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陳薇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雖然成熟了許多,但相貌并沒有改變多少。和十多年前一模一樣,以至于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嘴唇動了動,無聲地吐出了三個字:“沈西洲。”
沈西洲笑意溫和:“是我,這麽多年過去了,幸好嫂子沒忘了我。”
哪裏能忘呢,陳薇面色複雜。
當年沈西洲跟在前夫謝忘年身後,哥長哥短叫着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可惜如今已經物是人非了。
看穿着打扮就知道,他不再是當初那個家境貧寒、連個饅頭都吃不起,只能靠謝忘年資助的窮學生,她也不再是坐在大別墅裏、萬事不操心的富太太了。
陳薇嘆了口氣,微微側開身:“進來吧。”
沈西洲邁步進門,快速打量了一眼屋內。
房子不大不小,就是平常人家。裝修以金色為主,是那種非常土氣的暴發戶風格。不過卻收拾得很幹淨,處處透露着溫馨,看得出來女主人很用心。
沈西洲在沙發上坐下,含笑收回目光:“挺好的,看嫂子過得不錯我就放心了。”
“就那樣吧。”陳薇含糊說了一句,給他倒了杯水。
沈西洲也不客氣,接過來一口氣喝完了,半點不見外的樣子。
陳薇見狀,臉上閃過一絲懷念,恍惚間仿佛回到了當年。
謝忘年心地好,怕沈西洲舍不得花錢在學校裏吃不飽,一到周末就變着法兒把人拐回家,魚蝦肉……凡是他覺得對身體好的,通通往沈西洲肚子裏塞。
沈西洲也嘴甜,一口一個哥嫂叫着,還說畢業了要去謝忘年的公司工作,幫他打江山送給小謝阮。
誰也沒想到,沈西洲還沒畢業,謝忘年人已經沒了。
陳薇搖搖頭,将過去那些事甩出腦海,問沈西洲:“你是怎麽知道我住這兒的?”
謝忘年死後,她勉強應付完他的身後事,就帶着謝阮匆匆離開北方。輾轉幾個城市,最終在南方的申城定居下來。
從前的朋友一個沒聯系也沒告訴。
陳薇膽子小,前夫破産除了投資失敗,還有收到了多方狙擊的原因。她不懂生意場上那些事,只知道自己現在孤兒寡母的,萬
一被從前有龃龉的人找上門來就完了。
幹脆切斷跟從前的聯系,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沈西洲放下杯子,說:“我碰到了趙明。”
趙明是謝阮學校的一個董事,他之所以能從普通班轉到實驗班,就是托了趙明的福。
“從他那裏知道了你們的消息。”
那會兒謝忘年投資失敗,趙明作為他的朋友也受了很大影響。在北方發展不下去,幹脆整合了所有財産來申城投奔小舅子了。
就這麽巧地碰到了陳薇和即将上高中的謝阮。
謝忘年出事時沈西洲還是學生,雖然謝忘年把他當親弟弟看待。但一來他要上課,沒時間經常來謝家,二來也不适合出席商務場合,所以并不知道謝忘年的朋友圈都有那些人。
沈西洲吃虧就吃虧在年齡上,不然也不至于這麽多年才找到陳薇和謝阮。
“原來是他。”陳薇恍然大悟。
她就說沈西洲怎麽會找過來,原來是趙明說的。
沈西洲含笑點頭:“嗯。”
他當然不會告訴陳薇是他費盡萬難查到了趙明,就讓她以為一切都是巧合吧。
月上枝頭,天色已然全黑了,小區裏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
陳薇看了一眼窗外,熱情道:“今晚別走了,就住這裏吧,家裏有地方睡。”
沈西洲的到來讓她想起了過去的日子,腦子一熱,沒跟賀金慶商量直接自作主張地留客了。
“不麻煩了,我酒店已經訂好了。”沈西洲打開公文包,拿出一沓文件,“這次過來是有事找嫂子。”
不知道為什麽,對上他那雙始終含笑的眼睛,陳薇心裏一跳,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沈西洲仿佛沒看到她的臉色,慢條斯理地翻開文件遞過去:“其實沈哥走之前給我留了份遺囑——”
老小區人際關系簡單,消息傳播得也快。
賀金慶聽說來了個長得特別好的男人找陳薇,連店也不看了,鎖了門匆匆往家趕。
娶了個有錢又漂亮的老婆是他平生最得意的事,但同時他看得也緊。若不是實在沒辦法,他甚至想陳薇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呆在家不出門,不然萬一給他戴了綠帽子怎麽辦?
賀金慶腳步飛快,心裏不停猜測那個男人是誰。跟陳薇有什麽瓜葛,是不是她從前相好的。
到了家後,也沒第一時間進門。而是趴在門上聽了會兒,直到确定聽不見什麽動靜,這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家裏來人了?是誰啊?”賀金慶擺出一副好客的樣子,“怎麽不通知我,我——”
賀金慶的聲音慢慢小了下去,他看着陳薇白煞煞的臉,遲疑道:“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賀先生是吧,”沈西洲站起來,沖他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沈西洲,謝阮的叔叔。”
賀金慶低頭,看着那只白皙修長、明顯跟他不是同一個世界的手。瑟縮了一下才伸手握住,姿态不自覺矮了下去:“你好你好。”
“多謝你這些年來對謝阮的照顧,”沈西洲的表情溫和又誠懇,“我也有孩子,知道養孩子多花錢,幸好謝哥當年留下了不少東西——”
他禮貌起身,将剛剛陳薇看過的文件遞給賀金慶:“謝阮的花費就從這裏出,這些年用了多少等交接完一起補給你,總不能讓你費心又費錢。”
謝阮花錢?
