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問審
更新時間2012-7-12 19:43:22 字數:3344
楊廣帶着蕭妃來探望獨孤皇後,一進門,兩人便跪下請罪。
楊廣邊磕頭邊懊惱的自責:“母後全是兒臣的錯,兒臣就不應當縱容皇兄,将府上的侍婢帶進宮,請母後責罰兒臣。”
蕭妃跟着也認錯:“不怪殿下,當初是兒媳禁不住皇兄乞求便做主将那侍女送給她,心裏只想着不過一件小事,頂多就是納個妾侍,怎知事情會弄成這樣,都是兒媳的錯。”
皇後見他二人争着認錯,氣消了一大半。
“算了,不怪你們,只怨那色欲熏心的不孝子。”皇後支撐着起來,楊廣趕緊坐到母親身旁,攙扶着她。
“母後勿再傷心,身體要緊,皇兄只是一時糊塗,待兒臣去勸勸他,他一定會醒悟過來。”
皇後緊握他的雙手,動情道:“同樣是本宮生的,為何差距會這樣大,你瞧你倆夫唱婦随恩恩愛愛,從不叫母後操心,可你皇兄他這是想将母後活活氣死呀!”
“母後過慮了,皇兄不會這樣的。”
“廣兒你是不知,他那行徑簡直是用刀子在割母後的心啊。”說着淚流滿面。
楊廣傷感道:“萬事孝為先,古來婚姻大事就該父母做主,皇兄此番真是大錯特錯。”
“唉,他那是劣性難改,那婢女一直在你府上怎不見你對她動心,廣兒你告訴母後這妖婦究竟是何模樣,弄得他神魂颠倒?”
楊廣渾身一激靈,他看了一眼蕭妃,臉上浮現出複雜混沌的神情。
沉默了老半天才說:“兒臣看是普通的很,不過皇兄喜歡。”
皇後發狠咒罵道:“這個沒出息的東西。”
楊廣又試探着問:“兒臣聽聞那婢女如今住在大皇姐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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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麗華也糊塗了,替他辦這樣荒唐的事。”
“那母後準備如何處置她?”
“這兩日母後身子不适,暫且沒理會她,不過你父皇已經答應母後,要嚴懲他二人,廣兒與冷雁不必急着回晉州,留下來多陪陪母後,母後只有看到你才會心安。”
楊廣應允:“兒臣遵旨。”
三日這後,隋文帝一旨令人捉拿許绛塵,因為聖旨當前楊麗華沒有理由阻撓,她慌忙一邊讓風傲去通知楊勇,一邊跟随着侍衛們一同走。許绛塵面無懼色,任由他們壓着去見文帝。
不多時便來到大理寺,沒等她看清楚周圍,就叫人踢了一腳跪倒在地。
大理寺莊嚴肅穆,黑壓壓的站了一大群人,文帝同皇後一起坐在高高的虎皮椅上,那陣勢真讓人膽顫心驚。
文帝瞥見楊麗華也跟來,便說:“來呀,給公主賜座。”
楊麗華只得坐到一旁,心中暗自替許绛塵捏把汗。
文帝厲聲道:“大膽賤婢,你可知勾引當朝太子,罪不可恕。”
許绛塵低着頭道:“奴婢沒有勾引太子殿下。”
皇後發怒:“賤婢還敢嘴硬,難道是我兒子不知羞恥地纏着你。”
許绛塵心咚呼直跳,心想這次恐怕是兇多吉少。耳中又聽文帝道:“把頭擡起來。”
容不得多想,有人扯着她的頭發重重一拽,迫使她硬生生的迎上所有人的目光。
文帝乍一見,驚得目瞪口呆。總覺得腦中那封存的記憶被突然間挖出來赤裸裸的暴曬在太陽底下。她是誰?為何總覺得在哪能裏見過?可又想不起來。
皇後也愣了一下,那面孔似曾相識。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熟悉感。
就在這時,有個人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正是傷勢還未痊愈的太子。他額頭上挂着汗珠,整張臉散發着滞暗蒼白的光芒。
他走上前驅逐走壓着绛塵的侍衛,費了很大力氣将她從地上拉起。對着皇後說:“母後,這件事不怪她,是兒臣不知羞恥的纏着她,她幾番拒絕,可兒臣還是不死心,錯全在我一個人身上,休要怪她。”
說完直直的凝視着她,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啊,包含的不僅僅是愛還有拼死保護她的決心。她的心像經歷了冰火兩重天後突然間溫暖清朗起來。
皇後見他闖進來說這樣丢盡臉面的話,心頭又像火燒着了一樣,難以忍受。
而在場的人聽到了太子的話,雖沒言語,但互相間眼神交替,似有不解。
“太子,你再執迷不悟可知有何後果?”文帝怒目圓瞪。
楊勇大聲道:“父皇,母後,各位朝臣,我楊勇今日在此發誓,我要娶身旁的女子為妻,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在所不惜。”
“你```````,她只是一個婢女出身低賤,何德何能可以當太子妃,你若有一條說明朕,朕決不阻撓!”
