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管殺不管埋
病房裏,還有賀老爺子和賀洵,帶着一衆醫生護士在,好像時刻準備搶救的架勢。
賀老爺子見到幻化成老方丈的關雎,死皺着的眉眼微微一松,親自迎上來朝他微微鞠躬颔首,“有勞大師跑一趟。”
因為這個方丈大師有沒有所謂的真本事賀老爺子不知道,但他知道這個老方丈經常廣濟災民、收養孤兒,做的都是實實在在的善事,是一名真正德高望重的老者。
更何況,老方丈一百多歲的高壽,也到了他該尊重的年齡。
關雎神态和善地朝他微微颔首,并沒有因為對方的位高權重而有所異常。
這是昨晚他連夜查出來的、老方丈待人接物的作風,甚至還跟老方丈共處了一夜,把他的言行舉止都模仿得至少像個七八成。
然後也不多言,走到病床前站定,只瞧了病床上的賀樟一眼,就裝模作樣地「阿彌陀佛」了一聲,“确實走魂了。”
“真的?!”見關雎能看出問題,周海瀾眼睛一亮,如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地急急問,“那大師您能幫忙找回來嗎?”
關雎沒有一口應下,只指指人事不省的賀樟,“先把他的衣服去了。”
他要先看看,這賀樟是如何換命奪運成功的。
在旁邊警惕看着的醫護人員聞言,都有點不贊同地皺眉,因為病人現在這孱弱的狀态實在不宜動來動去。
周海瀾征詢地看向賀老爺子。
賀老爺子看了關雎一眼,微微颔首。
然後,醫護人員就小心地把賀樟的病服脫了下來,再讓開床前。
關雎上前一步,手指朝賀樟心髒處懸空一指——
賀樟心髒部位的胸膛上,就立馬浮現一張血色的繁複符紋,随即有無數道連着這處的血色紅線,逐漸浮現,迅速覆蓋在全身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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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整個符紋血陣,像蜘蛛網一樣把賀樟整個人裹住,隐隐泛着血光黑氣,給人一種很不祥的感覺。
衆人看得目瞪口呆:還、還真的有這麽神奇的事?!
看了看關雎的手指,都沒觸碰到賀樟,這應該不是什麽障眼法吧?而且方丈大師進來之前,可是全身消毒過、也檢查過的,身上沒有任何道具的。
賀老爺子有些三觀崩裂,失聲驚色,“這、這是什麽鬼東西?!”
随即驚怒地扭頭問醫護人員,“誰給他畫上的?!”
醫護人員茫然無辜地連連搖頭。
這藏在身體裏面的符紋,怎麽畫?他們可沒那個本事。
賀洵盯着賀樟身上的東西皺眉不語,似是不信,還上前拿起一旁備着的溫熱毛巾擦了擦。
可被擦過的符紋處絲毫沒變化,還盈盈而動,明顯不是什麽顏料。
周海瀾看着這個不停泛着血光黑氣的符紋血陣,不知為何,感到心慌氣短、臉色微微發白,很不舒服地皺皺眉,“大師,這是什麽東西?”
關雎像是看到了什麽髒東西一般,嫌惡地皺眉,“換命奪運陣。”
衆人聽得一懵,賀家人尤甚,“什、什麽東西的?這個幹嘛的?”
“就是搶占他人生命,奪取他人氣運的血陣。”關雎言簡意赅地解釋了一下,然後說明現在的情況,“他現在,已經成功奪取他人的生命。待熬過七七四十九天,他魂魄便可紮根他人身體,徹底融合。”
賀家人三臉懵逼,“什、什麽?小樟去奪別人身體了?他為什麽要奪別人的身體?他怎麽辦到的?”
“這要問你們。”關雎目光很不善地譴責他們,“你們為什麽要幫他奪取他人性命和氣運?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周海瀾真的懵逼又冤枉,還有點茫然,“我們沒有哇!”
“他換了誰的命?去哪了?”賀洵皺着眉、繃着臉,似乎不太相信地冷氣沉聲,一副要把人抓來對質的模樣,“那個人是誰?”
倒是賀老爺子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這奪取他人性命和人生,與殺人無異,我們不可能會做這種事。大師您為何會認為是我們幫他的?我們根本就不知情,也不懂這個。在今日之前,聞所未聞。”
關雎微微皺着眉解釋,“因為這血陣,需要以至親心頭血為引,七七四十九個純淨魂魄為祭,再用對方的胎衣煉制,才能轉魂換命。”
這陣法,是他見過的最卑劣、最邪惡,最不容于天理的那一種。代價非常大,反噬也會相當嚴重。也只有不能修煉的邪修或魔修,才會幹這種缺德事,得以偷命轉運。
在場的人都聽得臉色微變,雖然聽不太懂,但也能聽出這其中的罪孽。
賀老爺子聽得心頭一跳,“其他的都好理解,七七四十九個純淨魂魄是什麽意思?”
