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照九劍
月色透過淡淡如煙的薄霧,倘佯在靜谧的紫竹林間。
“唰”地一束白光劃過,紫色的霧岚,像被風撩動起的柔紗輕輕湧動,翻滾開去。
小蛋收住雪戀仙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說道:“盛大叔,我的真氣又走岔了。”
“不要緊,萬事開頭難。”面對小蛋這式全無氣勢與神韻的“擲地有聲”,盛年拿出了他的耐心和寬容,安慰道:“你不妨閉上眼,在腦海裏,将我适才所教的出劍方式與真氣流轉的路線,再默想一遍,尤其是出錯的環節,更要用心思量。”
小蛋點點頭合上雙目,過了許久,他睜開眼睛道:“我再試試看!”
深吸一口氣,催動丹田真氣游走任督二脈,經膻中過右臂雲門、中府諸穴灌入仙劍,旋即大喝一聲,跨步振臂,奮力劈斬!
“哧——”仙劍破風斬落,較之先前有了不小的進步,可惜剛劈出一半,只聽小蛋“哎喲”一聲,立在原地用以支撐的腳一滑,引得身子踉跄歪斜,險些摔倒。
“擲地有聲”差點變成“墜地有聲”。
小蛋忙亂間好不容易抓住一株紫竹穩住身軀,呆呆低頭望着自己肇事的左腳,半晌不吭聲。
盛年暗自一嘆,知道小蛋已經盡力,自己很難再責怪他什麽,于是走上前,拍拍小蛋的肩膀,溫言道:“別灰心,盡量放松全身。你的左腿之所以會滑動,并非用力不夠,而是太過着力。
“拉得太緊的弓弦不僅無法射傷敵人,反而容易自己先崩斷。”
小蛋越想越覺得盛年的話有道理,若是換作幹爹在傳授自己劍法,此刻自己早已不曉得捱了多少劈頭蓋臉的臭罵和暴揍。
也難怪,簡簡單單的一個斬劈動作,學了兩個多時辰,還是荒腔走板、鬧別扭,也實在夠郁悶。
看着小蛋額頭不停滴淌的熱汗,盛年道:“來,我們坐下歇會兒再練。”
小蛋用袖口一抹汗水,搖頭道:“我不累!”
盛年微笑道:“真正的上乘劍法光靠苦練是不夠的,最要緊的在于一個‘悟’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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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着小蛋順勢坐到那株紫竹下,教誨道:“其實天照九劍的劍招很簡單,體內真氣流轉的方式,也并不複雜,可是要想完全發揮出它的威力,關鍵卻在于能否激發出一種一往無前、舍我其誰的氣勢。
“若你能體會這點,招式便不再重要。”
“一往無前,舍我其誰……”小蛋若有所思地低聲重複,感覺自己隐隐約約逮到了腦海內那團亂麻的線頭,說道:“就像盛大叔和羅大叔一樣。”
“你這是在謬贊盛大叔了。”盛年笑道:“我們遇到的敵人,也許會比自己強大數倍,看似不可戰勝,但越是如此,就越需要有無懼無畏、敢于直撄其鋒的勇氣。
“否則柿子總撿軟的捏,碰到硬茬就腳底抹油,豈不成了欺軟怕硬之徒?”
小蛋深以為然,适才的懊喪與苦惱,不知不覺抛到了九霄雲外,只覺得這位看似粗犷的盛大叔,講出的每句話,都是自己一直在思索卻又未曾找到的答案。
“當然,有勇氣絕不等同于蠻幹。”盛年話鋒一轉:“你見過大象罷?陸地野獸中,牠的個頭力量堪稱最大最強,可是你曉得牠最害怕的是什麽麽?”
