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盛安踏進久違的家裏，就看到莫小北陪着他的奶奶一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莫先生。”盛安微微有些詫異。他不得不承認, 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 就在不久以前，他還感謝莫小北在八年前救了他的奶奶，可就在昨天, 他與‘楚涵’的一番談話過後, 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莫小北了。就仿佛他心裏的天平, 已經從最初的信任, 偏向了懷疑。

莫小北在這時擡起頭來看着他笑了笑：“盛安，你回來啦。”

盛安點了點頭。

盛老太太在這時站起身來，她看着盛安分外激動的說道：“我的安安啊，你可算是回來了。”

盛安走過去，将手裏買的禮品放下以後說道：“快到中秋節了，我買了點東西給您。”

盛老太太立刻眼含淚花：“我的安安，到底是長大了。”

盛安微微一笑，他還沒有說些什麽, 盛奎明就在這時走了進來。

“爸。”盛安叫了一聲。

盛奎明卻冷着一張臉道：“你還回來幹什麽？我不是說過, 只要出了這個門，你就永遠別想回這個家嗎？”

他這一番話, 立刻惹來了盛老太太的不滿，盛老太太看着他問道：“你說這話是要幹什麽？安安他難得回來一趟，你非得把他趕走才滿意嗎？”

盛奎明看了一眼盛安道：“我說過了，他一天不回公司，就一天不要認我這個爸爸！”

盛奎明說完, 就直接轉身向着二樓的書房裏走去。

“你！”盛老太太被他氣的直發抖。

“算了奶奶，你不要生氣了。”盛安的心裏明明難過極了，但卻依舊對着盛老太太這樣安慰道。

盛老太太點了點頭：“你不想讓奶奶難過，那就留下來陪奶奶吃了飯再走，正好小北也在，我已經讓人去準備午飯了。”

Advertisement

盛安看了一眼莫小北，他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站在邊上站着，一雙眼睛藏在金絲邊眼鏡下，看不出是什麽神情的，只有嘴角始終勾勒着一個微笑的弧度。就好像是一副面具，戴久了，讓人真的以為他就是這幅樣子。

吃過飯，盛安就離開了。盛老太太原本想安排司機送他，但卻被他拒絕了。

烈日下，他一個人向前走着。雖說已經入了秋，但太陽依舊毒辣。盛安一時被曬得有些頭暈。

莫小北在這時開着車子來到了他的身旁，他先是按了按喇叭，随即又移下車窗，說道：“盛安，我送你。”

許是這天氣真的太過悶熱了，盛安難得沒有拒絕。

他和莫小北一起坐在車裏，聽莫小北問道：“怎麽和你爸爸，弄成這樣子？”

盛安無奈的笑了笑道：“我爸想讓我去公司幫他，我不願意。”

“為什麽？”莫小北問。

“我有自己的想法。”盛安說完，便将視線對向了車窗外，顯然是不想在繼續這個話題。

莫小北也懂他的意思，便換了個話題道：“說起來，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只是個初中生，沒想到一轉眼，你就變得這麽大了。”

“是啊。”盛安也笑着說道：“我剛見莫先生的時候，莫先生好像黑一點，這次從日本回來，倒是白了不少。”

“我那時為了打工賺錢，經常在太陽下幫人發傳單，自然要比現在黑一下。”莫小北說道。

氣氛似乎聊開了些，莫小北在這時又說道：“我記得，我遇見你奶奶那天，剛好是我發好傳單要回去。當時已經是十月中旬了，我穿了一件襯衫配薄外套，但還是被熱出了一身汗來。”

“！！！”

如一道閃電劃過了天空，盛安只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沉重。他看着莫小北問道：“莫先生，你剛剛說什麽？”

莫小北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又重複道：“我說我遇見你奶奶那天，剛好是我發好傳單準備要回去的時候。我記得，那天天很熱，雖然已經到了十月份，可我穿着一件襯衫加一件薄外套，還是被熱出了一身汗來。”

僅僅只是片刻，盛安的腦海裏在這時生出一個很可怕的想法來。但他不敢細想，更不敢說出來。

莫小北在這時意識到了什麽，他看着盛安問道：“怎麽了嗎？”

“沒什麽。”盛安很快就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他笑了笑道：“只是你剛剛說太快了，我一下子沒聽清，所以又問了一下。”他雖然不是一個善于撒謊的人，但到底是盛奎明的獨子，臨危而不亂，是他父親最早教會他的一句話。

莫小北果真沒有起疑，只是笑了笑，繼續向前開着車子。

第二天，齊浩吃過午飯正在給自己倒水，盛安忽然走過來看着他叫道:“‘楚涵姐’，你現在有時間嗎？”

“怎麽了嗎？”齊浩問。

“我想，單獨跟你談一談。”盛安說道。他神情中夾雜着那麽一絲猶豫，似乎還在糾結着要不要說。

齊浩立刻讀懂了他的意思，他看了一眼辦公室裏其他的同事，然後對着盛安說道：“我們換個地方說。”

公司外面的空地上，齊浩和盛安一起站在那裏。因為是午休時間，他們兩個的身影并沒有顯得太過突兀。

齊浩看着盛安問：“你有什麽事想說？”

盛安猶豫了一會：“‘楚涵姐’，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莫先生，在換了衣服以後再去救得我奶奶？”

“又或者說，他當時穿的，可能是兩件衣服，但在送我奶奶去醫院時，他把外面那件，給脫掉了？”

盛安問着，齊浩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确，他說的這種情況确實有可能存在。可齊浩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一旦盛安的這種假設成真，那就意味着，莫小北很有可能就是當年撞到他奶奶的人。而他們這八年來對莫小北所有的感謝，都是建立在一場謊言上。

