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家長會一時半會兒開不完,又不允許學生進教室,大冷天的在外面幹站着太遭罪。學生們實在等不下去,幹脆呼朋引伴地準備偷溜。
反正已經放假了,老師就算想教訓他們也沒辦法。等下學期開學,誰還記得這點破事。
謝阮和薄晉從小花園回來,恰好碰到了正拽着潘宇往校門口拖的孫浩翔和賀明傑。
“呦,”見到兩人,孫浩翔停下來調侃了一句,“你倆這是背着我們去過二人世界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薄晉臉皮厚沒覺得怎麽樣,謝阮的耳根子卻刷的一下紅了。
他皮膚白,這一紅就格外明顯。
孫浩翔像是看什麽西洋景一樣,目光在他身上溜了兩圈,納罕道:“不是,小謝你臉紅什麽,真跟薄哥……”
一句話沒說完,就被謝阮一腳踹在了腿肚子上,頓時疼得倒吸了口涼氣:“我靠!輕點輕點!要斷了。”
賀明傑在一旁幸災樂禍:“活該,讓你亂說話。”
這群畜生中總算還有一個人,謝阮正想點頭表示贊同,就聽見賀明傑道:“什麽叫二人世界,你土不土,人家那是約會,約會!”
謝阮:“……”
謝阮閉了閉眼,擡起的腿在空中轉了一個方向,直接奔着賀明傑去了。
賀明傑比孫浩翔機靈,往後一蹦險險避了過去,又賤兮兮地沖謝阮笑,氣得謝阮又追了過去,非要給他一下子不可。
薄晉單手插兜站在原地看着他惱羞成怒的背影,唇角不受控制地翹了起來。
“你倆定下來了?”潘宇一邊整理着被扯亂的校服,一邊問薄晉。
薄晉挑了挑眉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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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宇秒懂:“明白了,所以你這是還沒追到手。”
“急什麽,”薄晉從兜裏摸了兩塊糖,一塊給潘宇,一塊扔進自己嘴裏,笑得志得意滿,“早晚是我家的人。”
左右看看,沒找到垃圾桶,轉頭自然地把糖紙塞進了潘宇手裏。
潘宇:“???”
潘宇兩指捏着糖紙,木着臉看向他:“給個解釋?”
“解釋什麽,”薄晉懶洋洋地
用舌尖撥弄了一下嘴裏的糖塊,目光仍舊落在前方的謝阮身上,“我給你糖吃,你幫我扔個垃圾不是理所當然的事?”
說完,施施然地從他身邊走過去,拽住謝阮後衣領:“走了,破瘠薄天太冷了,找個地方躲躲風。”
潘宇:“……”
潘宇看看聲音柔和了不止一個度的薄晉,又看看自己手裏的糖紙,呵呵了一聲,面無表情地扭過了頭。
老狗逼,祝他高中畢業了也追不到人!
“你倆還回去啊,”孫浩翔體積大,活動了一會兒臉上就有點冒汗,他擡手在額頭上抹了一把,對薄晉道,“跟我們一起走得了,又沒有家屬在,裝什麽好學生。”
“怎麽沒有,”薄晉挑眉,攬住謝阮的肩膀往懷裏一帶,“這不是嗎?”
孫浩翔賀明傑潘宇:“……”
這特麽的也浪得起來,老流氓果然名不虛傳!
幾人懶得再搭理他,不走拉倒,他們還不想看他倆秀恩愛呢,拉拉扯扯地走遠了。
“你能不能別亂說話。”謝阮掙開薄晉的手,實在是服了他。
別人早戀都恨不得藏着掖着,生怕被老師聽到風聲。他倒好,還沒怎麽樣呢,就恨不得滿學校宣傳。
“我怎麽亂說話了,”薄晉剝了塊糖塞進謝阮嘴裏,把糖紙揉皺揣進兜裏,“預備家屬就不是家屬了?”