“怕死!”小蛋脫口說道,猛然感到這樣的回答,恐怕不會是盛年提問的本意,嗫嚅道:“……我亂猜的。”
盛年悠然一笑,道:“你說的也沒錯,不僅大象怕死,人也一樣。不過,大象真正的天敵,卻是一只跟拳頭差不多大小的老鼠。因為牠能夠依靠靈活迅捷的動作,鑽入大象鼻孔內翻江倒海、為所欲為,這時個頭和力量都變得無濟于事。”
小蛋傻傻一笑,嘴唇動了兩下,唯恐又說錯話,終究沒有開口。
盛年欣然笑道:“你明白盛大叔的意思了,對麽?再強大的敵人,也必定會存在致命的弱點,就如同一頭大象。我們則要學習小老鼠,看準了破綻後,傾盡全力雷霆一擊。天照九劍的真谛,就在于此。”
小蛋大感有理,情不自禁思忖,要是以前幹爹也能這樣教自己練功就好了。
可是轉念想到幹爹自小風裏雨裏将自己帶在身邊照顧,無異于親生爹娘,即便有再多不是,自己也不該再埋怨他分毫。
盛年見小蛋垂首沉思,也不打擾,待稍歇過後,兩人重又開始教學。
小蛋的表現果然大有改觀,但距離盛年的要求,仍舊有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
盛年清楚這事急不得,看看天色微明,小蛋亦是汗流浃背、氣喘籲籲,當下說道:“咱們今天就到此為止。你有空時多加揣摩,晚上我們再學。”
小蛋想着盛年陪着自己一宿未睡,過意不去道:“多謝盛大叔。我想再練上一會兒,您趕緊回屋休息罷。”
盛年也不勉強,叮囑道:“別把自己累壞,那樣只是适得其反。”
小蛋應了,待盛年走後,獨自在紫竹林內,一遍一遍地練習這招“擲地有聲”。
天照九劍乃盛年二十餘年前自創的絕學,因此小蛋雖非翠霞派弟子,也盡可傳授,整套劍法不過九招,劍式變化極為簡單,本也适合小蛋修煉。
然而,催動天照九劍的運氣法門,終究源于翠霞派的內功心訣“翠微九歌”,小蛋又是初學乍練,想要一蹴而就,談何容易?
更重要的是,天照九劍大開大阖、氣勢浩蕩,令對手無從閃躲,未戰已先寒了三分膽,小蛋的個性與之相差甚遠,想要體會到劍招內的神韻,則更加的不易。
故此,小蛋盡管心無旁骛又練了一個多時辰,進境依舊有限,就像有一堵厚厚的石牆橫亘在他的面前,總也無法避繞。
“撲通!”不過他摔跤卻彷佛有了慣性,已不曉得是第幾次跌倒在泥地上,好在幹枯的竹葉堆積厚如絨毯,倒也不覺得疼。
他精疲力竭,順勢躺在落葉上,仰望着紫竹林上方雲霧飄浮的蔚藍天空。
沒關系,也許下一次就能成功!
他閉上眼睛,在腦海裏回放剛才出劍的動作,苦苦思索着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想着想着眼皮逐漸沉重如鉛,竟在林中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吸氣踏步,振臂出劍,有不對之處,就再來一次,睡夢裏,他不斷重複這招簡單的劈刺動作,回憶着盛年教導的每一個字。
然而結果和現實世界中的一模一樣,無數次的嘗試換來無數次的失敗,彷佛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式。
“我不會永遠失敗,我一定能夠做到!”小蛋心中默道,即使是在夢裏,他仍舊牢記着盛年對自己的鼓舞。
忽然,他慢慢向上飛去,紫竹林在腳下變得遙遠,翠霞山也漸漸消逝在視野裏,直到身邊是一片無盡的絢爛星空,數不清的星辰在他的身邊閃爍微笑,而不知何時,他也成為了它們其中的一顆。
他徐徐地轉動,一圈又一圈,宛若一個旋動的陀螺,周圍的景象小蛋并不陌生,好像在哪裏見過。
“對了,是那幅星圖。”小蛋想了起來,這是他在石壁上曾經見到過的七幅天道星圖——鬥轉星移。
自己怎麽一下子跑到星圖裏面來了?小蛋不明白,只覺得身子越轉越快,彷佛整個星空都開始跟着他一起旋轉。
不,不是彷佛,而是周圍的星辰真的都在緩緩地運動,圍繞着他!
