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家宴
此時此刻,元朗笑着望着來來往往的朝臣笑着巴結自己,觥籌交錯之間,卻在不起眼的角落裏握緊了拳頭。
原來就在出門之前,管家向自己禀報說,父皇好像有意安排二哥接替自己掌管京畿統領一職。
雖然說京城是天子腳下,作為京畿統領只是要安排好京畿守衛軍每日巡邏檢查,整頓京城內的繁瑣小事,甚至可以說這是個沒有任何油水的職務,可只有元朗深知,這個職責的重要性。
所謂京畿統領不僅要決斷好平頭百姓之間,更要整日裏和貴族氏族來回周旋,可即便如此,好是有很多人争得頭破血流,想往這個位置上爬。
這個位置是最靠近朝中樞紐,各方氏族也都會提前來巴結,整日裏接觸的也都是朝中大臣所在的家族。
更可以明目張膽的在大臣的府邸之間來回,這個位置給元朗取得今日的成就提供了莫大的幫助,可沒想到,自己在臨出門的時候,被告知這麽一個消息,可是元朗面上還得做出一個樣子,面對來來往往的人兒還是表面那一套的溫文爾雅。
身旁的金兒穿着粉紅色的衣裳,小心的拽了拽元朗的袖子一角,剛剛一剎那,金兒仿佛感覺自己面對着這個男人突然變得陌生起來,好像元朗在剛剛那一刻身上莫名出現了一種可怖的陰狠。
金兒害怕的拽了拽元朗的袖子,心中一陣陣不安,爺是怎麽了?
元朗回過頭,臉上的表情還是如沐春風一般,就像他的名字——元朗。
金兒看着元朗的表情,仔細端詳着,心中一陣陣疑惑,難道是自己看錯了嗎?
金兒突然想更進一步握住元朗的手,給元朗一點力量。元朗将眼底的謀算在一瞬間都埋在了深處,只是笑着,看着金兒,溫柔的說:“怎麽了?不要害怕,本王現在去那邊應酬一下,你就好好呆在原地,不要到處亂跑,別讓我擔心。”
說罷,溫和的撩了一下金兒的發稍,溫柔的看了金兒良久,轉身朝着另外一邊緩步走去。
元朗的身姿,仿佛這一園子的朝臣都是元朗的故交老友一樣,氣定神閑一般。
可金兒卻仿佛在模模糊糊之間,看見元朗若有所思的回頭看了自己一眼,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金兒仔細揉了揉眼睛,元朗便邁入了人群之中,和一群朝臣們舉杯換盞。
金兒看了看四下無人注意自己,偷偷從人群中繞了出去,憑借着自己最開始的記憶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一直成長的那個地方。
只不過原先的荷花池子早已經被填平,種上了花草,時節已經緩緩接近深秋,花草都已經凋謝枯萎,只有殘敗的花梗還直直伫立在貧瘠的泥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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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兒看見這樣的情形,情緒卻好像在這個時候如洪流一般傾瀉而出,一直以來,自己一直憑借着一點殘念,固執的在世間游蕩,不知道自己的親人們有沒有步入輪回?
金兒突然跌坐在了地上,抓起一抔黃土,哽咽着:“姥姥,花大哥,小紅姐姐……傻魚兒回來了……”
最開始的時候,一個暖陽的午後,自己向往着水面外的世界,總是追逐着蝴蝶,不停的躍出水面,可第一次真正置身水池外面的時候,才發現人心一直都是那麽險惡。
一雙稚嫩的手就可以很輕易的将自己打入地獄,自己奄奄一息的在水池臺子上,動彈不得,日頭雖然不大,可魚兒離開了水,又怎麽能活下來呢?
水池子裏的姥姥和花哥哥都急瘋了,一直在不停的沖自己身上噴水,可還是于事無補,最後,又是一雙手撿起奄奄一息的自己放進了水裏。
人心,原來是這麽不可捉摸,可以輕而易舉的将自己打入地獄,又可以将自己放入水中。
自己因為一個名字,一個聲音,堅持了這麽多年,堅持到自己的親人都一個一個離自己而去。那一年的冬天,真的好漫長。
金兒強支撐着自己站起身,朝着另一個方向走着,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再看一眼,那個新的荷花池,來來往往的宮人都很詫異,這個身着嫩粉色的姑娘,怎麽緩步走在廊下,不去參加晚宴,在宮中四處逗留來回?
一旁帶着禁軍巡邏的統領劉明軒看見了,覺得這位姑娘實在有些不同尋常的地方,于是吩咐着手下人繼續巡邏,自己則是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
金兒并沒有發覺自己身後不遠處已經有兩個人在盯着自己了,用手将臉上的淚痕仔細擦幹淨,又抓緊了腳步向自己記憶中的另外一個地方匆匆走了。
金兒依靠着記憶中的路線,又回到了那個新的荷花池,池子中依然有幾尾小魚兒在來回盤旋,金兒坐在的水池子的臺子上,眼含淚光的看着這些魚兒,遠處的太陽眼看着就要落山了。
金黃色的餘晖卻染紅了一片天空,那麽濃烈的紅色,可這最後的光芒卻得給不了金兒溫暖。
金兒小心翼翼伸出手放進了水中,那些魚兒都被吓壞了,四散逃去。這水池子裏的水好冷啊。金兒心想着,手卻先出來了。
這荷花池子的水還是這麽冷啊,只是還沒有那一天冰的絕望。現在金兒想起來那一天的事情都覺得害怕。
從京城之中百姓的記憶裏,那一年的雪,是近四五十年來最大的雪,前幾個晚上,姥姥溫柔的沖自己和花哥哥還有小紅姐姐以及其他兄弟姐妹絮絮叨叨了好久才去休息,等到第二天一大早,金兒還在迷迷糊糊的時候,就聽見有魚兒在游動:“姥姥沒了……”
金兒那個時候朦朦胧胧的睡衣好像一下子都沒有了,趕忙回神,才發現,姥姥飄在了水面上一動也不動了。
從那一天開始,短短三天,所有的魚兒幾乎全軍覆沒,金兒和小紅姐姐圍成了一團,依稀聽見水池子外面有人在說話。
只是自己意識早已經不清楚了,還沒聽清楚就又沒有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