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學了這麽長時間,謝阮的英語成績雖然仍舊在及格線附近徘徊,但因為接受了薄晉的建議,每天晚上回去都會聽一聽英語新聞或者電影音頻,語感已經上來了。

做題不再死摳語法,有時候憑借感覺就能選出正确答案。

這次小測成績出來後,他破天荒上了九十。

看着試卷上面那個鮮紅的九十八,謝阮差點以為老師發錯卷了。反複确認了好幾遍,才敢相信這真的是自己的分數。

謝阮瞬間忘了從前讀不懂完形填空時的崩潰與暴躁,得意地抖了抖手裏的卷子。什麽叫厚積薄發?什麽叫日積月累?這就是了!

及格而已,有什麽難的?

他克制着臉上的表情,想讓自己看起來盡量更雲淡風輕一點。別剛取得點成績就飄起來,顯得多沉不住氣似的。

但眼角眉梢的喜色還是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

薄晉看似在玩手機,實際上餘光一直落在謝阮身上。看他樂颠颠的小模樣心裏直發癢,恨不得立刻把人抓過來揉一揉才好。

也是遇到謝阮之後,薄晉才知道自己骨子裏也是個惡劣的人。越是喜歡,就越是控制不住地想欺負他。

想看他耳朵紅、臉紅……

嗡嗡震動的手機打斷了薄晉的思緒,他垂眸。

點開的微信對話框裏,因為遲遲等不到回應,那邊一連串發了好幾條消息過來。

【李富貴】:薄哥,滿不滿意給個話啊。

【李富貴】:[疑問.jpg]

【李富貴】:薄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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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富貴是跟薄晉在同一個團隊的同事,真名李奕,家裏做珠寶生意。今年剛大學畢業,因為和研究項目挂靠公司的老板有點親戚關系,才破例進了薄晉他們團隊。

但核心技術他接觸不到,平常只能打打下手,幹點雜事,順便混個好資歷。

李奕特別服薄晉,因此雖然比他大幾歲,但仍舊一口一個薄哥的叫。

前幾天,薄晉找他幫忙訂制一款男士吊墜,李奕二話不說直接答應了下來。當天便把家裏最好的設計師拉了過來,幾番溝通之下,終于在今天出了成品圖。

薄晉點開。

那是一只長着羊角的小白澤,線條圓潤眼神卻很犀利,兇萌兇萌的。別說,跟謝阮的氣質還真有那麽幾分相似。

這是薄晉想了很久才确定下來的。

謝阮屬羊,白澤是瑞獸,能夠逢兇化吉。既暗含他的屬相,寓意也好。

薄晉莞爾,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輕點,給那邊回了兩個字——

【薄】:可以。

說了要主動追謝阮,光表個白,說句我喜歡你算怎麽回事,起碼要送點東西表達一下自己的誠意。

空口說出來的話太廉價,謝阮值得最好的。

【李富貴】:那妥了!我立馬讓那邊做,要鉑金的對吧?

【薄】:嗯。

幫上了大佬的忙,李奕心裏美滋滋,一個得意忘形便開起了玩笑。

【李富貴】:哎薄哥,人家都送寶石翡翠的,你就怎麽就只送鉑金?

【李富貴】:你這個收入,不得鑽石起步?

怎麽只送鉑金?

薄晉半靠在椅子上,看着這條消息笑了。

當然是出于他的私心。

除了孤兒院的老員工,很少有人知道,最開始他的名字就叫鉑金,是他自己起的。

想起這段黑歷史,薄晉這個萬年不要臉的老流氓咳了一聲,有些不忍直視。

那會兒做飯阿姨的女兒結婚,除了慣例的彩禮外,婆家還額外給買了一個鉑金戒指。

阿姨特別高興,逢人便誇鉑金有多貴多好。薄晉那時候還小,根本不懂這些,聽阿姨說鉑金比黃金貴,就以為鉑金是世界上最值錢的東西。

最值錢等于不會再被丢掉。

在又一次被抛棄的小薄晉心裏,沒有什麽比這個更重要了。

于是上戶口的時候,其他小朋友都老老實實跟着國家姓。唯獨他,非要叫鉑金。

院長沒辦法,這小孩和其他孩子不一樣,聰明記性又好,根本糊弄不過去。但真叫鉑金她又過不了自己心理那關,最後幹脆折個中,趁着死小孩還不認字,給他取了個鉑金的諧音薄晉。