謝阮花個屁錢!
賀金慶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說陳薇嫁過來的時候手裏握着大筆錢,只說謝阮,小學到初中是義務教育,上了高中又因為趙明的原因減免了所有學雜費。
除了吃穿用度,就沒有其他的支出了。
更何況謝阮小小年紀就開始給家裏幹活。他長得好,那些上班族看到他小小一只大早上站在外面賣東西,總會心生同情。
這一同情,可不就過來買東西了。
不然這附近那麽多便利店,怎麽偏偏他家賺錢。
去年在網吧,薄晉不小心看到謝阮的身份證,知道他已經滿了十八歲還有些疑惑,不明白他怎麽會晚一年上學。
原因就出在這,賀金慶舍不得便利店沒了這棵小搖錢樹,生生把謝阮的入學時間拖晚了一年。
賀金慶手指都哆嗦了。
如果按照遺囑上說的,陳薇手裏的財産大部分都屬于謝阮。
那他怎麽辦?
這些年來他沉迷買股票,賠了多少錢自己都記不清了,反正有陳薇兜底。
還補給他,一項項算清楚的話,他補給謝阮還差不多!
沈西洲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裏,不緊不慢喝了半杯水。将賀金慶的倉皇狼狽盡收眼底,微微一笑轉向陳薇:“嫂子你再看看有沒有問題,沒問題的話挑個時間辦手續吧。”
懸着的大石頭轟然落下,賀金慶心裏一涼,一屁股跌-坐到了沙發上。
家裏發生的變故暫時沒傳到謝阮耳裏,新學期的第一次月考快到了,他正在薄晉宿舍埋頭苦讀。
孫浩翔嗑着瓜子過來串門,沒見着薄晉,反而看到了奮筆疾書的謝阮,忍不住心有戚戚:“小謝你也太拼了吧。”
這就是學霸的戀愛嗎?
放學不拉小手也不親小嘴,反而一起學習,是他理解不了的境界了。
這事兒潘宇知道點內情,過去瞄了一眼說:“薄哥給他布置了任務。”
“哈?”孫浩翔難以置信,“他是魔鬼嗎?這都要考試了,不讓小謝放松反而還給他加作業?”
這樣的人到底憑啥能脫單?!他不服!
“就是,”謝阮放下筆擡起頭,忿忿地加入了抨擊薄晉的行列,“太不人道了。”
他不就說了句可能考不到他以後的大學嗎,至于這麽折騰他麽?
生産隊的驢都沒這麽累的!
賀明傑把手裏的瓜子分了謝阮一半,跟着搖頭:“不人道不人道。”
孫浩翔把瓜子皮吐到垃圾桶裏,翻了個白眼說:“你理他幹什麽,晾他幾天看他還敢不敢了。”
謝阮眼睛一亮,聽起來似乎好像……是個好主意啊!
這個念頭剛閃過腦海,就察覺到一道強烈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謝阮後頸一涼,緩緩轉過頭去。
薄晉拎着塑料袋施施然走進來,微笑:“不人道?”
又看向孫浩翔:“晾我幾天?”
孫浩翔吓得屁滾尿流,手裏的瓜子掉了滿地。
他一邊吭哧吭哧地撿,一邊小聲逼逼:“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賀明傑縮着肩膀幫忙:“不知道,沒看見。”
“……屬貓的吧,走路沒聲。”
“也可能是故意吓我們。”
“個狗東
西……”
薄晉咔嚓一聲踩碎了不知道誰掉在地上的瓜子皮,路過地上蹲着的三只大號蘑菇,微笑:“需要我請你們出去嗎?”
“不不不!”
孫浩翔仿佛得了什麽特赦令一般,立馬從地上跳起來。一手拉着潘宇,一手扯着賀明傑,以跟他身形不符的速度嗖得一下沖了出去。
門咔噠一聲,自動關上了。
薄晉将塑料袋放到桌子上,拿出裏面的關東煮,看着垂着頭一聲不吭的謝阮。半晌,忽然笑了。
謝阮被他笑得心裏毛毛的,忍不住問:“你笑什麽?”
“今天去得太晚,關東煮賣得差不多了,本來以為只能吃素……”薄晉慢條斯理地下校服拉鏈,一顆顆解裏面的襯衫扣子。低頭親了下謝阮耳垂,用一種令人酥到骨子裏的氣音道:“謝謝寶貝兒給我開葷的機會。”
謝阮渾身一顫,捂着泛麻的後頸一個戰術後仰:“你胡說什麽!”
跟薄晉相處這麽久,他早已明白此開葷不是彼開葷。
薄晉傾身,将他逼到角落,擡手握住他的腰:“不是嫌我不人道麽,那今晚就好好試一試。”
謝阮心髒不争氣得砰砰亂跳,他試圖辯解:“人道不人道跟這個有——”
一句話沒說完,他忽然想到人道還有另一層意思。
謝阮:“!!!”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