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陸家三姨與蝦

三姨父永遠是那個做和事佬的人，胖胖的臉上挂着笑容：“孩子腼腆嘛，長大了就多開口了。我們一家三口來晚了，待會兒我先賠罪。”

陸家三姨見狀，若無其事地撇了撇嘴，拉着兒子薛帆坐下了。薛帆有點尴尬，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韓修寧。

餐廳服務員看人已經到齊了，問韓媽要不要開始上菜。韓媽給了自家三姐一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在鬧，轉過身緩和了臉色：“開始吧。”

吃了幾個菜，三姨父端起酒杯站起來：“今兒個我們來晚了，耽誤了時間，我先幹為敬。”大家也随之站了起來，紛紛和三姨父碰了杯。三姨父把桌子上的人都敬了個遍，一杯白酒就下了肚，臉上不見紅一點。

大姨夫一向注重養生，看見三姨父沒怎麽動筷子就直接喝了一杯白酒，皺了皺眉頭：“吃點菜再喝吧。堵車也沒什麽辦法，而且來得不算晚。安全和身體重要。”

三姨父見終于有人開了話茬，順手下了臺階，笑眯眯地：“姐夫說得對，身體最重要。哦，對了，小家夥最近怎麽樣？”

五個月前，大表姐陳瑜生下了兒子。但因為懷胎月份還不足八個月，大人小孩狀态都不算好。尤其是寶寶被醫院下了病危通知單，大姨一家急得要命，四處求救。最後醫院院長說蘇市兒童醫院有一臺全國唯二的專業醫療器械，到可以試一試。只好連夜送過去，不過，最後救活了是萬幸。

因此，陸家都挺寶貝這個來之不易的小生命的。

“最近還好，養得白白胖胖了。你們有時間再去看看。”陸家大姨罕見的面帶笑容。

陸家二姨和韓媽對視了一眼：“行，總要看看小家夥還記不記得我們。”

飯桌上終于顯得熱絡起來。

“宜寧和曼曼下學期就初三了吧？好好學習，保持成績，都要沒差錯地上溪中，知道嗎？”韓媽和陸家大姨對成績的追求果然是一脈相承。

前世兩人都毫無意外的考中了，宜寧重活也不會有什麽變化。兩個女孩笑着應了。

可惜，這良好的氣氛很快被陸家三姨再一次打破。她似乎找到了話題，神色高傲：“我記着，這孩子也該上初中了吧？定下哪個中學了嗎？你姐姐宜寧是南初的，表姐曼曼是實驗初中的，都是咱西溪有名的初中。多向你姐姐們學習。”

宜寧都不知道三姨哪兒來這麽大敵意沖着韓修寧。明明平常還算正常，今天卻非要想方設法地挖苦韓修寧。她也沒正面貶低韓修寧，可說的話聽着很不舒服。偏偏，在陸家大姨眼皮底子下，宜寧不好因為三姨說話陰陽怪氣就出口怼她。

陸家三姨無視了席間詭異的氣氛，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哎呦，我這話說的，把孩子吓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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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略了一旁拼命給她使眼色的薛帆，她眼光掃過宜寧、陸曼曼和大表姐陳瑜，裝作不經意瞥了一眼韓修寧，最後目光落在周宇身上：“我們小宇好久沒回家了吧？三姨很久沒見你，又變帥了。咱們陸家的基因就是好，不僅僅是腦袋好，長得也好看。這五個孩子一個賽一個的出挑。這一看啊，就是咱自家的孩子。”說着，還笑了起來。

韓媽臉沉了下來。一向笑嘻嘻的韓爸表情也變得嚴肅。

韓宜寧姐弟五個是遺傳了陸家的好基因，五官比較精致，看起來也都是賞心悅目的。可是，韓修寧也不差啊！

韓修寧五官沒有那麽精致，但組合起來卻顯得尤其舒服。尤其皮膚很白，更加顯得清秀帥氣。況且韓修寧還小，五官還沒長開。韓宜寧可是知道，他未來可以稱作是大帥哥，雖然在老人眼裏面容顯得不太硬氣，但過了幾年尤其得一些女孩子喜歡。

陸家大姨瞧見韓家四個人都變了臉色，狠狠瞪了三姨一眼：“不會說話就少說幾句！沒人嫌你是個啞巴。”

陸家三姨夾菜的手僵了一下，正要發作，被薛帆在桌下拉住了手。薛帆臉色帶着懇求，怕極了母親在揪着韓修寧的事情鬧。三姨什麽事情都不太拎得清，什麽人也不怕得罪，唯獨薛帆是她的死穴。看見薛帆難為情的樣子，也歇了和陸家大姨争論的心思。

大姨見她消停了，從桌子上夾了一只蝦給韓修寧，語調帶着些安撫：“多吃點。”

菜一道接着一道上，酒一杯接着一杯喝，只是沒什麽人說話了。陸家聚會第一次這麽低氣壓。

宜寧可能剛才為了壓住沖動喝多了飲料，起身去了衛生間。陸家三姨看見了，也跟了出去。

解決完需求的韓宜寧剛準備洗手就看見站在一旁的三姨，吓了一跳：“三姨，你站這兒不動幹嘛？”

陸家三姨一臉恨鐵不成鋼：“你今天是不是還想讓我別說話來着？長能耐了！”

“不是我說，三姨，今天你太過分了。”韓宜寧心裏憋了很久的話終于說出口了。

“你這孩子！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三姨雙眼瞪大了，手指胡亂點韓宜寧的額頭，“韓家那邊想讓你媽為這小兔崽子做牛做馬，你以為你能讨得了好？你爸不管事，你媽傻，要是不給那小子下馬威，他會騎你頭上的！”