先是最近一顆閃耀着靛藍色光芒的小星星,緊接着是稍遠的第二顆、第三顆……猶如被推倒的骨牌,虛空中的星辰接二連三地環繞着小蛋奇異地轉動着。
小蛋又是詫異又是感到有趣,發現自己在不斷地加速旋轉,而周圍星辰運轉的速度,亦在随之提升。到後來,彷似整片星空都以他為中心,飛快地旋動起來,逐漸形成一團龐大壯觀如漩渦般的星雲。
星雲不停擴張膨脹,将外圈的星辰一顆接一顆,不由分說地卷入。伴随着這種奇妙的旋轉,四周的星辰似乎受到一股無形而又龐大的力量牽引,一點一點地向他接近靠攏,最後聚在小蛋的周身,化作一蓬璀璨的流光溢彩。
轉啊轉,就這麽快樂自如地轉動着,視線裏,所有的星辰都不由自主,成了這片星瀾旋流裏的一滴水,環拱着小蛋冉冉上升。
小蛋驚奇注視着發生的一切,好似一位指揮千軍萬馬的無上王者,統帥着數以千計的星辰馳騁縱橫,所過之處風卷殘雲,一股奔騰流轉的無俦洪流,朝着星天的盡頭、朝着遙遠的虛空,浩浩蕩蕩地呼嘯滌蕩。
星空在旋轉,天地在旋轉,他和身邊的星流狂飙在旋轉,小蛋的眼中漸漸變成一團朦胧的銀白色,再看不清周圍的景物,只知道自己在轉,在轉——
驀然,像是一腳踏空跌入萬丈深淵,星海齊齊消失,眼前漆黑一片,卻有若隐若現的點點金星在舞動。
“啊!”小蛋凜然從睡夢中驚醒,耳朵聽見清幽的鳥鳴,背上冷汗濕透,他茫然環顧,不知何時又回到了竹廬裏,身子坐在床上屋裏空無一人。
原來剛才自己又做了一場夢?小蛋長長吐了口氣,上臂隐隐酸疼,自是昨夜重複大力劈刺留下的後遺症。
枕邊,雪戀仙劍已歸入鞘內靜靜地躺着,窗外和煦的陽光溫柔地灑入,令他頓生恍若隔世的怪異感覺。
自己不是在竹林裏練劍麽?為何夢醒後便睡在了竹廬裏?
小蛋擡手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珠,回想着适才睡夢裏所見的情形。
他的腦袋還有些發暈,好似乘在一艘颠簸的船上搖搖晃晃,屋子也跟着在晃動。模模糊糊,腦海中似乎也有某種東西在飄來蕩去,讓他抓不着,小蛋難受地甩了甩生疼的頭,用手按壓太陽穴。
手指在太陽穴上輕柔地轉着轉着,陡然心頭靈光乍現:“盛大叔說過,天照九劍的真谛,就在于看準對手的破綻,傾盡全力給予致命一擊。
“但我總掌握不好真氣流轉的方法,不是岔氣,就是提到一半便四處流散。如果我的真氣也能像那些星星一樣旋轉起來,将它牢牢凝聚住,再注入仙劍中,那不就成了麽?”
他興奮地一拍腦袋,自言自語道:“對了,要讓我的真氣像星星一般的轉動,化作一團凝聚不散的漩渦,這樣就不用再擔心它會流散——”
剎那間,他的身子和腦袋都一點不疼了,趕忙盤膝坐好,閉上了雙目,将意念慢慢探入丹田,然而幾次嘗試皆如石沉大海,不管意念如何催動,丹田的真氣始終無法按照他的設想産生旋轉,反把自己累得不輕。
小蛋并未意識到,他正不知不覺地踏上了一條前無古人的破冰之旅。
假如他曾受過名家指點,又或者對上乘的玄功心法有所了解體悟,便不至于如此異想天開地在無人守護和教導的情況下,去探索轉動真氣的法門,畢竟心法修煉步步艱辛兇險,行差踏錯的後果,是無人能承受的爆精焚元、萬劫不複之局。
冥冥中,印證了無知者無畏的老話,心思專注在如何旋轉真氣的小蛋,心中沒有絲毫的畏懼和忐忑,只希望能由此練好天照九劍,不令盛大叔、羅大叔失望。
……自然,還有羅羽衫。
這些天來,他總以為自己無法記下那十二幅天道星圖。往往是看了後面的,忘記前面的,想起前面的,又把後頭的給搞混,其實這是他的一個錯覺。
連羅牛也沒有察覺到,小蛋的潛意識裏,早已将十二幅星圖的神韻真意,牢牢銘刻在了記憶深處,就像是深埋入泥土裏的一顆顆種子,盡管現在還在冰封沉睡,但終有破土發芽的一天。