“是七七四十九個嬰魂。”關雎有些反感地皺眉,神色很是不喜,“因為嬰兒魂魄懵懂無垢,是最純淨的魂魄能量。”
頓了頓,幹脆跟他們說清楚,“換言之,這個血陣能實施成功,至少奪取了七七四十九個嬰兒魂魄,也就是殺了七七四十九個剛出生的嬰兒,提煉出七七四十九個嬰魂。”
“而且,嬰魂雖然純淨無垢,但也懵懂無知,意識不足,神魂難聚,很難煉制成。也就是說,想要煉制出七七四十九個嬰魂,殺掉的活嬰絕對不止這七七四十九個。可謂罪孽深重,阿彌陀佛!”
這就是關雎非常不喜的原因,簡直喪心病狂!
衆人聽得臉色大駭,賀家人都臉色發白。
賀老爺子臉色陰沉,唇色發白,緊緊握住的拳頭都在微微發抖,鷹隼一樣的眼神猛地射向一旁的醫護人員,兇狠又淩厲,“是誰?!是誰給小樟畫上這鬼東西?!”
醫護人員吓得連連搖頭後退,“不知道啊!我們不知道!我們根本就沒發現他身上有這東西!我們也不懂啊!”
“查!”賀老爺子厲聲看向賀洵,“給我查清楚!到底是誰給小樟畫上這鬼東西!”
賀洵沉默地點點頭,皺眉不語。
這是什麽政敵拿他兒子陷害他們家嗎?畢竟他兒子從小身體不好是衆所周知的事,所以想換個身體是合情合理的動機?
周海瀾想起什麽,聲音有些顫抖地問,“大、大師,這血陣的事情,小樟他應該是不知情的吧?”
關雎卻微微搖頭,“這血陣,必須要本人自願才能實施成功。”
“不可能!”關雎的話一落音,周海瀾就失聲尖叫,害怕得連連搖頭往後踉跄,神色怔怔地難以接受,“不可能!小樟不可能這麽喪心病狂!”
她兒子從小溫文爾雅、謙和向善,是如玉君子般的品性,怎麽可能殺那麽多無辜嬰兒、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先查清楚,”賀老爺子也沒有立馬完全相信關雎的話,“查清楚小樟從出生到現在,有沒有接觸過什麽可疑的人、做過什麽可疑的事。尤其是住院這段時間,他昏迷的時候,有沒有陌生人來看過他、或對他做過什麽。”
雖然說得鎮定,但賀老爺子臉色極其難看,眼神沉痛決絕,“如果大師說的都是真的,如果小樟真的是自願甚至主動做了這種換命的事,我絕不姑息!”
關雎不置可否,只遵循老方丈慈悲為懷的人設,「阿彌陀佛」了一聲。
“大師,”一直沉默不語的賀洵突然開口問,“您能找出,犬子是換到誰的身體裏了嗎?”
他還是不太相信這種匪夷所思的事,雖然就在眼前的血陣是沒法否認的事實,但他還是有點沒法接受。
除非能找出證據,證實真有另外一個人是他兒子。
關雎微微搖頭,“大千世界,生靈無數。茫茫人海之中,老衲如何能知,哪個人的身體裏藏有異魂?除非那人出現在老衲跟前,或許老衲能探知一二。”
“大師不能作法什麽的查尋嗎?”賀洵并不懂這個,神色微微抱歉地補充一句,“這個能作法的嗎?”
“或許能。”就算能,關雎暫時也不打算暴露賀洲的存在,因為這事情裏面的疑點太多了,“但老衲不懂這邪法,不敢輕舉妄動。”
這似乎完全不知情的賀家三口,而換命成功的賀樟卻抛棄顯赫身世、和疼愛自己的至親,在努力扮演賀洲那個工作又苦又累又危險的貧窮小刑警……
啧!真是處處透着怪異。
或許,應該讓賀家去查,是誰搗鼓出這血陣。
周海瀾見此,也趕緊指着賀樟身上的血陣問,“大師,那能把這血陣去掉嗎?”
她看着就很不喜,很憎惡心慌。
“可是可以,”關雎輕輕颔首,“但會有非常嚴重的反噬。”
也許直接破壞這換命奪運陣,能逼出幕後黑手?
那樣賀洲想查的事,會不會主動浮出水面?
不然,他怎麽去幫賀洲查、他身邊有誰想害他?
他對賀洲所在的警局又不了解,對他的人際往來更是一無所知。
但也有可能打草驚蛇,導致背後的人立馬裝死。
那線索就會斷了,什麽都查不出來。
唉,頭疼。
“有什麽反噬?”賀老爺子沉聲問,“把這血陣去掉,小樟能回來嗎?”