薄晉指尖微涼,似不經意般在他下唇輕輕劃過,謝阮一個激靈,半晌才從那種令人戰栗的感覺中回過神來,理解了薄晉的意思。
他憑什麽篤定自己一定會答應他,謝阮覺得有點沒面子,偏頭道:“那不一定,我又沒點頭。”
薄晉推開教學樓的玻璃門讓他先進,輕笑着道:“這麽難追?”
謝阮覺得自己扳回了一局,揚了揚唇:“你知道就好。”
薄晉看着他洋洋得意的小模樣,忍了又忍,到底還是沒忍住在他頭上狠揉了一把,趕在他發火之前笑道:“沒事,那我多追一會兒,不過你得先給點甜頭嘗嘗。”
謝阮正想問什麽甜頭,手已經被薄晉握住扣在了掌心。
“你!”謝阮的第一反應是這裏是教學樓,來來回回不知道有多少家長老師,萬一被人撞見了怎麽辦,忙要
掙脫,“你放開!”
薄晉不為所動,牽着他往樓上走,漫不經心道:“行不行了這位同學,讓驢幹活還得在前面吊根胡蘿蔔呢。”
謝阮被他氣笑了:“你是驢嗎?”
薄晉的腳步一頓,他上下打量了謝阮片刻,忽然笑了:“你是說哪個部位?”
謝阮一怔,随即從臉到脖子紅了個徹底。
操啊,這個人簡直了……
“這臉皮。”薄晉啧了一聲,調侃一句而已就臊成了這樣,以後真刀實槍時可怎麽辦。
看來以後他得多辛苦一下,幫他好好鍛煉鍛煉。
薄晉摸出鑰匙打開小教室的門,把謝阮推進去。知道今天差不多了,再逗下去說不定會炸毛,開始說正經事:“你要帶回去的東西收拾好了吧,等下開完家長會我幫你一起拿過來?”
謝阮“嗯”了聲,拿了個紙杯接了杯熱水暖手。頓了頓,給薄晉也接了一杯。
薄晉将紙杯攏在掌心,融融的暖意從指尖蔓延開來。他垂眸,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家長會開了兩個多小時,不到中午便結束了,家長們陸陸續續地從教室裏走出來,表情有喜有憂,完全能判斷出孩子的成績。
謝阮拿到書包,跟薄晉打了聲招呼後便坐地鐵回了家。
正是吃午飯的時候,陳薇在廚房炒菜,家裏飄蕩着飯菜的香味。賀金慶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抽煙,煙灰掉得滿茶幾都是。
賀晨則在他旁邊捧着手機玩游戲,聽到動靜,他擡起頭。看到謝阮,眼睛登時亮了,手機一收就要跑過去。
不知想到了什麽,頓了頓,強自壓住臉上的喜悅,板了板臉,小大人一樣背着手走了過去:“哥你回來了。”
謝阮把書包放到鞋櫃上,矮身換鞋,沒什麽情緒地“嗯”了一聲。
謝阮對他向來是這個态度,不冷淡不熱絡,賀晨已經習慣了,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反正只要看到哥哥他就高興。瞅着謝阮放鞋的功夫,搶着拎起了他的書包。
他年紀雖然不大,但因為一直在上跆拳道課和擊劍課,勁兒可不小。饒是謝阮的書包塞得鼓鼓囊囊,他也拿得十分輕松。
賀金慶見自家兒子小狗一樣圍着謝阮左轉右轉就來氣,這孩
子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不管他私下裏教訓了多少次都沒用,就愛粘着謝阮。
賀金慶把煙頭碾滅,咳了一聲道:“晨晨過來,書包讓你哥自己拿。”
他兒子憑什麽幫那個拖油瓶幹活!
