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三

二十三

唐湉現下根本沒有心思去追究,為什麽已經封城了還能把瘟疫傳到宮裏這件事,用腳想想都知道這事詭異,皇城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可是瘟疫卻這麽精準的找上小皇帝,說不是人為的都沒人信。

“還未肯定就是疫病。”

秦曜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唐湉轉頭去看,存了一絲希望的問道:“沒确診?”

“太醫說只是病症相似。”秦曜回他,可是眼神卻根本不在他身上,又道:“王爺看看便回吧,小心染病。”

唐湉本以為他這話是譏諷自己膽小怕死,擡眼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秦曜神色從容平靜,顯然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

他沉吟片刻,扭頭又去看床上的小皇帝,他面色蠟黃雙眼無神,小小的身體縮在被子裏,看上去狀況很糟糕。

唐湉堅定地搖頭不肯挪步,“我不走。”

說罷,他從寶钿手中接過幹淨的紗布掩住口鼻,自顧自的坐到床邊的椅子上。小皇帝都病成這樣了,他要是就這麽不管不顧的離開,要是真出了什麽意外,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在他心裏,小皇帝也算是他半個學生,他應該保護他。

“既然還沒确診,就不一定是真的。”唐湉慢慢地冷靜下來,也不知是安慰秦曜,還是說給自己聽:“也許陛下只是普通風寒,先不着急。”

雖然唐湉醫學知識不是很專業,可是從業多年也有很多照顧生病小朋友的經驗,自認護理起來并不比禦醫們差。

他看了一眼什麽措施都沒有的秦曜,認真叮囑他:“但不管是不是疫病,秦侍衛都該注意自己的安危,蒙了面罩再來說話。”

“縱然你身子健朗,也扛不住病毒傳染。”

秦曜一愣,大約是沒料到自己也能被數落一句,半晌沒回神。

沒等他的答話,唐湉已經開始着手安排了。他讓寶钿把太醫院所有還留守在宮中的人都帶來,要他們盡全力救治小皇帝,期間無論需要什麽珍惜的藥物他都會負責去找,如果太醫們不起作用,那就滿城張貼皇榜,重金急求能治病的大夫。

小皇帝的宮殿內沒了人做事,他又讓金釵緊急抽調人手過來,而且只要那些嘴嚴麻利的老人,接下來就是把昭羽宮圍起來隔離封閉,所有宮殿都開始熏艾消毒,雖然艾草的效果肯定比不了酒精,可也總比沒有強。

做完這些,他也沒有再離開昭羽宮,而是在偏殿住了下來,方便就近照顧。

當初洪謙去息州支援帶走了一部分太醫院的精銳,現在餘下的其他人都被集中到了昭羽宮,唐湉連夜把太醫們找來,仔細盤問小皇帝到底是不是疫病。

太醫們大多年紀都很大,又早聽聞攝政王的惡名,一群老頭哆哆嗦嗦的靠在一處,含含糊糊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或許”“應該”這樣根本不準确的詞。

唐湉也不想吓唬老人家,扶額擺手直嘆氣,“算了算了,你們看着抓藥吧,缺什麽就跟寶钿說,她會想法子弄。”

等老太醫們一窩蜂離開,唐湉重又坐回床邊,拿着濕帕子給還在昏迷中的小皇帝物理降溫,其實這些事寶钿金釵也能做,但他覺得自己可以做的更好,沒有假手他人。

秦曜端了盆水來,彎腰擰了濕巾遞給他,兩人配合倒也算默契。

現場的氣氛很怪異,兩個仇人本相見本該劍拔弩張,此刻卻為了小皇帝心平氣和的握手言和,一起照顧小皇帝。

秦曜把濕巾遞過去後便環胸站到一邊,他只知習武操練,從不會照顧孩子,只能在旁邊打打下手活。看着唐湉解開小皇帝的裏衣,拿着冷帕子在他四肢腋窩手心後頸到處擦拭,輕車熟路爐火純青,顯然沒少幹這種事。

他好奇的看了很久,默默地比較了下,這等細活實在不适合自己。

過了一會兒,寶钿端着太醫院開出來的藥過來:“王爺,藥好了。”

“拿來吧。”唐湉放下濕帕頭也不擡。

寶钿看他面色不好,心疼的說:“王爺,您也是大病初愈,不宜過度操勞,這些事還是奴婢來吧。”

“唐湉搖頭,看着寶钿輕聲道:“你離得遠些,注意安全。”

寶钿只得後退一步,秦曜走過來接過她手裏的藥碗遞給唐湉,然後把小皇帝從床上扶起,讓他靠在自己懷裏,好讓唐湉把藥喂進去。

光是隔着紗布聞着這沖鼻的味道就知道藥有多苦,唐湉一邊嫌棄一邊拿着勺子,小心的把黑乎乎的藥汁一點點的喂到小皇帝的嘴裏,昏迷中的人牙關緊,有些藥汁來不及吞咽順着嘴角滑下來,唐湉還細心地用帕子一一擦淨,一碗藥能喝進一半就算不錯了。

好不容易把藥喂完,秦曜小心地将人放着躺平,唐湉把藥碗放回桌上,轉頭看見秦曜眼下的青黑,猶豫了一會兒低聲說:“你要不要……去睡會?”

從小皇帝傳出疫病到現在兩天了,他尚且還能趁着天黑補了一覺,可秦曜好像一直都沒離開過,就算他身體好也經不住這麽熬吧?

秦曜看了他一眼,搖頭說:“我不累。”

他執意不肯,唐湉也只得作罷。

難道他是怕自己會趁着他不在,對小皇帝痛下殺手嗎?

