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齊浩開着車一路去了徐凱生前住的地方，他到時, 莫小北已經在那裏等着了。他坐在沙發上, 背對着齊浩。

房門是虛掩着的，齊浩只要輕輕一推，就可以把門推開來。

在聽到腳步聲聲的那一刻, 莫小北的突然就擡起眼簾看着前方。窗簾是拉着的, 他這個動作, 并不能看到窗外大片金燦燦的陽關。

齊浩走進去, 在他的身後停下腳步。

莫小北在這時開口：“‘嫂子’，終于來了。”

齊浩并沒有說話，只是一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莫小北站起了身來，他慵懶的扭動了下脖子，随即便轉過了身來。

齊浩仍舊沒有說話，他就這樣和莫小北在這間昏暗的房子裏一直對視着。就像是一場拉鋸戰，誰先開口的那個，誰就先輸了。

齊浩在等, 也在忍。他的雙拳在這時早已用力地握了起來。

莫小北突然笑了起來, 他的眼角早已注意到了齊浩情緒上的變化。他笑着說：“‘嫂子’來都來了，不想跟我說些什麽嗎？”

“不該是你跟我說些什麽嗎？”齊浩冷冷的看着他, 問。

莫小北依舊在笑，但笑的讓人發慌，他看着齊浩：“這不像是‘嫂子’的性格啊，依照‘嫂子’的性格，這個時候不該是跟我大吵大鬧的嗎？”

齊浩沒有說話。

莫小北在這時又說：“還是說, 我其實叫你‘表哥’更合适些。”

齊浩的目光收緊了起來。

“原本不愛吃辣的人，突然變得很喜歡吃辣，而原本喜歡吃辣的人，卻變得連碰都不想碰一下。一開始，我以為只是兩個人的口味變了。可仔細一想，變得又只是口味上的問題呢？本該是業界精英的人，卻變得連報表都看不懂，而向來做事急躁的人，卻在遇到事情以後變得異常沉穩。如果說這只是一個人的性格發生了變化，那也變得太大了些。而且，我對照過你們的筆記，結果發現從今年八月份開始，簽在文件上的名字，竟然是兩個人的筆跡。臉雖然一樣，但筆跡卻截然不同，所以我就在想，會不會是每天見到的人，其實不是原來那個人？”

莫小北看着齊浩：“雖然這種事情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想想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世界那麽大，什麽事情都有可能會發生。”

莫小北猜到了，他憑借着自己敏銳的直覺，在察覺到齊浩和楚涵的變化以後，猜到了他們兩個人很有可能互換了身份的事實。

齊浩仍舊沉默着，他像是一點也不意外莫小北猜到了他的身份。

莫小北倒是有點意外：“不否認一下嗎？表哥。”

齊浩笑了笑：“就算我否認了又能怎樣？你會相信嗎？你連我們的筆跡都對照過了，我還有什麽好解釋的。”

“也是。”莫小北想了想笑道：“那麽表哥，就算是承認了。”

齊浩看着他：“既然我承認了，那麽你是不是也可以承認你做過的事了呢？”

莫小北的目光冷了下去，“我做過什麽事，表哥倒是說說。”

“盛安奶奶的車禍，徐凱的死，以及，把公司産品的配方賣給綠雲。”齊浩冷冷的道。

莫小北的笑容早就僵在了臉上，他看着齊浩問：“有證據嗎？”

齊浩笑道：“如果我沒有證據，你現在又何必把我叫到這裏來呢？我這兩天在調查徐凱的事情，相信你也沒少費工夫吧？”齊浩頓了頓，“像徐凱這種人，就算他承諾把照片連同底片一起還你，可你也不會相信他的。你雖然把他從樓上推了下去，并且拿走了所有的照片，可你依舊不放心他手上是不是還有其他的證據。所以你這幾天也一直在調查他去過哪些地方，可是你沒有想到，你花了這麽多時間，結果還是被我搶先了。”