賀晨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拎着書包颠颠地往前走。
這小沒良心的,賀金慶氣的差點罵出來。但他三十多歲了才得了這麽個兒子,哪裏舍得。這下子看謝阮越發不順眼起來。
眼睛在四周瞄了瞄,看到地上的煙灰頓時來了主意,站起來招呼謝阮道:“小謝啊,你媽炒菜沒空,正好你閑着,把家裏的地拖一拖。”
拖地不是什麽重活,換做以往,謝阮肯定二話不說直接幹了。
重組家庭不容易,他不想讓陳薇左右為難。
但現在……謝阮垂眸冷笑一聲,誰愛幹誰幹去。
他伸手把書包從賀晨手上接過來,徑直朝自己房間走去:“我要寫作業沒時間。”
被他不軟不硬地一嗆,賀金慶的火騰地上來了:“你給我站住!你這是什麽态度?供你吃供你喝還供出仇來了?!”
陳薇做好飯關掉吸油煙機,聽到客廳的動靜,拿着鏟子沖了過來:“怎麽了?”
“你看你生的好兒子!”賀金慶的一股火全沖着陳薇去了,“讓他幹點力所能及的活還委屈他了?老子養了他這麽多年,是條狗都知道沖主人搖尾巴!”
陳薇今天放了謝阮鴿子,心裏正覺得對不起大兒子,聞言忙道:“他剛回來,讓他歇一歇,等下我來拖。”
“就是你慣的!”陳薇越是維護謝阮,賀金慶罵得越狠,“學習學習不行,做事做事不行,高中畢業趁早下來打工,別在家裏白吃白喝。”
陳薇看看震怒的丈夫,又看看冷着臉的大兒子,左右為難,最後還是遲疑道:“星星,要不你拖……”
話還沒說完,就被謝阮打斷:“我在你家白吃白喝?”
謝看着陳薇手上那個濃綠的翡翠镯子,聲音不輕不重,卻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壓抑得讓人心驚:“媽,我記得那是爸給你買的吧,多少錢來着?”
他的目光上移,落在陳薇做工精巧的寶石耳墜上:“還有其他首飾,要不要也算個價格?“
謝阮不看重錢,從不愛計較這些。那些首飾是他爸爸給他媽媽的,他沒想過要分走,但前提是他們不過分。
陳薇身體一僵,賀金慶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一般,再發不出聲了。
謝阮一笑:“當年我小,不是不記事。”
說完,擡手将書包往前一扔。碩大的書包擦着賀金慶落在茶幾上,發出咚的一聲。他冷冷看了賀金慶一眼,丢下一句:“別來招惹我。”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間。
賀金慶被他看得心驚肉跳,幾乎以為謝阮要沖過來揍自己一拳。
他是那種典型的小市民,慣愛窩裏橫又欺軟怕硬。平常嘴裏說得狠,真要動起手來慫得比誰都快。
客廳裏安靜得針落可聞,半晌,賀金慶才壓下心底的驚懼,破口大罵:“操-他媽的狗崽子!早知道還不如扔了他!”
被兒子當面揭了老底,陳薇臉色似紅似白,也沒阻止賀金慶。
一時間,屋子裏都是他的辱罵聲。
“別罵我哥!”小孩子尖利的聲音打斷了賀金慶的聲音,賀晨倔強地看着賀金慶,哽咽着重複道,“別罵我哥!”
“你!”賀金慶罵別人兒子怎麽惡毒怎麽來,輪到自己兒子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賀晨紅着眼圈走過去,抱起謝阮的書包蹬蹬蹬跑遠了,留下賀金慶和陳薇大眼瞪小眼。
房子再怎麽隔音,那麽大的罵聲也能聽到。謝阮懶得跟賀金慶對罵,太掉價了。正想當樂子錄一段發給薄晉聽聽,就聽到了賀晨的維護。
謝阮微怔,他知道賀晨喜歡他,但沒想到這種時候小孩會站出來維護自己。
耳邊傳來一陣敲門聲,緊接着是賀晨悶悶的聲音:“是我。”
謝阮摘下耳朵上的耳機:“進。”
賀晨低着頭走進來,把書包往他床上一放,什麽也不說就要離開。
轉身的時候,謝阮眼尖地看到他眼圈紅了。
這小孩,謝阮心裏忽然有點軟,他叫住賀晨:“等一下。”
賀晨立馬不走了,但也沒說話。
謝阮失笑,在書包裏掏了掏,掏出幾塊花生牛軋糖。
那是薄晉之前給他的,他一直沒舍得吃完。
謝阮咳了聲,有些不自在地把糖丢給賀晨:“拿去吃吧。”
他哥給他買糖了!