“你想多了，三姨。我和我媽都特別歡迎修寧的。況且，你和一個小孩都這麽計較啊？”宜寧覺得三姨是不是看多了婆媳劇和宮鬥，腦回路已将拐到小路上了。

陸家三姨其實內心深處也覺得自己為難一個小孩子不太好，話噎住了：“行了行了，你就胳膊肘往外拐吧！”說着，就往包廂走了。

宜寧心裏無語極了。怪她吧，她又是為了自己和韓媽着想，還真不能說她。

等宜寧回到座位上，大家又聊了起來。說了些家長裏短，話題又到了薛帆的成績上。

薛帆在一中讀理科，下一學期就高三了。宜寧知道這個表哥長得帥氣脾氣也好，偏偏不是什麽學習的料。當初讀一中就是托了韓爸的關系交了贊助費進去的。一中在西溪市是排名第二的高中，雖然不如溪中，但也是個不錯的重高。

陸家三姨想給薛帆創造環境的心是好的，只是忽略了兒子的想法。薛帆本來成績就不是很好，在一中裏更是毫不起眼甚至是創造最低分的那個。在這種情況下，薛帆對學習的信心和興趣越來越不足。最近，話也越來越少了。

但陸家三姨看着分數一次比一次低，早就坐不住了。現在趁着話題，暗示韓爸和大姨想想辦法。要麽讓韓爸給薛帆每門請一個老師補課，要麽讓大姨給找關系上一個二本。

韓爸經常關注着外甥的情況，心裏也清楚問題真正所在，這會兒就忍不住建議了：“別忙着找關系，三姐，先看看薛帆的想法。找老師，找關系，沒什麽用。”

宜寧一聽就知道壞了，三姨不炸才怪。

果不其然，陸家三姨臉拉下來，“哼”了一聲，直接扔了筷子：“妹夫，你這說的什麽話！他能知道什麽，整天就想着玩！是！我們家薛帆腦袋笨成績差！可想補補課怎麽了！”

“三姨你消消氣，我爸他不是這個意思。”

“你也別來摻和，小白眼狼，就記着你姓韓！”

韓宜寧重生以來，一直開開心心，這會兒是真有氣了：“三姨，不管姓韓還是姓陸，都是我親人。今天是你一直給修寧難堪的。”

連一個小輩都拆她臺，陸家三姨直接紅了眼眶：“你們姓韓的厲害，有文化！我家薛帆沒那麽聰明，可他是兒子，比女兒有用的多了。哦，不對，怕自己女兒是潑出去的水，這不抱了一個兒子回來嘛！”

韓媽脾氣一直挺火爆的，之前自家三姐暗着說修寧不好發作，現在聽她明着說，氣不打一處來：“三姐，你一直知道我脾氣的。今天我一直忍你，讓你，不想在小輩面前給你難堪。但你根本沒把我當妹妹！宜寧是你外甥女，你這麽說你外甥女，你良心過的去嗎？”

韓媽越說越哽咽：“我們家老韓什麽樣的人，你不知道嗎？他不會說話，好心說錯話。是他錯了！”

宜寧趕緊安慰韓媽，拍了拍她的背。一旁韓修寧更是茫然無措。

陸家大姨臉色鐵青：”都給我消停點，好好吃飯不成嗎！”二姨也趕緊勸着韓媽。

“這頓飯壓根沒有吃的必要！還吃什麽，吃的是氣麽？”三姨翻了一個白眼。

“我今天請客就是想告訴你們—我有了一個兒子，好兒子。現在我把話說清楚，韓修寧就是我兒子。不管是法律上，還是我心裏。他就是我兒子！我很高興，所以我也想告訴我的姐姐和弟弟。希望你們也能接受他。”韓媽頓了一下，“可我沒想到我三姐這麽不歡迎。三姐，你從進門就開始發脾氣。可你不滿對着我們大人來啊，對小孩子置氣算什麽！”

這頓飯，終究變成了一場鬧劇，不歡而散。

回家路上，韓媽一直很沉默。但宜寧知道，今天韓媽很受傷。本來韓媽想高高興興把韓修寧介紹給陸家姐弟，結果鬧成這樣。不僅對自家三姐的行為傷心，更怕傷害到韓修寧。

剛進家門，韓媽就抱住韓修寧，話語哽咽：“修寧，今天我對不起你。你別放在心上。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沒事了。”

韓修寧怔住了，看着一臉心疼自己的韓媽，聲音變得有點啞：“我……沒事。媽……你沒錯。”

這是韓修寧第一次叫“媽”。韓媽直接哭了，稀裏嘩啦的。韓修寧不知道如何是好，笨拙地安慰她。

宜寧和韓爸在一旁默默看着。對韓修寧來說，韓爸本來就是擔任父親的角色。但是，韓媽就只是舅媽了。經過今天，終于是可以把韓媽看作是母親了。

韓家大姑性格活潑，處世尤其天真。和韓修寧一起生活的那幾年，與其說是她帶孩子，不如說韓修寧照顧她更多。在韓修寧心裏，韓家大姑是生他的媽媽，是他的朋友。唯獨，深沉的母愛是韓媽給的。也不是韓家大姑沒有母愛，只是，不同性格不同表現。韓家大姑的性格注定沒這麽細膩的表現。

從另一個方面說，今天的事也許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