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S市人民醫院和往常一樣看病的人排着長長的隊伍,門口等進院的汽車排着長龍。可是，今天對于魏小墨來說，心情截然不同，看着身邊神情激動的楊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上午接到夏建國的電話,緊跟着餘辰逸又打來,讓他們和他一塊回S市,而這個他們中包括楊英。
不用餘辰逸提議,魏小墨已打算帶楊英再去S市,讓她見見有說有笑的親生女兒。魏小墨以馬上回S市為由,把小姨他們趕回家,然後走進廚房,靠着門，笑眯眯的蹲在楊英身旁幫她擇菜，以最最輕松的口吻說着：“媽，你猜我找到誰了。”
楊英疑惑的眨眨眼，“林澤雨，我知道啊，不在外面的嘛。”
“不是。”魏小墨搖頭， “你的親生女兒。”
“什麽？”楊英一時愣住。
魏小墨低着頭擇菜，不敢看她，“媽，是不是吓一跳？當年在醫院和我抱錯的那個孩子，你猜她是誰？柳葉！居然是柳葉！”
沒有回應她的聲音，魏小墨微微擡頭，映入視線中的是楊英拿着菜的手，然後是她看着菜發愣的眼神。
這是件值得高興地事，可是魏小墨始終壓不下莫名的難受。她低下頭，把擇好的菜放進籃子中，輕聲的說：“媽，我們暫時不想讓她知道和你的關系，因為她……吃了太多的苦，我們不知道她心裏怎麽想的，有沒有對親生父母産生過怨恨，或者，她并不知道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這裏面的關系很複雜，其實我還沒理清楚。”
“小墨。”楊英的聲音又低又柔。
“嗯？”魏小墨擡頭時，讓眼底有了點笑意。
楊英微微一笑，“你是不是有點難受？”
魏小墨呵呵一笑，“哪有！我高興着呢。”
楊英搖頭，“傻孩子，你當媽聽不出來嗎？不管她認不認我，你只要記住一件事，在我最難受的日子裏，陪我哄我照顧我的是你。那個時候，你完全可以和魏漢民一起過好日子，可你沒有。在媽的心裏，你永遠是第一個。”
“媽！”魏小墨手一松，把菜扔了，一把抱住楊英的脖子，趴在她肩膀上哭了起來。
沒錯，她的确有些難受，不是嫉妒也不是不高興，就是莫名奇妙的有着淡淡的惆悵，甚至有點小小的不自信，她和楊英這麽多年的恩情與親情并非堅固不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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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代替她的柳葉，本應圍在楊英膝下享受母愛，沒人知道柳葉在孤兒院過的是怎樣的日子，但只要見過柳葉的人看着她的眼睛便知，那雙眼睛裏的悲哀只有經歷過痛苦遭遇的人才會有。
這一切，本是由她來承受。
她有愧疚感也有絲絲僥幸感，所以聽到楊英說她永遠排在第一時再也忍不住的大哭。
走進病房，夏建國和戴韻琳都在，柳葉睡在床上，鼻子還插着呼吸管，聽見聲音把臉轉了過來。
“柳葉！”魏小墨大叫一聲就沖到床邊，顫抖的握住柳葉的手，再想張口說話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知道一個勁的笑着掉眼淚。
餘喆瞥了眼楊英，她似乎忍着一股想爆發的感情，又像是不敢靠近有絲膽怯，慢慢的走到床邊，站在魏小墨的後面，神情複雜的看着自己的親生閨女。
柳葉極虛弱，“小墨姐。”然後，她便不再說話，只看着魏小墨一個人。
“那個，有件事要告訴你們。”夏建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猶猶豫豫，并不高興。
別人或許不知道這不是夏建國該有的表情，但餘辰逸和魏小墨知道，他們太了解夏建國，除非有特別嚴重的事，什麽時候見他猶豫過？
魏小墨的心一凜，目光從戴韻琳身上飄過，戴韻琳故意扭臉不和她相視。
然後，魏小墨聽見很不好的事情。
“醫生說，柳葉她……失憶症狀不僅沒好反而嚴重了，她連最近發生過的事情都不記得，也不記得我和戴韻琳，醒過來一直喊魏小墨。”
魏小墨眼一瞪，目光一轉直接對上餘喆的，兩人同時在對方眼裏看出相同的疑惑。為什麽要把最近發生的事情也裝作忘記卻還記得魏小墨？
餘喆走到床邊，俯下身子，目光暖暖的，“柳葉，你記得我嗎？”
柳葉盯着他看了幾秒，皺起眉努力地想了半天，“齊宇？”
……
裝什麽也不用裝他是齊宇吧！餘喆無奈的笑，“我是餘喆，也叫林澤雨，魏小墨等了十年的男人。”
魏小墨等了十年的男人！夏建國兩眼一亮，興奮地去看戴韻琳，可惜戴韻琳不看她。
