第17章 冷淡
方涵清一聽,急得三步并作兩步往外面走。
立東怕沈少爺看到自己又要生氣,要上車時停住腳步對方涵清說:“少爺,我就不去了。”
方涵清怔了下同意了,伸手接過立東遞來的外套,催司機開快一點。
“怎麽回事?月天身體一向很好,怎麽會暈倒?”方涵清媽媽就是突然暈倒查出來了大病,最後去世了。他手抖得厲害,怕沈月天是出了什麽事。
“我也還不知道。”王孟也看他臉色發白,拍了拍他肩膀。
“周斌剛才打來的電話,說他公司還有急事要走,月天父母的電話又不知道為什麽打不通,就打給我了。我打你電話沒打通,正好順路,來你家看看。”
周斌是沈月天的朋友,方涵清也只是見過幾面而已。
雨越下越大,拍打在車窗上猶如鼓聲,攪得方涵清更加慌亂。他告訴自己一定沒事的,暈倒是很常見的事情,但又不可控制地去想壞的結果。
到了醫院兩人匆匆找到房間推門進去,卻看到了一個年輕方涵清坐在床邊守着。
方涵清看到他們有些膽怯,站起身後退幾步說自己叫黃寧寧,是周斌的助理,暫時照看下。
方涵清跑到床邊握住沈月天的手眼眶就紅了。
沈月天嘴唇發白,很虛弱的樣子。才短短幾日不見,整個人看起來就好像瘦了不少。
“他現在怎麽樣了?”王孟也問黃寧寧道。
“醫生剛才說應該是過度疲勞,沒休息好。等醒了再進行進一步的抽血化驗還有別的檢查,做個排查。”黃寧寧站在一旁雖然小聲,但很清晰地答道。
方涵清稍微放了心,拉了椅子坐下來,目不轉睛看着沈月天。
“成。那你先回公司吧。這裏我們看着就好。”王孟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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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寧寧應了聲“好”就往外走,走着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好幾眼。
“你跟月天這是怎麽了?”王孟也坐下剝了個桔子。
“分手了……”方涵清見沈月天手背上紮着輸液的針管,心疼地輕輕親了下他手背。
王孟也一言難盡地看着他:“分手了你還親人家。”
方涵清不想理他。
“因為立東嗎?”王孟也吃着桔子問他。
“算是吧。”
“怪不得我問周斌怎麽不聯系你,他還叮囑我讓我也別告訴你。”
“哦……”方涵清心不在焉。周斌是沈月天的朋友,看着沈月天因為他變成那樣,讨厭他也是應該的。
“立東不在你就喜歡人家,立東回來了你就不喜歡了。月天這些年對你還不夠好嗎?不是我說,清兒你這樣真不厚道。”王孟也晚上沒吃飯,餓得吃完桔子又洗了個蘋果在旁邊“咔咔”咬着。
方涵清聽得頭疼,把他趕了出去,回來剛坐下就聽見沈月天小聲叫“清清”。方涵清以為他醒了,忙握住他手才明白沈月天只是在說夢話。
“我在。我在。”方涵清小聲答應着,又親了親沈月天的手。
又過了快半個小時,沈月天終于醒了。方涵清趕緊問他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你怎麽來了?”沈月天嗓子還有些啞,看清楚是他後冷冷掙開他的手。
“我……我聽說你暈倒了很擔心,就來看看你。”方涵清說完,看他嘴唇有些幹,趕緊倒了杯水,想扶着他坐起來喝點水。
沈月天卻又阖了眼睛讓方涵清回去,不要再來了。
方涵清沒動,低着頭摳了摳手指,試着又說:“你最近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現在餓嗎?我讓人買點粥送來吧?”
沈月天一句話也不說,一副很抗拒他又好像在壓抑着什麽的模樣。
“我知道你難受,可生氣歸生氣,要好好吃飯……”方涵清垂着頭,心裏鈍鈍地疼。他一離開沈月天就生病,因為什麽還用猜嗎……
“我不需要你可憐!”沈月天猛地一把把手背上的針管扯掉坐了起來說:“怎麽?分手還不夠,要來看看我多狼狽?”
