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釵頭鳳

更新時間2012-5-22 8:30:31 字數:3217

在宮裏兜兜轉轉直到日暮時分才初選方畢,二人又從神武門坐車回家等待複選。索綽羅氏确定她們沒被撂牌子才放下心來,讓廚房做了滿滿一桌菜慰勞。

景如神色一直不大好,只是略微動了動筷子。景意是真被折騰餓了,對于夾到碗裏的菜肴來者不拒,看起來胃口不錯。

伊爾根覺羅氏瞅了瞅她們,屏退伺候的下人一臉八卦道,“兩位妹妹今兒可有被吓到?規矩還和我們選秀那時一樣麽?是在哪裏初選的?”

景如一聽大嫂的提問臉色更加不好,死死捏着筷子沉默不語。景意神色如常,歡樂地将去骨的糟鵝掌咽下肚才道,“具體哪裏不清楚,反正是過了順貞門往裏走就是了。大嫂你不知道,剛開始我倒真是被吓着了,一進屋那嬷嬷!”說到一半她突然住口看了看瑪法、阿瑪、哥哥這三個男人,偏了偏身小聲沖伊爾根覺羅氏道,“好在那兩個嬷嬷挺好,只是問了問就完了。”

因她說的聲音小,最後一句話只有近處的蘭姨娘聽到了。不知為何蘭姨娘反應頗大,一激動将手裏的湯碗打翻在了桌上,所幸那湯是已經晾涼了的,倒沒被燙到。博齊讓她先回去換身衣裳,她不肯,雙眼灼灼盯着景意道,“你才剛說嬷嬷只是問了問,沒給你脫衣裳檢查?”

雖是骨肉至親,但大庭廣衆被說出來還是挺羞人的。景意紅了臉低着頭不語,索綽羅氏愣了下也急了,“剛才你額娘問的是不是真的?”

景意擡起頭看連瑪法都是一臉的凝重,才勉強點了點頭,“恩!”

因她的這個‘恩’字,飯桌上的衆人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連景如都死死抓着她的胳膊一臉震驚。

偏景意還沒弄懂,一臉迷茫,“怎麽了?”

蘭姨娘看她不像說謊的樣子,一臉怒氣地回過頭沖索綽羅氏道,“可是你找了德妃的緣故?”

威武、博齊等人也都看着索綽羅氏,因這府裏只有她最近見過德妃,自然嫌疑最大。索綽羅氏挺冤枉的,急道,“我先前是進宮找了德妃娘娘,但我只求了娘娘在能說得上話的時候說句話罷了,何曾找娘娘說過讓景意躲過查驗這一關?咱們都是在旗的,誰不知道選秀是件大事,若是被發現在初選中作假,不僅是咱們烏雅家,就連德妃娘娘都得牽連進去,我怎麽可能冒這種險?且就算我真的求了,那也應該是給景如求,景意身上好好的又沒疤我做什麽要做這畫蛇添足的事情?”

索綽羅氏說得在情在理,稍微想一下就明白了問題不是出在她那裏,那?

衆人沒了頭緒各自低頭沉思,景意撓了撓頭發也加入思想者的行列。

初選的時候她只當嬷嬷們心地好,不想為難她一個小丫頭罷了。這會兒看家裏人的反應,好似完全不是她想的那麽簡單。

選秀可是大事,往深了想秀女們的身體檢查就好像高考體檢一樣,那都是國家規定的,怎麽能這麽輕易地放水呢?除非,除非是有什麽位高權重的人悄悄指示了嬷嬷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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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觀大清朝,除了烏雅家和德妃娘娘,能指揮得動嬷嬷們,又把主意打在她身上的人,貌似就只有數字軍團了。她穿過來一共見過五個皇子,其中四貝勒冷眼冷面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絕對不會為了她做這事。十三爺十四爺雖見過但不熟,也不會主動出面。八爺倒是有可能,只是他應該是幫姐姐勾兌而不是自己。那剩下的嫌疑人就是?

額亦道,“十五爺!”

景意吓一跳,額亦怎麽會猜是小十五?

“有件關于十五爺的事,”額亦倒沒發現景意的異常,看了看衆人繼續道,“今兒我一到部裏就被姚侍郎叫了去,說是我的調令已下來了,讓我去布庫房找十五爺。去的時候十五爺圍着我看了好幾圈,又問了我的名字出身以及家裏兄弟姊妹,直嚷着氣死了氣死了。”

景意低下頭假裝扒飯,心裏已經有五成肯定是小十五在找茬了!自己是耍了小十五沒錯,可每次都是小十五先挑釁的,她又沒錯!

威武想了想道,“額亦,你可曾得罪過十五爺?或者平時做事的時候有什麽不小心的地方?”

“瑪法,我一個小小筆帖式,就算想得罪十五爺也沒機會不是!對了,今兒十五爺看着我一直說不像不像什麽的,後來又急匆匆好似往順貞門的方向去了。”

“咳咳,”景意一塊骨頭卡在喉嚨裏咳得死去活來,好容易弄了出來眼眶都憋紅了。

順貞門?難道今天的事情果然是小十五幹的?可是小十五是怎麽猜到她就是景意的?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頭疼啊,好像怎麽都說不通!