薄晉之前每每想起這個事都覺得太傻逼了,但……

他重新點開那張圖,看了旁邊

的謝阮一眼,現在忽然覺得那會兒堅持下來的自己實在是有遠見。

鉑金的白澤。

薄晉的謝阮。

嗯,薄晉勾唇,命中注定的緣分,說的就是他們了。

李富貴那邊見他遲遲不回複,還以為他被自己說動了。他就說嘛,追人哪能摳摳搜搜的,該花的錢必須要花,鉚足了勁再接再厲——

【李富貴】:怎麽樣,是不是後悔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讓那邊加幾顆鑽?

加鑽?加什麽鑽。

薄晉嗤了一聲,想也不想直接回複。

【薄】:不[微笑]

看到這個死亡呵呵,李奕後背一涼,瞬間想起了上次在公司被薄晉吊打的恐懼。縮了縮肩膀,再不敢多嘴了。

算了,他已經仁至義盡了,既然他不聽,那到時候追不到人可別怪他沒提醒他。

李奕這個人有時候跟賀明傑挺像的,薄晉怕他腦子一熱,幹出自掏腰包加鑽的事,想了想,又給他發了條消息。

【薄】:按照我說的來,只要鉑金,什麽也別加。

李奕那邊馬上回複。

【李富貴】:好的大佬,知道了大佬。

薄晉這才放心地關掉對話框,正想把手機放回桌洞,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謝阮湊過來,口氣随意,眼睛卻因為高興而亮堂堂的:“哎薄晉,我中午請你吃飯吧,你想吃什麽?”

吃水不忘挖井人,他就是這麽知恩圖報的人!

吃什麽飯吃飯,薄晉在心裏啧了一聲,恨鐵不成鋼。

感謝有那麽多方式,他怎麽就偏偏選了個最沒情-趣的?

不說親一下,主動說幾句軟話拉個手也好啊。

薄晉擡了擡眼皮,懶洋洋地提不起興趣:“不吃。”

謝阮一怔,也沒多想。他這會兒心情好,當即拍着胸脯表示:“那你想要什麽,說出來,爸爸都滿足你。”

爸爸?薄晉眯了眯眼睛。幾天不收拾,這位小同學又嘚瑟開了。

薄晉稍稍坐直了身體,挑眉一笑:“真的?”

謝阮肚子裏沒那麽多彎彎繞繞,聞言立刻道:“必須的,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行,

”薄晉點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先叫聲爸爸來聽聽。”

不是喜歡到處當爸爸嗎?就不信治不了他這個毛病了。

謝阮:“……”

他自己說出來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怎麽被薄晉一說就莫名羞恥!

“怎麽不叫了?”薄晉嘴唇噙笑,臉上都是揶揄,“剛剛是誰說什麽都滿足我的,這才幾秒鐘就不認賬了。”

他嘆息着指責:“渣男。”

渣男謝阮:“……”

“你換一個,”謝阮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強行狡辯,“我指的是合理要求。”

“哪兒不合理?”這話薄晉就不同意了,他心裏憋着壞,面上卻是一本正經,“我給沒給你講題?給沒給你寫筆記本?”

話題轉換得突然,謝阮來不及思考他為什麽會這麽問,只下意識順着他說了下去:“給了。”

“那不就得了,”薄晉勾唇一笑,恬不知恥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讓你叫句爸爸不過分吧。”

謝阮:“……”

這句話是這麽用的嗎?!