心裏那些莫名其妙的委屈和煩躁瞬間一掃而空,賀晨把糖緊緊攥在手裏,臉上挂着和謝阮如出一轍的別扭表情:“謝……謝謝哥。”
“嗯。”
謝阮的突然發作起了作用,從這一天開始,賀金慶再也沒一刻不停地指使他幹活,陳薇也沒再跑過來對他說類似于“媽媽都是為你好”這種話。
只是家裏的氣氛一直不怎麽好,尤其吃飯坐在一起時,那個尴尬勁兒就別提了。
跟薄晉認識那麽長時間,謝阮多少也學到了點他的厚臉皮,權當不知道,除了吃飯基本都在自己房間打游戲。
繃緊神經學了一學期,冷不丁放了長假,他一下子松懈了下來。連續跟宋星河約着打了三天游戲,簡直快樂不思蜀了。
這天早上,謝阮睡得正香,手機忽然響了。
他昨晚三點多才睡,這會兒正是困倦的時候,眼睛也不睜直接從被窩裏伸出手,把電話按掉了。
奈何那邊十分有毅力,他按掉一次打一次,仿佛他不接通就不罷休。
謝阮實在沒辦法,勉強掙開眼睛把手機撈過來,沒好氣地“喂”了一聲。
那邊傳來熟悉的低笑聲,是薄晉。
“九點了,還睡呢。”
謝阮迷迷糊糊的,壓根不想說話,“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打游戲打上瘾了?”薄晉聲音淡淡,卻讓謝阮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過來。
“可以啊謝阮,放假三天,不給我打電話不回我消息,”薄晉微笑,“逼我去你被窩裏把你揪出來是吧。”
“我……”謝阮嗓子發幹,心虛道,“我回了啊。”
薄晉點了根煙吸了一口,哼笑:“你自己看看回沒回。”
謝阮一骨碌爬起來,忙去翻聊天記錄。這一看腦袋都大了,他還真沒回!
怎會如此!他明明記得回了的。
“那什麽,”謝阮清了清嗓,強行辯解道,“我用意念回了。”
“哦,那你也用意念答應我的表白了。”薄晉把煙灰缸拖過來,吐出一口煙,痞裏痞氣道,“來,叫聲老公聽聽。
”
謝阮:“……”
“你!”
薄晉半笑不笑:“我怎麽了?”
“我錯了。”謝阮實在招架不住他這套,何況确實是他不對,這幾天打游戲打得有些忘乎所以了,頭一次認錯認得這麽痛快。
“晚了,”薄晉靠在沙發上,懶洋洋地伸着長腿,“好話誰不會說,拿出實際行動啊。”
謝阮直覺沒什麽好事,可自己有錯在先,只能硬着頭皮接了下去:“什麽行動?”
薄晉:“一放假你就跟放羊似的,影兒不見。”頓了頓,直接拔高了主題,“你這往小裏說是心思沒放在學習上,往大裏就說是放棄了自己的未來!”
謝阮:“……”
他怎麽就放棄自己的未來了?!
謝阮:“我沒有我不是!我今天立馬開始學習。”
“男人在床上時的話不可信。”
謝阮:“???”
他扒了扒亂蓬蓬的頭發,剛醒腦子還有些混沌,下意識跟着薄晉的話題走:“那你要怎麽才相信?”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薄晉咬着煙嘴,身體後仰,輕笑着道,“來我家,讓我看看你有沒有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