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自殺
變故來的突然,在場衆人都楞住了,直到裴長天捂着胸口倒下,他的一個心腹才駭然驚叫出聲!
“是血烈軍!警戒!”
有人迅速将不知生死的裴長天拖到隊伍後面,到底是訓練有素的軍隊,雖然稍微混亂了下,随即立刻反應過來,就地列陣,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凜冽的殺氣。
孟初一暗叫聲糟糕,她現在是處在兩派人馬中間,不管剛才幫她的人是誰,萬一厮殺起來,第一個遭殃的就是她!
她咬了咬牙,立刻掙紮着要站起身,腳踝部不出意外的一陣劇烈撕痛,痛的她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冷氣!
如果沒估計錯,她的踝骨八成已經斷了!
“恩,要我救命麽?”
漫不經心似的調笑聲音突然傳進耳裏,但确切的說,又不是從耳裏傳進來的,像是直接傳進心底。
孟初一立刻擡頭,看向不遠處那個男人。
他像是沒骨頭似的倚着樹幹,一雙長眸流光溢彩,懶懶散散的仿佛根本沒在意突然緊張起來的局勢,一雙流光溢彩的長眸微微上挑,居然帶着幾分看戲的愉悅,似乎一點插手的想法都沒有。
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麽,誰也看不透。
孟初一眸光微斂,當機立斷,“救我!”
容珩望着坐在地上亂七八糟的像是瘋婆子,偏偏态度自然的像是高坐殿堂之上的少女,不由微微挑眉,這樣的狀況,這樣的狼狽,也難得她居然還能保持這種頤指氣使的态度,哪裏像是個不受寵的小戶閨秀?
孟靖真的能養出這樣的女兒出來?
瞥一眼暗林中的動靜,他暫時壓下心頭疑慮,随手扯過一段樹藤,輕輕一揮。
孟初一只覺得腰部一緊,被一股力道一拽,整個人騰空而起,過快的速度讓她不由自主一陣昏眩,等反應過來,人已經站在高高的樹杈上漫不經心的笑聲在她耳邊低低響起,“這個角度,适合看戲。”
孟初一不及回答,就被身下慘烈的驚呼聲打斷。
森林深處的襲擊來的迅猛而急促,根本不給裴長天的人馬任何反應的機會,黑色箭影密集如雨,而且都是遠程勁弩,破空而至,發出尖銳的刷刷銳響,毫不留情的刺透人體!
剎那功夫,剛才還靜谧的山林裏馬嘶人喊驚叫聲四起,血腥氣重又彌漫開來,一具具屍體轟然倒地,廉價的仿佛如草芥。
孟初一心口微涼。
作為現代軍醫,她并不是沒有經歷過死亡,但因為身處現代和平社會,殺戮從來是被克制在最小的範圍內,像這樣的毫不留情的殺戮,就算是她,也覺得有些殘忍。
她突然深切認識到,自己已經完全處在另一個陌生時空裏,從今往後,她要習慣的,是一個弱肉強食的社會。
“你膽子确實不小。”身後男人低低一笑,“孟指揮使後繼有人。”
孟初一漠然回頭,望向身後還在微笑的男人,眼底沒有多少情緒,淡聲道,“比不上閣下心黑手辣。”
她剛才看的分明,這人跟下面中箭的倒黴鬼是肯定有淵源的,他卻不管不顧,沒有任何救人的意思,看着那些人命被收割。
容珩挑眉,作勢揚了揚手上的樹藤,似笑非笑,“你現在的命可都在我的手上,你不努力讨好我,就不怕我現在把你扔下去,讓你成了箭靶子?”
“我要是死了,誰替你養蠱?”孟初一嘲道,“我要是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你會救我?”
容珩眸光微深,笑意更深,“你看的倒明白,可惜運氣不太好。”不等孟初一開口,修長手指微微一點,指向人群中被重重親衛保護着的裴長天,“你知道他是誰麽?”
“誰?”