偏偏薄晉這個老畜生根本不懂什麽叫體諒,施施然沖謝阮擡了擡下巴:“叫啊。”

謝阮緊緊閉着嘴不吭聲。

薄晉也不催他,只單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謝阮開始還頂得住,可漸漸的,就被看得不自在起來。白淨的耳廓一點點染上了紅色,看起來格外明顯。

“噗,”薄晉終于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逗你的,傻不傻。請吃飯什麽的……跟我還玩客氣那一套?有什麽不會的題盡管來找我……”

他頓了頓,促狹地看着謝阮,将他剛剛的話還給了他:“爸爸都滿足你。”

謝阮:“……”

非要把這點便宜占回來嗎?!

狗東西!

中午,謝阮和宋星河出去吃飯。

不等宋星河說話,他便提議道:“吃麻辣燙吧,就你上次在宿舍裏說好吃的那家。”

宋星河一愣:“那家有點遠,而且你不是不吃辣嗎?”

“沒事,”謝阮攬住他的肩膀,“你愛吃咱就去,我可以點骨湯的。”

宋星河頓時感動得眼淚汪汪:“好兄弟!”

這輩子能交到這麽個朋友,他就算考試不及格、母胎單身十七年也值了!

兩人勾肩搭背地穿過一條街,去吃了頓麻辣燙。

宋星河是真喜歡這家的味道,辣得嘴巴都腫了也沒舍得停筷子。直到将碗裏的東西都掃空後,這才咕咚咕咚狠灌了幾口水:“走吧。”

出了門,他正想往學校的方向走,卻被謝阮拉住了:“等下,我要買兩根烤腸。”

這家麻辣燙附近有一家賣烤腸的店。

店主很實誠,烤腸是自家做的,裏面滿滿的都是肉,特別香。當然,價格也要比普通烤腸高出一截。

但饒是這樣也沒能阻止學生們的熱情,店裏每天都是人滿為患,常常不到下午東西就賣完了。

宋星河詫異:“你沒吃飽?”

他覺得剛剛謝阮吃得不少啊,難道學習任務重食量也跟着漲了?

“嗯。”謝阮含糊地應了一聲,沒有多說。

“那就去呗。”宋星河縮了縮脖子,把手插進兜裏,“這天可真冷,希望等下不要太多人排隊。”

但讓他失望了,這會兒正是飯點,他們到的時候,店前已經排起了長長一條。

謝阮有點不好意思,對宋星河道:“要不你先回去,我自己排吧。”

“沒事。”宋星河擺擺手,爽快道,“你自己太無聊了,我陪你。”

他這麽說謝阮更心虛了:“那我請你吃烤腸。”

“不不不!”聞言,宋星河頓時一蹦三尺高,“我現在撐的連口水都塞不進去了。”

不過送上門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他眼珠一轉壞笑着道:“先記着吧,下次你請我吃漢堡王,我可太喜歡他們家的薯條了。”

“行。”

兩人排了近十分鐘的隊,終于買到了謝阮心心念念的烤腸。

他邊掃碼付錢邊對店主道:“麻煩幫我打包,要多纏幾個塑料袋。”

天氣冷,怕涼了也正常。店主聞言也沒覺得奇怪,應了一聲手腳麻利地按照謝阮的要求打包好了。

謝阮接過來,一秒鐘都沒耽誤,立馬解下脖子上的圍巾包好:“走吧,快走。”

宋星河:“???”

宋星河忽然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他盯着謝阮看了一會兒,忽然道:“等等,這不是你自己吃,是給別人買的吧。”

“我回去吃不行嗎?”謝阮面上不自在了一瞬,很快又被他掩飾了過去,“別問了,趕緊走。”

宋星河卻沒被糊弄過去,拽着他不放:“說實話吧,小謝,你是不是買給薄神的?”

謝阮被他弄得實在沒辦法,又怕耽擱太久烤腸涼了不好吃,只得道:“是怎麽了,他給我講題我還不能請他吃個東西了?”

宋星河一針見血:“所以你一開始就想過來了是嗎?”

謝阮:“……”

宋星河:“……”

去他媽的感動!虧他還以為是兄弟遷就他的口味!原來人家別有目的!

人間不值得!