楊勇堅決道:“我不理會她是何出身,我只知喜歡的是她這個人。”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許绛塵屏住呼吸,這時她突然發現人群裏有一個她無比熟悉的面孔,就是晉王楊廣,他冷冰冰的站着像在看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戲。
就在那一剎間,她驀地覺醒,她不能再讓楊勇一人孤軍作戰,她一定要做些什麽。
她略略失神後,對文帝道:“皇上,奴婢想問您一句,您踏平四海,征服天下,是難得一見的明君,可是您思想保守,觀念陳舊,是問您如何用一顆赤誠坦蕩的心去愛天下衆多貧賤的蒼生呢?”
文帝料不到她會突然間質問自己,措手不及下,啞口無言。
皇後罵道:“你這妖婦,嘴還那麽硬,不叫你吃點苦頭,你就不知皇家威嚴。”
文帝反問:“自古以來,太子都是國之根本,本一搖天下動蕩之,配得起太子妃這個名號的也須是出身高貴,知書達理,你覺得自己配得起大隋太子嗎?”
許绛塵道:“萬事都以情為先,西漢武帝的皇後原是平陽公主的婢女,天上的七仙女不顧天屆戒律嫁給凡夫董永。若每個人都注重門弟,講究匹配,這天上人間哪會有這麽多的愛情佳話。”
文帝一時語塞,頓了老半天才說:“這麽說,你對太子也有情?”
楊勇深深的凝視她,唇邊散開一絲淡淡的苦笑。許绛塵環顧周圍,似乎除了太子,所有的人都是敵人,都虎視眈眈的盯着他倆。
她閉上雙眼心想,置之于死地而後生,豁出去了。她驕傲的挺起胸膛,說了一句連她自己都差點聽不下去的話。
“是,我與殿下情投意合,此生誓在一起。”說完後如釋重負,情深款款的與他雙眸對望,更主動伸出手驀地牽住他冰涼的手。
她的動作驚得他兩眼發直,渾身更像遭了雷擊,動彈不得。
在衆目睽睽之下,做出這樣驚人的舉動,衆人一片嘩然,臉上呈現出各式各樣的神情。
皇後不顧儀态嘶吼道:“妖婦,賤婢,本宮定要将你碎屍萬段。”
文帝擔憂皇後的身體,溫言提醒她:“皇後勿怒,身子要緊。”皇後大口喘氣,稍稍克制。
文帝見她靈牙利齒似乎與自己杠上了,說的也并不是一無道理,心想若不将她打壓下去,實在難已服衆。
“太子妃是未來的國母,是全國上下效訪的楷模,你可知我大隋最隆重的祭祀在何時舉行,身為皇後又會主行何禮?”
楊麗華坐如針氈,手心裏全是汗水,這樣的問題普通女子根本無從得知。
文帝呈現出得意的神情,直等着她出醜,乖乖的棄甲投降。
許绛塵連片刻都未曾猶豫,從容不迫的回答:“我大隋最大的祭禮就是祭祀天地,每歲冬至祀昊天上帝于圜丘,大隋地大物博,以農為本,所以每年春天農歷三月。皇後娘娘會率領衆嫔妃公主舉行“主蠶禮”與“親桑禮”。
聲音清脆,字字珠玑。整個前殿鴉雀無聲,文帝怔住了,皇後怔住了,楊勇怔住了。
文帝明顯底氣不足,額頭上汗珠溢出。他慌忙拿絲絹拭去,平靜一下心緒。
“好,朕再問你,你可懂《開皇律》?”
“知道。”
“你休要信口雌黃,朕且問你,開皇律中哪一條最能體現我大隋皇帝仁義開明,愛民如子的仁君作風呢?”
“開皇律第一百八十二條中規定,諸州死囚不得在當地處決,須送大理寺複按,按畢送尚書省秦請皇帝裁定。對待一個死囚,如此繁索的審查乃歷朝罕見。這樣既避免了某些官吏貪贓枉法,草菅人命,更重要的體現了我大隋皇帝勤政愛民,仁義開明。使我大隋萬民稱頌,四海升平,千載萬代,江山永固!”她一口氣說完,文帝震撼得身子不由自主的撞在椅背上,目瞪口呆。
許绛塵始終拉着楊勇的手,不曾放開,那種心手濕漉漉的感覺叫他心搖神蕩。兩人站在一起身形匹配,宛若一對璧人。
不等文帝反應過來,她趁勝追擊,拉着楊勇忽地跪下,叩首道:“奴婢代表大隋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向愛民如子的皇帝陛下至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下好了,衆人不得不也跟着下跪齊聲附和。文帝算是徹底騎虎難下了,只得颔首平聲。
獨孤皇後眼見情勢不對,神色一緊,面向文帝道:“陛下千萬不要叫這賤婢蒙蔽耳目,她巧舌如簧,此刻不除去,日後必成心頭大患。”說着便不由分說要治她的罪。
“階下賤婢身份低微,妄圖勾引太子殿下罪大惡極,應當斬首示衆,以儆效尤。太子楊勇驕奢淫逸,現在醒悟便從輕發落,如若不然免去儲君之位另立他人。”
一言既出,一片嘩然。文帝皺眉道:“勇兒,別再執迷不悟了,趕緊向你母後認錯吧。”
楊勇擡頭,眉眼中的倔強叫人一覽無遺。皇後見他這樣,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燒。她的心裏已然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她要廢掉這個不聽話的兒子。
許绛塵身子微微發抖,她不怕死,可是她不能連累楊勇,她的眼睛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幾番糾結後,她終于剖開自己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就算從此之後踏上一條不歸路,她也終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