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高夏微微擡起下巴,眯着媚眼輕笑一聲轉過頭去,“你可別告訴我,你這反應叫做吃醋。”
王澍拔下嘴裏的煙,壓着火利落撂下一句狠話:“我他媽犯得着吃醋麽?你他媽跟我記好了,這輩子你是我王澍的媳婦兒,就算你心裏一輩子藏着別的男人,我他媽就是用繩子捆,也要捆你一輩子!”
高夏搖下車窗,伸出一只手臂讓涼風呼嘯而過,涼意從指尖侵襲整個大腦神經,她覺得這會兒自己倍兒清醒,于是笑:“沖誰發狠呢?”高夏頓了頓,低頭道:“我要是想走,根本就不是心裏藏沒藏誰的事兒,如果我想走,誰也攔不了。”
王澍一個急剎車,車猛地停在了路邊,“你走個我試試?”最近這是怎麽了,她随口的一句話總能讓他覺着憋屈很久,他生氣的時候,而她永遠一副事不關己的混球兒操行讓王澍覺得十分難受。
高夏皺起眉,“這他媽是高速,你讓我上哪去?”
原來不走的原因是這裏是高速,不好坐車回去,王澍氣不打一處來,哥們使勁踹開了車門,大步地邁下車,走到副駕駛這邊座位的門,一把拉開,同時也抓住了高夏的胳膊,重重地将她從車裏拉了下來,然後回到車裏,啓動車子,拂塵而去。整套動作在憤怒的沉默中利落完成,高夏來不及反應過來,自己就被扔高速上了。
“操……”這爺們怎麽跟一老娘們似的說翻臉就翻臉,高夏低聲罵咧道,反手撥了個電話過去。
二十分鐘的光景,李援朝的車沖高夏的方向打了兩道亮光,高夏在地上蹲太久了,起身的時候腳都不聽使喚了,李援朝下車過去扶她,瞧她一臉吃癟的表情,忍不住想笑:“怎麽給撂這地兒了?什麽情況啊?”
高夏直了直僵硬的腰板,千萬句洩憤的話總結為一句:“那小子長大了~”
這話李援朝懂啥意思,說王澍不上道兒呢~以前她也老這麽說他自己,李援朝略顯驚訝,從車後面找了瓶蘇打水遞給她,“是這小子丢下你的啊?”
高夏往喉嚨裏灌了口水,“人來瘋似的,他他媽居然跟我提李然……”
李援朝更加驚訝了,“他知道了??”
高夏斜眼瞪他:“你什麽口氣啊?弄得我好像真幹了見不得人的事兒似的!!”
李援朝:“不是~王澍怎麽知道李然的啊?”
高夏搖搖頭:“我哪知道,我還是以為是你說的呢~”
李援朝唏噓:“我他媽在你眼裏就這麽婆娘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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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夏沉默了會兒,自顧自地笑起來:“真沒想到,我他媽也會結婚。”
李援朝聽着她的無意感慨,微微蹙眉,“幹嘛這麽說自個兒?婚姻是女人最終的歸屬地,你也不能例外知道麽?”
高夏歪着腦袋看他:“我總覺着我跟王澍不合适。”
李援朝手中的方向盤打了個轉,車向一家茶館開了過去,一壺普洱,兩只紫砂杯,一包軟雲,李援朝給高夏點了一根遞給她,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我覺着你跟誰都不合适。”
高夏饒有興趣地看向他,李援朝繼續道:“可所有不合适的人裏面,王澍又是最合适的。”
“你可真像個算命先生,說說為什麽。”高夏盤起腿,束起高高的馬尾辮,坐正了身子,微笑着看他。
李援朝搖頭,“說不上來,直覺。”
高夏眼神定定地望他,“錯覺。”
“還想着李然?”李援朝淺抿了一口普洱,若無其事地問了句。這個名字曾經是高夏的硬傷,提了就急眼,李援朝和高夏發小多年,高夏青春期裏碰上的所有青澀傷懷的故事,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高夏跟誰都冷冰冰的,就對着他臉上還有點兒表情,李援朝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糾結着高夏對自己的态度,也猶豫過自己要不要跟這妞告白,好在高夏雖木讷,也察覺到他那段時間的二五兮兮,一句“你他媽扭扭妮妮的還是我弟兄麽?”就讓李援朝徹底不糾結了。
至于李然這人,李援朝想起六年前,李然被驗上飛行員,正式去部隊報到的那天,李援朝摟着高夏一起進火車站裏給他送行,遠遠瞧見李然在跟家人,兄弟擁抱告別的時候,高夏一個轉身便從他的懷裏鑽了出來,她跟他說:“我不想送他了,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時至今日李援朝都還記得,高夏當時說這句話時,那眼神裏的別扭,固執和她強撐着的鎮定,對于永遠面無表情的高夏來說,那可真是少見。
高夏雙手捧起茶杯,她總是不願被人問起過去的,“沒有。”
李援朝吐了口煙,“最好沒有,他結婚了。”
高夏怔了一下,淡淡道:“嗯。”
李援朝沒有等到他想要的回應,“就嗯?”
高夏擡起頭,略顯些許的不耐煩:“你可有些沒勁兒了吧?”