最後,謝阮用一頓漢堡王外加一個全家桶才安撫好了宋星河。

兩人急匆匆趕回學校,宋星河直接回班級了,謝阮則一邊上樓一邊薄晉打電話:“你在哪兒?”

因為跑得太快,他這會兒氣喘籲籲的,在電話裏聽着格外明顯。薄晉心裏一突,還以為出了什麽事,當下便走出教室:“教室,怎麽了?”

謝阮說:“你在走廊盡頭的安全門那裏等我,我馬上來。”

“好。”薄晉沒有多問,挂了電話後,按照謝阮說的等在原地。

短短一分鐘時間,他腦子裏亂糟糟的,盡是些不好的念頭,直到看到完好無損的謝阮,這才松了口氣:“怎麽了?”

哪有這麽吓人的,薄晉情緒大起大落,臉上的表情差點沒繃住。

正琢磨等下要怎麽給這位小同學點教訓,讓他以後不要說一半留一半,就見謝阮從圍巾裏掏出了一樣被包裝得嚴嚴實實的東西。

薄晉一怔。

不等他反應過來,謝阮已經把東西塞到了他手裏:“喏,給你的,對面街的烤腸。”

上次孫浩翔請吃下午茶,薄晉烤紅薯、熱奶茶一口沒碰,只吃了烤腸,謝阮都記着。

謝阮的口氣随意又漫不經心,仿佛真的只是出去吃飯再順便給薄晉帶點東西。然而他急促的呼吸、還有被風吹得紅撲撲的小臉,卻清清楚楚地告

訴薄晉不是這麽回事。

手中的烤腸仍舊是燙的,仿佛剛烤出來得一般,并沒有因為不近的路程而變涼。

薄晉的喉結滾了滾,目光死死盯着謝阮的臉,聲音微微發緊:“給我的?”

“嗯,”謝阮擋在他身前,往手上哈了口氣,催促道,“趕緊吃,我幫你看着老師。”

薄晉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的悸動。沒有動,而是輕聲問:“沒戴圍巾冷不冷?”

謝阮說:“不冷。”

其實是冷的,但沒必要跟薄晉說。

薄晉沒聽他的,伸手輕輕摸了一下他的側臉。

很涼,比他的手還涼。

薄晉抿了下唇,不由分說地握住謝阮的手,将他往教室裏帶。

“哎?你幹嘛?”謝阮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還在想烤腸的事,“你不吃……”

謝阮的聲音戛然而止。

薄晉伸手,從座位上拿出自己的圍巾,一圈圈纏在了他的脖子上。

中途,他停下來問謝阮:“勒不勒?”

被他調笑的時候謝阮沒心跳加速,可這會兒,對上他漆黑的眸子,謝的心忽然砰砰砰地跳得厲害。他咽了下口水,小聲道:“不勒。”

“那就好。”薄晉修長的手指微動,知道謝阮愛美,憑着自己強大的記憶力,硬生生照着曾經無意間刷到的短視頻系了個好看的扣。

“還冷不冷了?”

薄晉的圍巾又軟又暖,上面有淡淡的肥皂香,是薄晉身上獨有的味道。謝阮被薄晉的溫柔所包裹,冰涼的臉頰漸漸恢複了溫度。

他有些不自在地拽下了圍巾,垂眸道:“不冷。”

“嗯。”薄晉拍了拍他的頭,拿着那兩根烤腸出了教室。

烤腸很香,微微有些燙嘴。薄晉靠在窗臺上,明明是寒冷的冬季,卻覺得從頭暖到了腳。

他看着手機裏那張小白澤,從沒像這一刻那麽急切地希望吊墜能早點到。

許是聽到了他的祈禱。

期末考試前一天,薄晉正在食堂吃飯,微信忽然彈出了一條新消息,顯示他有一個快遞正在派送中。

來自鳳城,寄件人:李奕。

終于到了。

薄晉緩緩勾起唇角,第一次沒有把餐盤裏的飯全部吃完。他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給謝阮打了過去:“在哪?”

他也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

想馬上告訴他,一刻都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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