有個名頭,日後也好報仇。
“他是定遠侯世子裴長天,定遠侯是太子一系的人,裴長天自然也是效忠太子的,這次他不惜動用府兵,就是為了擊殺血烈軍元帥之子傅近雪。”
孟初一眉頭微微一皺,定遠侯……不就是孟家即将聯姻的定遠侯麽!
好巧!
容珩将孟初一眼底那抹異色收入眼底,不動聲色的繼續說,“裴長天這次不惜血本,卻還是沒能擊殺傅近雪,血烈軍是大雍第一軍,又豈是好相與的,自家少主被人狙殺,一旦騰出手來,就是不死不休。看來,今天裴長天恐怕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孟初一微微不耐。
她暫時還不想攪入這些朝政的渾水裏,什麽定遠侯血烈軍,都跟她沒什麽關系。
他笑吟吟的解釋道,“很簡單,你救了傅近雪,就是血烈軍的恩人,而我救了你,我就是你的恩人,算起來,你說血烈軍,是不是也該給我幾分薄面?我日後的差事,也好辦些。忘了告訴你,我姓容。”
孟初一楞了楞,眸光随即一銳!
容……
是國姓!
雖然原主很少出門,但畢竟也是官宦家的女兒,再怎麽懦弱不争也知道些基本常識。
大雍王朝當今天子育有七子三女,雖然早就立了太子,太子也頗為受寵,除卻體弱的三皇子與七皇子,但其他幾個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燈。
晉王謀齊王斷獻王戰,雍王風流滿天下。
那眼前這位……
孟初一定定看了眼過去,眸光微凜。
雍王風流滿天下……風流滿天下,是真實,還是作僞?
“救我家公子……”樹下突然傳來一聲尖銳慘呼求救,是裴長天的心腹,他也發現了站在樹上的他們,“雍……”
那人聲音突然一頓!
他的喉嚨口,綻開一朵血花,一支箭牢牢刺入他的咽喉,甚至連驚呼都沒有發出一聲,轟然倒地!
孟初一臉色驟變!
她看的很明白,剛才那支箭分明是從旁邊斜射出來的,分明是在滅口。
林子裏的,不僅僅是血烈軍的人,還有雍王的人,更可能,藏在林子裏的人,根本就是雍王的人!
她微微吸了口氣,冷然看過去,“雍王殿下這是想借刀殺人,還是想栽贓嫁禍?”
空氣登時凝滞!
容珩微微側頭,凝眸定定看了眼身邊神色冷淡的少女,突然懶懶一笑,“丫頭,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是不該說出口的?”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的咽喉,一面訝異她頸下皮膚的細膩柔滑,漫不經心的挑唇微笑,“知道太多,很容易被滅口的。”
孟初一面無表情,“我不說,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那你剛才跟我說那麽多,都是在放屁?從一開始,你根本就沒想讓我置身事外,不是嗎?”
她不愛說髒話,但老天爺讓她遇見的事情實在是太坑爹,她已經沒耐性保持優雅。
容珩輕輕啧了聲,“好女兒家,怎麽這麽粗魯?”話雖然這麽說,他卻沒有半點被忤逆的不悅,長眸裏閃耀着興味的光芒,按在她脖頸上的手指微松,輕輕撫弄,竟然有些柔情缱绻的意味在裏面。
“本王最是憐香惜玉,怎麽可能讓你扯進這潭渾水裏呢?”
孟初一已經懶得說話了。
跟只狐貍說話,只會浪費自己的腦細胞,而且她現在很累很痛,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樹下的慘呼聲已經漸漸停止,濃重的血腥氣幾乎壓住了所有的草木清香,橫七豎八的人屍馬屍堆疊一地,仿佛觸目驚心的修羅場。她站的高,甚至能看見幾個僥幸在箭雨下保得性命的兵士,正連滾帶爬的往外逃。
她下意識看了眼容珩。
容珩悠悠目光也落在那處,顯然早就注意到了那幾個兵士,卻仿佛根本不在意那幾個人的逃離。
孟初一微微皺眉。
“女孩家家,別總是愁眉苦臉,容易老的。”他仿佛背後長了眼睛,頭也不回,“我為人心軟,見不得殺戮。”煞有其事的嘆了口氣,“這缺點真的得改。”
“……”孟初一嘴角抽了抽,這人的臉皮,厚的堪比城牆拐彎。
林木輕響,十幾個人黑衣人掠出密林,個個手挽勁弓目露精芒,一人走到樹下,恭聲道,“主子,事成了。”
“做的不錯,回去領賞。”容珩淡淡一笑,不吝于對屬下的誇獎,側頭朝孟初一伸出手,“想不想知道的更多些?”