這太殘忍了些。

齊浩說不出這樣的話來，所以只能看着盛安問：“你為什麽，會突然想到這個？”

盛安的內心在極力掙紮着，但不想去完全否定一個自己感謝了八年的人，但是他太想知道答案了。他看着齊浩，将昨天令他起疑的那番話說了出來：“昨天我見到了莫先生，他跟我說，他八年前送我奶奶去醫院的那天，穿的是兩件衣服。”

齊浩一時無言，他知道盛安的心裏已經有了猜測，但他不想讓他對人心太過失望，所以只是安慰道：“也許吧。但是盛安，他也可能真的是無辜的。你不能因為這一番話，就全盤否定了他。”

“如果，真的是他做的話，他應該更加小心才是，又怎麽會跟你說這些話呢？”

盛安知道，齊浩這番話是為了安撫他，所以也就點了點頭，舒展了眉心。

兩人轉身向着公司走去時，齊浩的眉心卻在這時擰緊了起來。剛剛那些話，他其實連自己也說服不了。如果，如果事實真的像他們想的那樣，那麽莫小北，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他總是溫和的笑容下，藏着的，究竟是一顆怎樣一顆心？

很快就到了中秋節，以往這個時候，楚涵和齊浩兩家人總會聚在一起吃飯。但因為今年何馨回來的關系，何長林在酒店裏定了一桌酒席，他同時邀請了齊浩他們一家出席。

楚涵本來不想去的，可礙着齊浩的面子，他還是答應了。

到了酒店，楚涵才知道，原來除了他們兩家以外，莫小北和他的母親也來了。而這場所謂的中秋家宴，其實是為了商量莫小北和何馨的婚事的。

齊浩的眉心當場就扭成了一個川字，楚涵自然是知道他在擔心些什麽，可眼下，他們要麽指着莫小北說出他那些破事，要麽，就只有忍着。

苦于手上沒有證據，楚涵和齊浩只能選擇後者。

看着莫小北和他媽媽那兩張谄媚的笑臉，楚涵心裏直作嘔。為了緩解自己的這種情緒，她夾起面前的一塊毛血旺就往嘴裏塞去。

齊母在這時有些驚訝的看着她問道：“‘齊浩’，你這是怎麽了？你過去可是從來不要吃辣的啊。”

她話一落下，莫小北就立馬朝着楚涵投來了目光。

“啊？”楚涵一時間愣在了原地，她差點就要忘了，她現在在別人眼中的身份是齊浩。而這個與她同床共枕了7年的家夥，卻是一點辣也碰不得的。

齊父在這時也将目光對向了齊浩，他看着他碗裏那幾塊楚涵看了就沒食欲的山藥片問道：“‘楚涵’，你這是也怎麽了？怎麽淨挑些清淡的菜吃，你平常，不是最愛吃辣的嗎？”

“就是說啊。”齊母跟着一塊說道：“怎麽你倆的口味，完全颠倒過來了？”

齊浩:“。。。”他想了想，還是說：“哦，我這幾天胃裏不太舒服，所以還是吃清淡一點的好。”

這理由倒也足夠讓人信服，只是齊母的眉心依舊微蹙着：“胃不舒服？”

她尾音剛落下，何馨就在一旁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嫂子’，你該不會是有了吧？說起來，你和我哥，也差不多該生二胎了吧？”她話落，又朝着齊母那邊看了看，然後說：“對吧，姑姑。”

“沒錯。”齊母點着頭，“你們現在生，我還可以幫你們帶帶。要再過兩年，我恐怕就要帶不動了。”

楚涵當初在懷豆丁的時候，因為孕期反應太大，所以吃了很多的苦。此刻聽見齊母要她生而她二胎，她心裏直喊着饒了我吧。但轉念一想，她現在的身份是齊浩。要是他們兩個一輩子都換不過來了的話，那讓齊浩用她這個身體生個孩子也不錯。至少，他也可以體會一下女人生孩子是有多不容易的。

嗯，事不宜遲，她今晚就回去讓齊浩懷一個。

她正這樣想着，齊浩卻在一旁說道：“我們不急，過段時間再要也不遲。”

在場的人全都笑了笑，卻唯有楚涵用筷子扒了扒碗裏的菜，像是很掃興的樣子。

何長林在這時說道；“話又說回來，我們馨兒年紀也不小了，我打算讓她和小北在下個月的時候舉行婚禮，你們看怎麽樣？”

他話一出，齊浩方才稍稍舒展開來的眉心又擰緊了起來。“這麽快？”他看着何長林說道：“會不會太倉促了些？”

“哪裏倉促了？”何馨看着他稍顯不滿的說道：“我和小北在一起都快有兩年時間了。現在結婚，不是正好嘛？”

“況且再說了，‘嫂子’你和我哥，不是才一年的時間就結的婚嗎？”

她這話，過于有針對性。只是不知，剛剛在他面前說那些話的，其實是齊浩。齊浩身為他的哥哥，自然是要為她多考慮些的。

可能是看飯桌上的氛圍有些不對，也可能是氣不過何馨剛才的這番話。楚涵在這時放下筷子說道：“不是馨兒，你‘嫂子’的意思是，現在已經是九月份了，下個月就舉行婚禮的話，可能顯得急了些。而且，婚禮的也不一定訂得到。”

何馨在聽完楚涵的話以後只是無所謂的笑道：“這個就不用‘嫂子’操心了，我和小北早就安排好了。況且就算沒有婚禮場地又能怎麽樣，現在，不都流行旅行結婚嗎？要不是我爸不同意，我和小北，還真想選擇旅行結婚。”

她的話剛落下，何長林就立馬回了句：“真胡鬧。”

在場的人又全都笑了起來，卻只有楚涵和齊浩的眉心在這時緊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