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蛛絲

周寧剛剛擠在人群中,雖是看到了崔嘉寶,卻沒法跟她說上話,此刻圈着她的手,道:“我剛剛看到你了,看你這胳膊,比我還細,最後居然射中了,真厲害。”

崔嘉寶道:“見着我了,怎麽不來找我,倒先來找我哥哥?”

崔嘉寶倒不是真覺得周寧和崔崇安有些什麽,不過是順口開個玩笑罷了,周寧佯怒,伸手去撓她腰間癢癢肉。

崔嘉寶腰間有一塊是碰不得的,平日裏花朝、月夕伺候她穿衣時都會格外注意,哪經得起周寧這麽粗暴的撓法。崔嘉寶笑得停不下來,整個人身子都軟在了周寧身上,臉也因為喘不上氣來而變得紅撲撲的。

周寧這才放過崔嘉寶,也不讓她從她身上起來,就着這樣的姿勢解釋道:“本來到了上騎術的地方,我想去找你,可人太多擠不過去,還險些摔倒。後來碰到了一個熟人,人家就送我們姐弟倆到山門,正好瞧見表哥,我就在這兒等你了。”

周寧的聲音很輕,仿佛怕被人聽見似的,臉上帶着點紅暈,眼神亮晶晶的。

這些細節在崔嘉寶眼中一轉,但她沒有貿貿然詢問,而是轉着聊起了別的,周寧不察。

周府的馬車和崔府的馬車都停在山腳下,幾人最多只能一起走到山腳下。周寧有心請崔嘉寶到周府玩,但天色已晚,加上累了一天,崔嘉寶實在沒有精力。

周寧不死心,拉着崔嘉寶道:“你今天不來也就算了,等學休日那天,我家中做宴,我娘說要請好多人呢,你可千萬要來。”

崔嘉寶笑眯眯道:“是舅母做宴還是舅父做宴?”

周寧想了想,道:“你難倒我了,我也不知,反正會有很多人就是了。”

崔嘉寶不過随口一問,不管是誰做宴,想來根本目的都是為了将人認個純熟,日後好聯絡感情。畢竟周錦是才外放下來的,雖然名義上是撫州之長,可畢竟初來乍到,強龍不壓地頭蛇,處事謹慎些好。

其實崔語堂也需要這樣一場宴會,但他的官職不适合來牽這個頭,周府的這個宴會可說是及時雨,小周氏是定會去的,那她應當也會去。

想到這裏,崔嘉寶便應承下來。

周寧戀戀不舍地上了自家馬車,崔崇安撫崔嘉寶上車時笑她:“沒想到我的小阿寶這麽有魅力,才幾面就讓阿寧對你情根深種了。”

崔嘉寶氣得拍他一下,道:“就你最壞。”

崔崇安笑眯眯道:“該打,該打。”

崔嘉寶本不想搭理他,但突然想起剛剛周寧的表現,問了句:“哥,剛剛送阿寧到山門的人是誰啊?”

崔崇安已經利索地上了馬,崔嘉寶自然又是掀了車簾和他說話。

崔崇安已經懶得去管這件事,只道:“是瑜之兄啊,你問這個做什麽?”

崔嘉寶脆生生道:“我偏不告訴你。”

一把蓋了簾子。

崇文崇武不知道她和崔崇安在鬧些什麽,他們年紀小,鬧了一天早就乏了,此刻眨巴眨巴眼看她,竟是有些困了。

來的時候抱的是崇文,回去的時候崔嘉寶就打算抱崇武,便道:“崇武來姐姐這裏。”

兩個小矮墩同時朝她湊過來,崔嘉寶無奈,捏了捏崇文右耳上的紅痣,崇文只好讪讪坐回位置上去。崔嘉寶半攬着崇武,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睡覺,一邊的崇文委屈極了。

崔嘉寶朝崔嘉惠看了一眼,發現她神色不好,還未開口,就撞上崔嘉惠看向她的目光。兩人同時頓了下,崔嘉惠主動将崇文攬到懷中,崇文小小的身子一下僵硬起來,但慢慢地也就放松了些,閉上眼睛,睫毛卻還一顫一顫。

兩人是非必要不說話,但崔嘉寶還是沒忍住,問了句:“你還好嗎?”

崔嘉惠淡淡道了句:“不要你管。”

崔嘉寶也便噤了聲,無心自讨沒趣。

***

到崔府時,崇文、崇武兩個已經睡的不知天昏地暗,小臉又紅又潤。崔崇安掀開車簾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崔嘉寶的手已經麻了,連忙朝崔崇安擠眉弄眼,向他求救。

崔崇安的手在崇文身上晃了晃,逗得崔嘉寶垂頭喪氣,才将崇武抱起。崇武嘟囔了一聲,又繼續睡着了。

一邊早有等好的長随,崔崇安将崇武放到長随手中,這才将崇文也抱起。

崔嘉惠還是不理崔崇安,崔崇安對着她也一言不發。

崔嘉惠入府後便徑直往自己院中去了,崔崇安看着她的背影站在原地不動。崔嘉寶上前牽住了他的袖子,搖了搖。

崔崇安低頭看她,臉上是溫潤的笑意,道:“我沒事,只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崔嘉寶故意做出搖頭晃腦的樣子逗他開心,道:“非一日之功也。”

崔崇安嘆了口氣,又笑了。

倒是崇文、崇武兩兄弟醒的及時,一下便掙紮着要抱着他們的長随放手,自己站到了地上。

崇武才剛落地,卻又被崔崇安抱了起來,他有些惱,尚未撅起唇,便被崔崇安調侃道:“怎麽這般能睡?”