“我說不想,你答應麽?”孟初一抱胸,面無表情。
“當然……不答應。”
話音未落,孟初一只覺得身子一輕,反應過來時人已坐在一副簡易擔架上,看擔架木頭斷口的裂痕,竟然是剛剛制成的,雖然是剛剛制成,但打磨的十分光潔細致,有幾分古樸拙然的意趣。
這些人忙着殺人滅口,居然還有閑暇做這種雜事?也不知道是他們覺得這種事太過輕松,還是習慣使然?
孟初一眸光微深,望向容珩的眼神更加警惕。
擁有這樣的手下,這個人,确實危險,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他對她竟像是完全不設防,這樣的放縱,反而讓她更覺得危險了。
他到底,圖謀她什麽?
她這具身體的原主,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庶出女兒,虛長了十七歲,也被欺壓了十七年,碌碌而為毫無建樹,渾身上下實在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值得一個親王重視的地方。
至于她自己,她可不認為短短兩面,就能讓一只狐貍坦然不設防。
孟初一真的覺得腦袋有些痛了。
“容珩……是、是你……”
低微卻獰狠的嘶聲打斷孟初一的思索,她擡頭一看,訝然發現被從屍體裏拖出來的裴長天居然還沒有死,只是披頭散發奄奄一息,哪裏還有半點之前趾高氣揚的驕橫模樣。
“世子殿下說什麽呢,我怎麽什麽都聽不懂?”容珩居高臨下的看着裴長天,目光憐憫而嘲諷,“我奉旨出京巡查央州,車駕已經向北七百裏,就算世子殿下看見我,恐怕也只能當做沒看見了。”
“你……”裴長天一口血噴出,臉色更加灰敗,“為什麽……你就不怕太子殿下……”
“定遠侯擁兵十五萬,你一死,無疑斬斷定遠侯的一只臂膀,定遠侯一旦敗落,我那位太子兄長,豈不是勢力大減?”容珩笑意不進眼底。
“這對你又有什麽好處!你根本……根本坐不上……”裴長天聲音突然一頓,眼底露出幾分驚恐與懊惱。
容珩望着他,臉上笑意尤在,“坐不上什麽?世子殿下,都這個時候了,還要将話帶進棺材裏嗎?”
裴長天臉上的驚恐更深了幾分,他從來都看不透這位雍王殿下,現在才發現,他哪裏是不曾看透,甚至連皮毛都不曾沾染!
“你……你到底知道什麽?”
“我知道什麽?這要看看,世子爺知道些什麽,不如,世子殿下說出來,你我好好參詳一二,可好?”容珩微笑,“或許,如果我聽的高興了,或許可以饒你一條命。”
裴長天望着面前尤然帶笑的俊美臉龐,渾身上下一陣陣寒意,如墜冰窟,不由自主的戰栗!
他不知道容珩到底知道什麽,但他卻知道,有些話,卻不能從他口裏說出來!
“你……你!”裴長天突然仰頭大笑,笑聲凄厲慘烈,仿佛鬼哭,“啊!”
聲音微散,裴長天身體突然一僵!
那支刺中他心髒卻暫時要不了他的命的長箭,被他自己,狠狠推入心髒!
箭入心髒,他親手斬斷了自己的生路。
扭曲的笑意還凝固在臉上,整個人轟然倒地。
至死,雙目圓瞠!
一陣勁風掠過,寒意凜冽,拂開漫天的血腥氣。
孟初一下意識握緊拳頭,看向站在裴長天身前的容珩。
他站在那裏,衣不沾血,纖毫不染,俊美的臉上甚至還挂着淡淡的笑意,平靜而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