“對不起！”柳葉喃喃低語，忽然她又“啊”了一聲，不太确定的問：“是房東？”
餘喆心口好像被什麽撞了一下，柳葉的神情不像裝的，但是他又不敢确認，畢竟如果不是他和魏小墨看過柳葉的日記本，怎麽也不會相信柳葉是裝失憶。
柳葉只記得魏小墨，那麽不用猜肯定也不記得餘辰逸。餘辰逸冷漠的走出病房前往醫生辦公室，餘喆和夏建國也跟過去。
屋裏剩下四個女人，進屋後楊英一直沉默着，魏小墨把她拉到床邊，拍拍柳葉的手，“柳葉，這是我媽，你生病這段期間一直是我媽照顧的哦。”
“謝謝！”柳葉扯出一個微笑。
“不……不謝！你是小墨的……朋友，就是我的……”女兒兩個字終是沒能說出口，楊英怕自己控制不住會哭出來。
她說過，她的心裏魏小墨永遠排第一，可是見到清醒的柳葉，她無法控制的開始顫抖，這個在肚子裏呆了十個月，在她的撫摸下慢慢的一點點的成長起來的小小肉團，出生後便和她骨肉分離
她這麽虛弱，虛弱到讓人很想保護很想抱在懷裏好好地疼愛，楊英只能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讓內心的真感情流露出來。
柳葉這幅模樣，任何一個和她關系親近的人都會感到心疼，況且柳葉昏迷期間一直是楊英照顧的。因此，戴韻琳倒未覺得楊英的表現奇怪。不過，她仍是被魏小墨以買吃的拖出病房。
把病房留給這對親生母女吧！讓楊英盡情釋放世上最美的被她占據二十七年的母愛！
柳葉摔倒碰到的頭部有塊小陰影，面積不大但足以影響到她的神經，因此所有的醫生一致認為，她選擇性失憶了。所謂選擇性失憶，是指她仍對給過她快樂和安全感的人有或多或少的記憶。
這個記憶裏，最深的當屬魏小墨，另外她還記得齊宇、麥子、花冉和辦公室的章慧，還能努力地想起房東，除此之外所有的都忘記了，包括撞傷她的餘辰逸。
聽見這個消息，魏小墨忽然覺得餘辰逸有點可悲，如果在他撞傷柳葉後給多點關心，是否柳葉會主動說出她是葉倩這個秘密？
本以為等柳葉醒了，告訴她所有的事情，也期待她将自己這些年發生的事說出來，可惜這一次她真的失憶了。
忘了也好，忘記那些所有的不愉快和不想回憶的過去，在親生母親身邊開始新生活，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柳葉，或者我該叫你葉倩，對不起，你所承受的所有痛苦本該由我承受。和你相比，我是何其的幸福，有疼愛的母親，還有愛我的男人。而你，一無所有，甚至我們連你發生過什麽都無法得知。
從現在開始你不是一無所有，你有我們。我發誓，我一定會讓你找到幸福！
魏小墨頭枕着餘喆的肩膀，緊緊地閉了閉眼，帶着鼻音說道：“餘喆，我很難過。”
餘喆從後面摟住她，拍了拍，“小墨，這不是你的錯，錯的是我媽和表姨。只是，有時候我很想感激她們，沒有她們的死心和欲望，我不會認識你。或許也能認識，但我會在餘辰逸之後，沒有辦法成為你的初戀，存在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地方。”
魏小墨坐好，擡起胳膊肘撞他一下，笑罵：“壞人哦，變相說服我原諒你媽。”
餘喆笑笑，“我不想她們受到法律上的制裁，但道德上的譴責不能少。”
魏小墨不理解他的意思，餘喆只說以後就會知道變轉移了話題。
傍晚，魏小墨接到餘辰逸的電話，約她晚上七點在左岸餐廳見面，又要事商談。魏小墨有些犯難，工作上的事應該白天在辦公室商談，晚上商談的要事絕對是私事。
魏小墨覺得她和CEO大人似乎沒有什麽可以商談的私事，況且她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抛棄男朋友和上司吃晚餐似乎有點過分。
她支支吾吾，“餘少，柳葉剛醒，能不能改天？”
“不能。”餘辰逸沒有溫度的關掉電話，急促的“嘟嘟”短音刺得魏小墨鬧心。
“切！要我去我就去嗎？”魏小墨對着手機發狠，她站在病房門口，對裏面看了看。柳葉剛醒來氣息仍很弱，不能多說話要多休息，這會兒她正在睡覺，楊英則坐在床頭織毛衣。
當然，毛衣不是魏小墨也不是柳葉的，是幫小姨夫織的。以前，魏小墨只買羊絨衫，可現在她很想很想再擁有一件媽媽手織的毛衣。
兩根竹針上下交替，編織的何止是溫暖，更是傾注了母親所有的愛。
魏小墨給餘喆發去信息，餘喆回信讓她放心大膽的去赴約，就當這是工作，然後他會在附近等她。魏小墨樂呵呵的傻笑，梳洗打扮前去赴約。
魏小墨一直認為，天塌下來有餘喆這位高個子頂着。可是，當她站在左岸餐廳的包間門口時，看着桌旁坐着的葉家四口人，她覺得，今晚高個子頂不住即将塌下來的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