崇武從前被南姨娘關在四四方方的院中,很少見人,後來被帶到夫人身邊養起,但只是與崔嘉寶的互動多了些。崔語堂對他不算親近,嚴格來講,崔崇安是第一個這麽親近他的男性,和女子又有些不同的感覺。

他一下又有些害羞,任憑崔崇安抱他調侃他,只不說話。

這一邊崇文卻悄悄牽上了崔嘉寶的手,像她搖崔崇安袖子一樣搖她,崔嘉寶便也低頭,軟軟道:“怎麽了呀?”

卻見崇文一臉認真,問道:“二姐姐,庶出是罵人的話麽?”

崔嘉寶這才想起,白日裏那湘妃色挑釁時,崇文、崇武兄弟倆就在一邊。她自己打小便心思敏感,自然不會以為什麽稚子便聽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崇文想來是将衆人反應都收入眼底,才得出這麽一個結論,他問出來,只是想親耳聽她說說。

崔嘉寶不知道怎麽說才是對的,她磕磕絆絆了半天,竟說不出一句有力的話。

崇文失落地低下了頭。

崔崇安抱着崔崇武走了老遠,才發現身後的一雙弟妹丢了,便又折了半路回來,喊道:“阿年,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去母親那兒。”

崔嘉寶應了聲,拉着崇文往前走。

好半晌,崇文才開口道:“二姐,你就當我沒問過吧,我會自己找到答案的。”

崔嘉寶只覺難言的惆悵,低低道:“無論在外面聽到什麽,看到什麽,你都要記住,我們很關心你和崇武。”

他“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崔嘉寶帶着崇文到小周氏房中時,裏面已是一片歡聲笑語。原是小周氏問了句崔崇安,崔崇安便将一天經歷細細說來。

偏他口才好,三分有趣的事情也能說出十分花來,更不用今天是真的遇上些新奇事了。

小周氏見崔嘉寶進來,臉上笑意更盛,招她到身邊,抱入懷中,問道:“你可聽你哥哥說了這些?”

崔嘉寶半開玩笑道:“大哥最會哄人,可從來只知道氣我,有這麽些趣事,路上也不與我分享。”

崔崇安卻一本正經道:“阿年有所不知,有好物、好事,自然要先想着家中長輩,再來才是惠及弟妹。”

崔嘉寶不說話,卻作了個羞羞臉的手勢,崔崇安看在眼裏,卻不作反應。

小周氏見他們兄妹二人感情極好,心情自然松快,她将崔嘉寶一推,攆二人回房換完衣服再來她這裏等着用飯。崇文、崇武一進來便被侍女帶去換了衣,此刻剛被帶出來,小周氏讓他二人在她一左一右坐下,也談起今天的情況來。

等崔語堂下值時,這屋裏氣氛正好,他一天下來被磨出的火氣,在門口站一站,竟就這麽去了。

小周氏做什麽事都不避諱他,似乎也在努力成為一個稱職的賢內助。但與此同時,她對他的态度也越來越随意,還帶着些愛理不理,心情不好時還要刺上兩句。

他也沒少被她氣到,但不知為何,就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地方,仿佛只要呆上一會兒,煩心事就都會丢光。有時候不知不覺,腳下便已到了這裏。

酒足飯飽之後,崔嘉寶說起周寧跟她說的事來。

崔語堂道:“是有這麽回事,小舅兄已與我說過了,屆時他會将撫州府上下要緊的人都請來。阿芸你看着,把孩子們帶上。”

小周氏應下,對着崔崇安和崔嘉寶道:“你們倆明天去繡房裏挑料子,我給你們一人做一身。第一次亮相,還得隆重些,免得叫些勢利眼看輕了去。”

崔崇安道:“母親何必費這個神,去外頭買些,或者叫家中繡娘做就好了,不必趕着這時間做。”

小周氏嗔道:“你個男子哪懂這裏頭的彎彎繞繞,撫州雖富貴,可那店裏的東西誰買不得?平日穿穿也罷,這第一次就得給人留下點高不可攀的印象。好的人材相處久了自然會來親近你,那浮誇些的也不敢輕易作踐你。”

崔崇安摸摸頭,卻沒再反駁。

崔語堂有心想提一提崔嘉惠,卻見小周氏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一下便失了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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