齊浩指的，自然是楊正義手裏的那些照片。

門外，盛安用力地握緊了雙拳。他因為不放心‘楚涵’，所以一路跟了過來。可他沒有想到，他到時，剛好就聽到莫小北說齊浩和楚涵互換了身份的事情。他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就又聽到齊浩說出了自己奶奶車禍的真相。

他雖然早已經起了懷疑，可他還是不願意往這最壞的結果去想，他感謝了莫小北八年，但八年後，他卻忽然發現，原來當初那個肇事逃逸的人，也是他。

莫小北緩緩地摘下了眼睛，他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表哥，可以把那些照片還給我嗎？我真的，想要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齊浩看着他:“你在陷害楚涵，把徐凱推下樓的那一刻，想過要重新開始嗎？”

莫小北原本正在反複看着自己手裏的眼睛的，他聽見齊浩這樣說，忽然擡起頭來：“這不能怪我。嫂子她追我追的這麽緊，我如果不這麽做，很有可能會被她逼得走投無路。”

“走投無路？”齊浩的聲音越來越冷，“你當初在撞到盛安奶奶以後沒有馬上開車逃走，就不會有這麽多的事情，現在這樣子，全都是你咎由自取。”

“那我能怎麽辦？”莫小北突然像瘋了一般怒吼道，“我那時才只有20歲，出了車禍第一反應自然是跑。可我很快就後悔了，我馬上就去了事故現場，把盛老太太送到了醫院裏去。我做了彌補的！可是老天不放過我！它偏偏讓徐凱經過了那裏，拍到了事發的全部經過。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在威脅我，不管我怎麽躲，都躲不開他！他就像是吸血鬼一樣，要吸幹我身上所有的血！”

“你會被他威脅，全是因為你自己的選擇。”齊浩說：“你說你做了彌補，可你在之後對盛安一家坦白了嗎？你不僅沒有，你還心安理得接受了盛安他們一家的感謝。甚至，你還靠着他們的資助去了日本留學。在這麽多年時間裏，你有很多機會向他們坦白的，可是你沒有這麽做，所以你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受着徐凱的威脅。到最後，你只能用殺了他的方式，來解決所有的問題！”齊浩一邊說着，一邊用力地握緊了自己口袋裏的手機。

他這個動作，落在了莫小北的眼裏。莫小北的看着他問：“表哥，是在錄音嗎？”

齊浩不語，他口袋裏的手機确實開着錄音功能。

莫小北在這時笑道：“錄音也沒有關系，因為我也一樣把我們的對話都錄了下來，畢竟，那些照片都在你的手裏，我要是不做點準備的話，可能就真的完了。”莫小北說着，就掏出口袋裏的錄音筆晃了晃。“你說，要是讓其他人知道，你和嫂子換了靈魂，又會怎樣呢？特別是小豆丁，他以後應該是叫你爸爸呢？還是媽媽呢？”

齊浩目光收緊：“你是在跟我談條件嗎？”

“也不算上是吧。畢竟，我現在已經沒路可走了。”莫小北說着，眼睛裏開始透露出了兇光。

“如果我不答應呢？”齊浩問。

“那麽，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莫小北說着，就戴上了他那副鑲着金絲邊框的眼鏡。“我想如果你有危險的話，你那位拿着照片的朋友，不至于會見死不救吧。”

莫小北說完，就朝齊浩沖了過來。他身手敏捷，讓齊浩根本就來不及做出反應。齊浩原本已經做好了準備，可因為他現在用的是楚涵的身體，與莫小北的力量有着巨大的懸殊，所以他一時間根本就逃脫不開來。

他的喉嚨被莫小北用一只手掐着，他用力想要推開他，但是力量的懸殊讓他根本就做不到。

千鈞一發之際，盛安突然出現，他用力推開了莫小北。莫小北反應不及，被他重重的推到在了地上。

齊浩像是脫力一樣的靠在牆上，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盛安在他面前蹲下：“‘楚涵’姐。”他剛叫出口，又立馬意識到了不對，看着在面前這張臉有些僵硬的叫了一聲：“齊浩哥，你沒事吧。”

齊浩擡起頭來，他從盛安的神情中知道他已經聽到了一切。

莫小北從地上站起了身來，他看着突然跑進來的盛安，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敗露，沒有多想，就立馬跑了出去。