于是,他不自覺地一次次淡忘掉死記硬背下的星圖表狀,卻深深烙刻下了其中蘊藏的天道真谛,正所謂忘形而取意也。
小蛋彷佛擁着某種與生俱來的特異能力,在他本人也搞不清狀況的情形之下,居然莫名奇妙做到了,看似是由于一個突如其來的怪夢,可若非他時時刻刻在思索,在探求,又豈能做到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半天調動不起丹田真氣,小蛋并不因此而氣餒,他合上眼睛,默默回想着夢中的景象,慢慢地生出一絲明悟。
那些星星之所以會轉動,是因為自己先旋轉了起來,才帶動到它們。假如丹田是那片星空,那就該先找到能引發轉動的那顆星星才行。
想到這裏,小蛋澄心凝神,試着将丹田的一縷真氣凝聚成丸。
這對一個初入仙門又缺乏名家指教的人而言,無疑頗為困難,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那個丹丸也沒能形成,小蛋卻保持着異乎尋常的耐心與堅韌。
終于,大半個時辰過後,他的丹田中聚起一團小小的氣丸,只可惜如同一個頑童在跳上跳下,總不肯聽話安分。
小蛋又費了老半天的力才控制住氣丸,腦海浮現無涯星海,恍惚晉入空明之境。
“嗡!”氣丸依稀微微震顫了一下,而後生澀凝滞地開始轉動。
小蛋心無雜念,小心翼翼體味着氣丸的轉動,不斷糾正改善,皇天不負有心人,氣丸逐漸輕盈靈動,周圍充盈的真氣亦徐徐被牽引流轉。
最初是那麽小小的一縷,幾近于無,過了半盞茶左右,這縷真氣變得明顯,接着便引動起另一縷真氣的旋轉,就這樣一點一滴的厚積薄發,小蛋丹田內的真氣,緩緩構成了一團汩汩轉動的氣旋,圍繞着那顆小丸載沉載浮,漸趨輕靈。
小蛋大感有趣,反倒不急于催動這股螺旋盤繞的真氣游走周身經脈,只一遍遍感受着它在丹田中旋轉的景象。
無形裏,他對“星移鬥轉”的領悟亦不斷深入加強,免去了因為操之過急、貪功冒進而可能引發的危險。
直到真氣在丹田內運轉自如,如臂使指,小蛋才試探着引出其中一縷導入督脈。
或許是慣性作用,這縷真氣甫離丹田,仍可自行繞轉,但進入督脈沒多久,轉速便發生減緩。
小蛋一怔,曉得自己又遇見了新的棘手難題。
如果真氣一離開丹田就無法繼續轉動,那前面便全都白費了;可是當它出了丹田後,怎樣才能讓它依舊保持旋轉呢?
再分出一個氣丸來控制?小蛋很快否決了這個設想,至少以他現在的修為,還根本無法做到同時凝鑄兩個氣海漩眼,強行為之,只會令他顧此失彼,甚而走火入魔。
忽地,他想起了以前看小童放風筝的畫面。
被線頭牽着的風筝,無論飛多高、多遠,總也不能脫離那孩子的掌握;只需讓這縷真氣的一頭,始終掌控在丹田那團流轉的氣漩裏,問題就解決了!
他振作精神,再次催動一縷真氣升出丹田,進入督脈。
這次,離開了丹田的真氣不再像無源之水,而是将一端牢牢紮根在漩眼中,由下至上飛快地轉動。
天如人願,這股螺旋流轉的真氣不僅沒有離散減弱,反而愈發凝煉堅實,随心所欲地行在經脈之間,自始至終保持着強勁。
小蛋滿懷喜悅,慢慢加大輸出的真氣,形如在進行一個好玩的游戲,整整在體內轉了三十六周天後,他才心滿意足地收功,而且一點也不疲憊,丹田的真氣更比先前增強了不少。
一睜眼,小蛋就看見了張熟悉的俏臉,羅羽杉坐在床邊的竹椅上,正目不轉睛關切地注視着他。
看到了羅羽杉,小蛋的心底一甜,嘴巴卻更木讷了,想了半晌,最終問道:“你來了多久?我怎麽一點兒也不曉得?”
羅羽杉嫣然淺笑道:“我也剛來了一會兒,見你在打坐,便沒有打擾。”
她的笑容令小蛋輕松了許多,問道:“盛大叔和我幹爹呢?”