“這個老衲也不能确定。”關雎确實不能保證,他不是很了解這個血陣,也不懂本土玄學術法。
在飛機失事、死後解開封印之前,他也只是一個唯物主義的社會主義好青年。不封建迷信、沒有宗教信仰,只相信知識和科學。
不過他雖然不懂,但他能暴力拆遷,能把賀樟的魂魄從賀洲的身體裏給揪出來。
至于出來之後,賀樟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他就不知道了。
他管殺不管埋。
但有一點他可以确定,“他身負數十條、甚至是數百條人命血孽,又用邪門歪道奪取大氣運者的生命和氣運,反噬将會是最重的。”
賀家人聽得臉色都一白,周海瀾的聲音都抖了一下,“會、會有什麽反噬?”
關雎估摸着,“輕則家破人亡、身死魂消;重則累及血親九族,親緣盡滅。”
大氣運者的東西豈是那麽好謀奪的?要不然,他也不會只敢暗戳戳地蹭點氣息。
“什、什麽意思?”賀家人聽得神色駭然,“家破人亡?血親盡滅?是我們都會被連累死?”
“對。”關雎點頭,“直白來說,只要是他的血緣至親,都會被他牽連甚至致死。”
說着,擡眼一一掃過賀家三人,他們的神魂都微微泛着濃厚的功德金光,導致他們三人的氣運都很不錯,“但大功德者,可抵消一二。雖不至于喪命,但會消耗功德所産生的氣運,極有可能從此貧困潦倒、命短多病。”
關雎其實有些奇怪:這賀家三口,都是功德深厚的人,似乎還有大氣運者隐隐在庇護,怎麽會生出賀樟這個從小體弱多病的人呢?
按理說,能在這種家庭裏長大的人,應該福澤深厚、身體康健、長命百歲才對。
聽完關雎的話,賀家三口都神色難看地沉默了良久。
“大師您既然有辦法,就把這個血陣給去了吧。”賀洵比較頭鐵,總覺得這些匪夷所思的駭人聽聞,是老方丈在危言聳聽。
但若說,這個血陣是他兒子昏迷不醒的原因,他還能勉強相信。
畢竟,最先進的醫學都沒查出來他兒子為何昏迷不醒,只身體上多出了這個血陣。明顯原因,就出在這個血陣上。
他不信去掉這個血陣,他兒子還能不醒?
關雎有些訝然地看向賀洵,然後雙手合十地垂了下首,“阿彌陀佛。賀施主,這血陣一旦抹去,令公子極有可能當場暴斃,你确定要如此?”
“洵哥!”賀洵還沒回答,周海瀾就撲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朝他哀求地急急搖頭,“我們再想想辦法,不要冒險!萬一呢?!”
她知道他丈夫還是不信,但萬一呢?萬一抹去這血陣,他們兒子真當場暴斃了怎麽辦?到時,怎麽樣後悔都來不及!
賀洵皺着眉頭,眸色暗沉地沉默下來。
勸好丈夫,周海瀾扭頭轉向關雎問,“大師,有沒有安全的辦法,能讓我兒子先醒過來?如果小樟真做了違法犯罪的事,我們會送他去自首、會送他去認罪,絕不姑息!”
這話一說完,她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了下來。
這都是什麽事啊!她好好的兒子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到底是誰在害他?她不信!她始終不信她兒子會做出那種喪盡天良的事。
“這個,”關雎想了想,不暴力拆遷的話,“怕是只有找到給他施法的人。”
畢竟,解鈴還須系鈴人,“到那時,老衲或許會有破解之法。”
賀老爺子見此沉聲說道,“那還是要先查清楚,小樟是怎麽沾上這些事的。”
關雎點頭,他就是想要賀家自己主動去查清楚原因。
畢竟他們有權有錢又有各種渠道和人脈,總比他一個人苦哈哈得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的強。
更何況,賀樟從小到大的事,應該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更容易查。
既然有人接手這邊,那關雎就不管了,“若無事,老衲就先告辭了。”
說着,手往賀樟身上一揮,那血陣就漸漸地往皮膚裏隐了下去。
衆人看得,心下對「老方丈」又信服了些。
周海瀾趕緊把事先準備好的一張卡恭敬地遞給關雎,“大師,辛苦您了。以後若是查到那背後施法之人,怕是還要勞煩大師。”
關雎一愣,還有錢拿?
欸?似乎發現了一條生財之道?
不過,關雎雙手合十地微微一颔首,“阿彌陀佛,除萬民難、解衆生苦,乃是老衲修行之事。施主若是有心,回頭可去寺裏還願,給孩子們送點吃穿用度便可。”
關雎昨晚查信息時,得知這個老和尚養了很多孤兒,不僅吃穿住行,就連教育經費都是寺廟裏出的。
挺好的一老和尚,就給他賺點錢吧。
“好的好的!”周海瀾聞言,忙不疊地點頭應下,“我回頭一定去!”
就連賀老爺子和賀洵,以及衆多醫護人員見此,都對關雎肅然起敬了些。
關雎飄然離去,心裏有些樂:看來他裝逼還挺成功?
作者有話說:
關雎:我把人都忽悠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