盛安并沒有追上去，他此刻更加擔心的是齊浩情況。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齊浩坐在車裏，可能是因為剛經歷了一場浩劫，此刻他的臉色有些微微發白。

盛安從外面走了進來，他手上拿着一杯熱咖啡。他在坐到駕駛室裏以後就将咖啡遞給了齊浩。齊浩接過，說了聲：“謝謝。”

盛安微微一笑，卻沒有說些什麽。

齊浩手捧着熱咖啡，想了想終究忍不住先問道：“你都知道了？”

盛安點了點頭，他接着又自嘲的笑道：“我就說，怎麽‘楚涵’姐的性格一下子變了這麽多。原來。。。”

齊浩聽聞他的話也笑了起來，但也僅僅只是一瞬間，那笑容就在臉上淡了下去。他側過頭來看着盛安問：“你現在有什麽打算？”他指的，自然是盛安奶奶車禍的這件事。

盛安的神情也冷了下去，他看着前方，微微眯起了眼睛：“我不會放過他的。我一定會把那些照片全都交給警方，讓他們重新調查八年前我奶奶車禍的真相。”

意料之中的回答。

可盛安接下來又說：“只是光有這些證據，還不能證明楚涵姐的清白，頂多，就是證明莫小北也有作案的動機。”

盛安說的沒錯，齊浩手上目前所掌握的證據，并不能完全的證明楚涵就沒有作案嫌疑。即便莫小北也被列為嫌疑對象之一，可楚涵依舊要接受警方的調查。

而且——

“而且，莫小北手上，還有你們的談話錄音。如果他把錄音拿出去，讓其他人知道你和楚涵姐互換了身體，那到時候。。。”盛安的眉宇間透着擔憂。這并不是小事，靈魂轉換，身份對換，這在電視小說裏或許很常見，可現實中，卻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果這件事情讓其他人知道了，那齊浩和楚涵要面對的問題，遠要比現在多得多。

“這個我倒不擔心。”齊浩說道。還有比現在更糟糕的情況嗎？楚涵被關在警察局裏，他卻只能坐在這裏束手無策。

盛安從他的回答中知道了他對楚涵的情誼，他沒有再說些什麽，只是看着齊浩。

齊浩沉默了一會，忽然轉過頭來看着盛安說：“盛安，再陪我去案發現場看一下吧。”

中央商貿的樓頂，秋風澀澀的吹着。幾天前，莫小北就是在這裏把徐凱推了下去。齊浩和盛安站在那裏，兩個人的眼睛被太陽光刺得有些睜不開來。

“當時徐凱掉下去的時候，應該就是站在這個位置上的。”盛安站在靠近護欄的地方，分析道。“警方在屍檢報告裏提到，死者身上是沒有打鬥痕跡的。那莫小北究竟是用了什麽辦法，讓徐凱自願走到了這裏，并且在他毫無所覺的時候把他推下去了呢？”

齊浩沒有說話，只是巡視了一眼四周。正好有微風吹過，那璀璨的陽光，也被雲層遮蓋了起來。齊浩擡起頭來，望着那湛藍色的天空。

“齊浩哥。”盛安叫了一聲。

“我也不知道。”齊浩搖了搖頭。“但他一定是跟徐凱說了些什麽。”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盛安真的是毫無頭緒了，他原以為再來案發現場，可以發現些什麽。可是除了那一望無垠的天空以外，他和齊浩就只能對着那空曠的天臺了。

齊浩也陷入了沉默中，他和盛安一樣，以外再來現場總能發現些什麽，可到頭來還是一無所獲。

兩個人正一籌莫展時，遠一點的建築工地上，忽然傳來轟隆隆的響聲。齊浩和盛安一起擡頭望去，就看見盛世紡織參與的房地産項目正在如火如荼的動工着。最新建造的樓層，正好與中央商貿的樓頂齊平。

齊浩和盛安像是想到了什麽。

盛安說：“我馬上去找我爸爸。”

齊浩點點頭，他随後便和盛安一起向着門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