實際上,他更為關心的還是常彥梧,生怕他又在翠霞山惹出什麽亂子,那就未免太對不住盛大叔了。
“常五叔中午喝醉了,正在盛師伯的屋裏大睡。盛師伯去了九懸觀,和各支的首座商讨翠霞劍會的事情。”羅羽杉回答道:“衛師兄昨晚已連夜回返天雷山莊,奉盛師伯之命前去探望我爹。這兒只剩下我一個人閑來無事。”
“哦,那我們做什麽呢?”小蛋傻傻問着,羅羽杉垂首無語,讓他以為自己又說錯了話。
“如果沒有別的事,咱們就出去走走罷。”終于,羅羽杉輕輕說道:“你還是第一次來翠霞,正好可以四處逛逛,看看美景。”
在小蛋心中,看不看翠霞美景壓根無所謂,但隐約覺得能和羅羽杉一起走走,實為一大樂事,他點頭道:“好啊,咱們去哪裏玩兒?”
羅羽杉想了想道:“我帶你去看一處瀑布罷,不過得走上一陣子。”
小蛋欣然贊同,随着羅羽杉離開紫竹軒,朝山下走去。
他不好意思與羅羽杉并肩而行,只跟在她的身後,默不吭聲,幽徑迤逦蜿蜒,前方的背影姣好無限,比美景更動人,小蛋僅是望着,已覺陶醉。
“聽盛大叔說,你正在修煉他傳授的天照九劍。”也許是為了打破沉默,羅羽杉問道:“進展還順利麽?”
“不怎麽順利。”小蛋實話實說道:“我總練不對,連帶把盛大叔也累着了。”
羅羽杉笑道:“慢慢來,我相信你一定行。”
她的話中蘊涵一股神奇的魔力,讓小蛋更覺信心倍增,道:“會的。先前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從裏頭好像找到了一點訣竅,等晚上再來試過。”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也不覺得這條山路有多長,前方漸漸傳來“隆隆”水聲。
山梁之上,一道匹練般的晶瑩瀑布飛流直下百丈,彙入崖底的碧潭裏,水霧飛騰,玉珠四濺,那醉人心脾的深碧色潭水,如面翡翠鏡子,驿動着波光粼粼的漣漪。
“就是這兒了。”羅羽杉走到潭邊,清新的雨霧吹拂在她的秀發衣袂間,飄飄若飛,便如淩波玉立的仙子。
她伸手托住一顆顆飛濺出的水珠,享受着手心裏曼妙的清涼,微笑道:“這是我丁師叔以前在翠霞時和雪姨最喜歡來的地方,上次衛師兄也曾帶我來過一回,直坐到天黑才回去。”
“是這樣啊。”小蛋說道。
這位丁師叔,便該是如今號稱天陸第一人的“潛龍”丁原罷?
有關他和“雪姨”姬雪雁的傳奇,小蛋聽過若幹個版本,可心裏還是很好奇羅羽杉知道的是哪個。
即便是一模一樣的內容,但從她的櫻唇中娓娓道出,一定會如仙樂,令人百聽不厭。
“當年在這碧潭上,天陸九妖之一的赤髯天尊要擒拿雪姨,好要挾翠霞派,不巧正撞上了獨自來此游玩的丁師叔。”
羅羽杉娓娓說道:“結果丁師叔舍命救下墜入潭中的雪姨,赤髯天尊也被随後趕到的淡怒師叔祖逐退。
“這段故事,我是在很小的時候聽雪姨親口說的,很多年都不曾忘記。”
接着,她便說起其後丁原與姬雪雁兩人如何情投意合,卻被自己的祖父,也就是翠霞六仙之一的姬別天棒打鴛鴦,最後姬雪雁懷了丁原骨肉,迫不得已訂下瞞天過海之計,要下嫁屈箭南,也就是如今的越秀掌門。
丁原回山後獲悉此訊,生出誤會,怒發沖冠大鬧訂婚夜宴,祭出“平亂訣”技驚四座,最終精疲力竭墜入潛龍淵。
種種雲煙往事激蕩人心,令人嗟嘆。
小蛋靜靜聽着,忽覺得能像丁原那般沖冠一怒為紅顏,心甘情願、至死無悔,也未嘗不是一種慷慨與壯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