秦曜瞥了他一眼,大約也看出他的想法,他偶爾也很好奇這人到底是聰明還是笨。

他好像有時很聰明,一眼就能看出很多事的不尋常,此次瘟疫一事處理的也算漂亮,可有時又笨得很,就比如現在,想的都是些什麽愚蠢的事情。

他不過就是擔心他一人應付不來罷了。

秦曜倚着床邊發呆,忽然面色一變疾步沖到床前,唐湉被他吓了一跳,原來睡得好好的小皇帝忽然開始劇烈抽搐,口中不斷地吐着穢物,渾身在床上扭曲。

唐湉反應過來這是高燒引起的抽搐,眼看秦曜要動手去翻動小皇帝的身體,他顧不上其他,一個箭步按住他的手,急得喊道:“別動!”

“這時候千萬不能動他的身體,不要晃他!”

“聽我的。”

秦曜下意識的就按照他說的去做送開手,唐湉輕輕地把小皇帝的身體側過來,讓他以右側身的姿勢躺着,接着又解開他的上衣,好讓他把嘴裏的東西順利吐出來。

黑乎乎的藥汁混着粘液落在床單上,唐湉又對秦曜說:“拿根筷子來。”

秦曜看他能應付,火速從桌長拿了筷子回來,唐湉将筷子橫着塞到小皇帝口中抵住他的牙齒,不讓他咬到舌頭。

“按一下他的人中、內關穴。”唐湉又吩咐道,“不要擔心,這只是普通的高熱引起的抽搐而已,小朋友們經常這樣。”

秦曜說不出此刻是什麽感覺,卻依舊直覺的信任了他,有條不紊的按照他的吩咐去做,誰叫他沒有照顧孩子的經驗,雖然家裏的小侄兒也才八歲,可過去有嫂嫂和小曼幫着照料,這些事他從未經歷過。

好在小皇帝只抽搐了幾分鐘,嘴裏的東西吐完後就又平靜了下來,再次陷入昏睡。

此時秦曜将他抱起,唐湉費力的拽出髒污的床單扔到地上,讓金釵重新鋪床,等到一切忙完,外頭天又黑了。

唐湉困得不行,正如寶钿說得那樣,他也是大病初愈,身體不算好,忙了兩天的他不住地打哈欠,努力強撐精神,眼皮一直打架。

秦曜瞥了他一眼,忽然說道:“若是困了就去睡,不用硬撐。”

唐湉擡頭看他,确認他是在同自己說話,便問:“那你呢?你也忙了這麽久,也該休息吧?”

“我撐得住。”秦曜淡淡的回他,不願看他:“屬下皮糙肉厚,不似王爺金尊玉貴,受不得苦。”

雖然貌似是好話,但這家夥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諷刺的機會。

秦曜見他走神,知曉自己說話過分刻薄,抿唇片刻又似是而非的找補:“我幼時起就跟着父親上戰場,在邊境征戰常要半夜奇襲,兩三天不睡對我來說并不是什麽難事。”

唐湉好奇起來:“那會兒你多大年紀?”

“十二歲。”不知是不是提到了那些往事,秦曜的眼中露出了些許光彩,“我十二歲時便能夠随軍出戰了。”

唐湉很震驚:“十二歲!?”

他十二歲的時候還在小學六年級呢,秦曜都已經能打仗殺敵了?

見他一臉沒見過世面的表情,秦曜輕哼一聲,又道:“我的長兄比我更早些,我們秦家人歷代從軍,無論男女,生來就是與兵馬為伍的。”

唐湉只覺得不可思議,毫不吝啬的誇道:“那你真了不起。”

他仔細看了秦曜,習慣的帶了些哄孩子的語氣又道:“你模樣生得好,上陣的時候穿着盔甲一定很帥吧?”

秦曜不懂什麽叫“帥”,但他估摸着應該是誇他的意思,謙遜道:“都是過去的事了。”

“說來也沒什麽意思。”

他的話一出,唐湉才想起兩人眼下的身份立場,頓時尴尬的閉了嘴。

與他的局促相比,秦曜反而平靜許多,像是根本不記得眼前這人是他的仇人。唐湉偷眼看他,只見秦曜扭頭,正對着大開的窗戶,默默地凝望着天上的月亮,月光灑在他的臉上,仿若閃着光華。

唐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蠱惑了,竟忘了移開視線。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明天暫停一天,周五V,當天一萬字,麽麽噠各位。

下本書的預收文案在此,喜歡的可以先收藏啦~~

《路邊的徒弟不要撿》

自打穿到修真世界後,顧月時就沒過上一天安生日子。

先是隔壁山頭出了徒弟以下犯上強娶師尊的事,後有宗門之主被心愛徒兒強制小黑屋的驚悚傳聞。

整個修真界到處都是各派徒弟和他們師尊的瓜,憑着自己閱文無數的經驗,顧月時非常肯定這絕壁不是啥正經修仙界,當下決定——幹啥都不能當師尊,收啥都不能收徒弟。

畢竟容易高危。

于是,修仙界唯一的奇葩裝高冷拒收徒,一裝就是兩百年。

忽然有一天,他家不省心到處撿徒弟的掌門師兄笑眯眯的隔空快遞來一個人。

“月時,替師兄分擔一下嘛~”

顧月時一低頭,如臨大敵的看着那髒兮兮但眼神烈如小獸的少年,心裏開始散發咯噔文學。

這壁崽子一定看上我了!

————

被強行撿來的某人:……

這人腦子是不是不太好?

善于腦補神經病師尊和他撿來的王八徒弟的故事,一對缺德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