方涵清看着他手背滲出血珠,連忙想去拉他的手,被他躲掉了。
“月天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方涵清被他兇得很委屈,扁着嘴站在床邊。
沈月天連看他一眼都不想看,把臉轉向別處。
“你別生氣了……我給你煮湯好不好……”方涵清想拉他,想起來他剛剛躲開自己,讪讪地又收回手了。
王孟也這時推門進來,看屋子裏氣壓太低,就建議方涵清先回去,讓沈月天好好休息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方涵清咬着嘴唇半晌,又看了看沈月天,方才答應了下來。
沈月天以前說“想他”這件事就是休息,現在變成他站在這裏,沈月天就氣得沒法好好休息了。
“清兒,雨挺大的,我讓人送你。”王孟也看他還愣着,拍拍他後背。
“那我……我明天再來。你好好睡覺……”方涵清說完,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一開始,沈月天變成了從前的沈月天,鋒利得像刀子一樣總是割傷人的沈月天。
第二天早上一早,方涵清就帶着煲了兩個小時的雞湯到了病房。
那個李姐是收了錢說話,立東懷疑三個證人也許全都是拿了錢的,于是帶着人去找另外那兩個作證的人了。
一晚上只睡了不到一個小時,方涵清把粥和雞湯放在桌子上沈月天還沒醒,于是趴在床沿補覺。
沈月天醒來時覺得手被人攥着,都有些麻了,一看果然是方涵清。
立東不知道在門外還是沒有來。沈月天想到這裏嘆了口氣。
相比自己這樣情緒崩潰到要靠瘋狂工作轉移注意力和維持體面,聞到食物的味道都反胃,導致連着幾天吃不下什麽東西,方涵清看起來沒有變化,還是那樣。和誰在一起,在哪裏,對他來說都沒什麽影響。
不,也許該說,對他來說,和立東在一起,他過得更好。
就好像是童話故事的結局,經歷了一番磨難和坎坷,王子和王子回到了城堡,過上了美滿的生活。自己這種半路冒出來僞裝成王子的妖怪,确實不配有姓名。
沈月天把手從方涵清手裏抽走,遲疑了下,又摸了下他頭。
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他喜歡方涵清多久了。
十六歲時打球摔倒,膝蓋在地上磨出了血,他毫不在意地站起來要繼續,方涵清說不行,這樣傷口會感染留疤,一定拉着他到一旁要包紮。
少年垂着眼,小心地拿着棉幫他塗碘酒和酒精,漂亮的手指白得好像會發光。
“疼嗎?”
似乎是因為不常做這種事情,方涵清下手偶爾還是有些重。但沈月天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逞強,被戳得汗都下來了,還一直搖頭說沒關系。
“好了。”方涵清塗好了,鼓着腮幫子吹了吹他的傷口。
微小的氣流好似真的緩解了火辣辣的痛感,沈月天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對方,像是看一只闖進他花園的小鹿。
再後來……方涵清拿着紗布左看右看,在思考怎麽綁時,有個保镖一樣的人跑過來接了過去。
“幸好你回來了。這個可真難。”方涵清抓抓頭發,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弄得一團亂麻的紗布被整理好,有點不好意思。
後來又見了幾次,他開始悄悄注意方涵清。
少年和別人交談時,在陽光下露着貝殼似的牙齒,笑得閃閃發亮。少年吃冰淇淋時眯着眼一臉幸福,還有拉着他的保镖撒嬌時哼哼唧唧,像只小貓。少年難過時,他也跟着情緒低落,又因為沒人教過他如何哄喜歡的小貓高興,而在害羞與緊張之下硬邦邦地講話,連笑都笑不出來,傻傻把事情搞砸。
後來他求着爺爺奶奶給他轉了學校,又在方涵清隔壁買了房子。他獨自在暗中窺觑心上人,像是在深淵中仰望月亮。
他嫉恨,他羨慕,他求之不得,不該存在的愛意在日複一日的痛苦之中竟枝繁葉茂,再也沒了回頭的餘地。
在他以為這輩子也許都要這樣時,立東死了。
他不敢相信這個事實,連着幾晚睡不好,反複去确認是不是真的。接着他趁虛而入,學着立東的樣子對方涵清好,寵着方涵清,好像是偷抄了了同學的答案,他心虛,慚愧,痛恨自己卑鄙,卻又暗自竊喜。
從立東往湖中扔石子,方涵清跑回去的時候,他就知道,一切都要結束了。
他的清清,與別人親密無間,仿佛從未分開。他的清清替別人着想,替別人求情,站在別人那邊說話,仿佛他是阻礙人家重燃舊情的惡人。
他每天都害怕,怕也許是明天,也許是下一分鐘、下一秒,方涵清就說了分手。所以那天早上,當危機感到達到頂峰時,他搶先把分手說了出來。
至少,我也不是被抛棄的那個。沈月天想着。
東施效颦,畫虎類犬。他這個卑劣的模仿者該退場了。
方涵清清醒時,沈月天看着手機在喝水,見他醒來也沒什麽反應。
“我中午就會出院。你不用再來了。”沈月天瞟了一眼桌子上的保溫飯桶道:“你帶來的東西拿回去。”
方涵清一早就被他這種态度弄得像是心口突兀地紮進一根刺一樣,好一會兒沒說話。
原本親密的人變成這樣,方涵清感到無所适從。
房間裏安靜了很久,他試着找話題道:“你怎麽辭了之前的工作啊……都沒跟我說一聲。”
沈月天沒接這句話。他心裏有些發慌,也不知想到哪裏了,胡亂解釋道:“我真的沒有想分手的意思……我只是需要些時間去弄明白自己怎麽想的。你不能逼我太急了……”
“別說了。”沈月天手機響不停,似乎一直在處理事情。
“對不起……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方涵清又一次道歉。“你要注意身體……一個人在家……一個人在家……”
方涵清一想到沈月天一個人孤零零在家,出個事都沒人知道,難過得說不下去了。
“還是把傭人請回去吧……”方涵清最後說。
沈月天很想問他,那你呢?你什麽時候回來呢?快要說出口了又覺得矯情,于是不動聲色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