威武被景意的咳嗽一提醒,英明地把目标轉向兩個孫女。景如搖了搖頭說只是在德妃宮裏見過小十五一次,景意則指天發誓說自己和小十五不熟。雖見過幾次但确實是不熟,小十五連她叫什麽都不知道呢!

一番折騰也沒商量出個所以然來,威武飯後單把博齊和額亦叫到崇華齋慢慢商量。女人們也沒再聚,都各自回屋歇了。

蘭姨娘張了張嘴好似有什麽要跟景意說,但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回了蘭園。

直到回了如意苑景如臉色還是不好,景意挽了她的胳膊道,“姐姐笑笑吧,初選都完了,還擔心做什麽?”

“今兒妹妹也累着了,好好歇着去吧。”說完景如徑直進了東廂,連說話都不給景意。

初選查驗有這麽吓人嗎?還是因為自己沒被脫光光的事情?景意嘀咕着回西廂草草洗漱完上床睡了,她今天也是被吓得夠嗆呢。

之後關于初選那天的事情再沒人提起,像從沒發生過似的,烏雅府裏又恢複了以往的寧靜。

為了備戰複選,索綽羅氏特別咨詢了李別讓他停了景意的紮針,說是不能因此影響了複選。景意的出身門第雖說不錯,但卻沒有‘嫡出’和‘長相平凡’這中選必須的兩大條件,撂牌子是肯定的事兒。可索綽羅氏作為嫡母不能做得太明顯,面子上還是得做出希望庶女雀屏中選的樣子。

初選完沒事幹,加上李別三天一紮的針也停了,空閑的日子景意只有去消磨景如。

“姐姐還不舒服麽?這都多久了?”

不過幾天的光景,景如明顯地瘦了一圈,心事重重的樣子對着景意也沒精神,懶懶道,“妹妹回西廂去吧,等過幾天姐姐再陪你閑話。”

景如太反常了,好像不僅僅是初選的時候被吓到了。景意屏退碧玉等人拉了她躺炕上道,“姐姐有事情瞞着我吧?跟我說說究竟怎麽回事?妹妹也好給你開解開解!”

一行熱淚毫無征兆地滑落景如的臉頰,她忙拿帕子蓋住臉。

景意心裏一顫,“可是因為八爺?”

“妹妹別問了,真的別問了!”

該死的老八,之前幾個月不聲不響突然玩兒消失就罷了,眼見着姐姐已經快緩過來了他又來招惹姐姐做什麽?

景意氣得噌地一下坐起來,“姐姐,你以為你在這裏黯然神傷他就能看見嗎?就能知道嗎?就會憐惜你嗎?我告訴你他不會,說不定他這會兒正溫香暖玉滿懷呢!”

“哇,”景如翻個身撲到被子上哭個不停,碧玉和紅玉聽到動靜忙進來看發生了什麽事兒。

景意揮手讓沖她們又出去了才輕聲道,“別哭了,你這麽作賤自己心疼的只有我,只有嫡額娘,只有家裏人!”

勸了會兒景如漸漸止了哭泣,從袖中掏出一根小巧的金簪子遞給景意,簪子通體以純金打造,釵頭的鳳凰栩栩如生。

“這?”

“這裏面有個故事,”景如擦了擦眼淚道,“這簪子是我和八爺在香山見面那次看到個婦人戴着的,當時我誇了好看,八爺卻說不能送給我。我問為什麽,八爺說這簪子正合了那釵頭鳳的詞牌名。”

景意前世好歹是文科生,雖說到了清朝這兩年不學無術幾乎沒看過什麽典籍,但對于釵頭鳳還是知道的,大詩人陸游為前妻唐婉所做的那首《釵頭鳳》可是讓她讀完跟着傷心了好久。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鲛绡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釵頭鳳的整個曲風都充斥着無奈與憂傷,述說着身不由己與深深的追憶。

八爺送姐姐這簪子難道是說他真的不打算和姐姐有什麽瓜葛了嗎?還是在暗示他和姐姐中間橫着可惡的‘東風’?

景意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只能尴尬道,“姐姐,或許是你會錯了意呢,八爺畢竟沒親口跟你說的!”

“八爺是那種溫潤儒雅的君子,他做什麽事都會這麽文雅的。”景如眼角又滲出淚水,雙眼充滿了哀傷,“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骊山語罷清宵半,業雨零霖終不怨。何如錦衣薄幸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本來景意挺喜歡納蘭的這首詞的,可從景如嘴裏這麽念出來,她心裏像被貓爪似地疼得快不能呼吸。

這個老八簡直是太壞了,明明知道不能和姐姐有結果為什麽要去招惹姐姐?既然招惹了姐姐為什麽又不善始善終呢?現在來個無言的分手算怎麽回事?

景意心裏暗暗有了一個決定,她一定要好好守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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