李援朝聳了聳肩,“當我沒說~”
這天李援朝在她面前提到李然的名字,她忽然覺得挺逗的,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有人把她跟這人的名字念叨到一塊兒去,早知道當年就還不如就跟這人談場戀愛算了,反正沒談也會被別人以為自己單相思了那麽多年,可其實誰他媽知道當初是他先起的頭?
浴缸裏放了滿滿一缸熱水,高夏閉上眼睛将整個身子傾了進去,那年的記憶又迎面打開。
第一次注意到李然,是在她高二開學的那天,老師讓班長叫個同學去樓下把新學期的書給領了,班裏的學生大掃除的大掃除,出板報的出板報,高夏站在教室中央正整理課桌,班長招呼她,高夏別整了,跟我一塊兒下樓跑一趟。
就這樣有了相遇的契機,領書需要排隊,班長看了一眼長到讓人崩潰的隊伍,沖高夏丢了句:“你先排着,我上前面看看。”就跑去跟別班女生套近乎去了。
高夏見着李然,是因為他排在她前面的位置,高夏低着頭便能聞見前面這個男生衣服上的汰漬洗衣粉的香味,她想蘇小明幫她洗的衣服從來就沒這麽香過。她擡起頭,聽見他和前面的男生在聊足球,不知道他說了句什麽,他前面的男生突然笑嘻嘻地給了他重重一拳,他無意識地身體往後退,然後便聽見高夏吃痛的悶悶一聲:操……
李然擡起頭,忙說對不起,高夏這才看清了他的樣子,牛仔藍的襯衣,卡其色的工裝褲,藏藍色的帆布鞋,眉清目秀的面龐,高夏忽的臉紅,聲音依舊沉悶,“不打緊。”
這人又多問了幾句,确定高夏真的沒事,又轉過頭去跟同學低聲聊天去,可那會兒高夏就一下子記住了他襯衣上別着的胸牌:高三十班,李然。
第二次跟這人有交集,跟李援朝有關。十月裏的一個周末,李援朝來學校有場球賽,開場前李援朝摟着高夏對他那幫隊友介紹,“這我們家夏兒~”衆人一陣暧昧的唏噓,高夏低下頭懶得理睬無聊之衆。
一個男生突然開口,“援朝,她是你女朋友麽?”
高夏擡起頭,是他,他微笑着看向自己,淡淡地向李援朝發問,李援朝笑着看了一眼高夏,“不是女朋友,勝似女朋友~”
李然笑了起來,忽然湊過頭來在高夏的耳邊悄聲一句:“你今兒小鳥依人的樣子可比那天迷人多了。”
李援朝立刻維護主權,一把推開李然這厮,“嘀咕什麽悄悄話呢?”
李然只是笑,高夏朝他古怪地看了一眼,沒等自己做出反應,一幫男生就被劃破長空的一聲長哨召集了進了賽場。
那場球賽,高夏清清楚楚地記得李然一共進了兩球,帶球過人六次,橫穿兩次,當然還有一次犯規,那天的比賽自然是贏了。
後來很自然地有了很多次接觸的機會,剛開始是李援朝打電話約她來看比賽,後來不知道怎麽的,變成了李然通知她有比賽,高夏說不出來當時心裏的感覺,她只知道他每次要自己去看他的比賽時,那種感覺挺怪異的,有點兒緊張,也有些小歡喜。
踢完比賽,一幫男生總會帶上她一塊兒搓一頓,他們喝的爛醉,卻每次都還記得要留一個清醒的,送高夏回去,這是個不成文的規定,蘇小明給李援朝定的規矩。
李援朝每次喝不動的時候,總會拿蘇小明的免死令來堵哥幾個的嘴,這種特權也沒有持續幾次,因為有一天李然不高興了,他站起來身來,帶着幾分醉意對李援朝說:“憑什麽每次都你送她回去?從今兒起,我要送她!”
李援朝喝紅了臉,扯着脖子不答應:“你說送就送啊?我不答應!”
李然搖搖晃晃地舉着滿滿一杯酒來到高夏面前,“我說我送你回家,你答應麽?”
高夏突然覺得心跳快到不行,她愣了愣,“你都喝成這樣了,還送個屁啊?”
李然不說話了,滿眼笑意地看着她,一汪暖意。
那晚在李然的堅持下,李援朝最後還是答應了。一路上兩人沉默着,李然走得很慢,高夏說攔輛的士吧,李然堅決不答應,高夏拿出別扭的耐性問他:“你喝高了你不能走着回家你知道麽?”
李然嘿嘿傻樂,“不知道!”
高夏跟他拉開距離,遠遠地看着他,“喝完酒跟他媽二百五似的~”
李然好像聽見這話又好像沒聽見,反正挺生氣的樣子,沖她招了招手:“高夏,你給我站過來!”
“做什麽?”
“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高夏愣了會兒,還是邁開了腳步走過去,李然忽然伸出長長的手臂将她環繞在臂彎裏,“我問你一事兒,我猜的啊~我要說錯了,你可別笑話我!”
高夏掰不開他,有些害怕了,“什麽事兒啊?”
李然低下頭,酒精混雜着他T恤上的香味,讓高夏一時沒了主張,李然輕輕笑出了聲兒,“高夏,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