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險象環生

兩日後的清晨,楚天涯與王荀一道跟着王禀去往郡王府,準備與童貫一同出城迎接金國使臣。

臨行時王禀對楚天涯與王荀千叮萬囑,叫他們不要莽撞沖動壞了大事。現今宋金關系已是趨于緊張,邊境又有許多關于“金兵即将南侵”的傳言。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如果我們大宋犯了錯,無疑是授人以柄,給金國出兵的借口。

楚天涯聽在耳裏,嘆在心中,暗道:金人南下已是歷史定局,誰也改變不了。就算我們再謹慎,金人也能找到借口出兵。

再者說了,侵略就是侵略,還當真需要合理的借口嗎?說不定哪天金國元帥一覺醒來,就說我夫人養的畫眉鳥丢了,可能是飛到了南國。因此我要派兵去南國把這只鳥捉回來——這也就能成為出兵的借口!

但這些話楚天涯自然不會傻到說出口來。禍從口出,向來如此。

一行人到了郡王府時,看到這裏頗為熱鬧。童貫已經在準備歡迎隊伍了。除了衣甲光鮮的兵馬儀仗還有鑼鼓樂唱,王府裏也是張燈結彩宛如大喜臨門,就差弄一隊手拿彩球穿着水手服的拉拉隊員,站在王府門口跳劈腿舞了。

“正臣,你來了啊!”看到王禀過來,童貫還挺樂呵的笑,看來心情不錯。他道,“你看看,準備得怎麽樣?”

王禀笑了一笑道:“王爺準備得很妥當。只是不知道此次南訪的金國使臣,是何許人?”

“本王暫時也未知曉。”童貫道,“但願是舊識熟人,那樣好說話一點。”

“是啊,此次會晤關乎重大,末将這手心都是握着一把冷汗。”王禀說道,“但願金國使者帶來的會是好消息。就算不交割州縣城池給我們,好歹也不要挑起戰端才好。這戰事一起,便是生靈塗炭哪!”

“可不是。”童貫擰起了眉頭,好像要跟王禀低聲竊語說什麽,卻一眼瞟到了站在王禀身後的王荀與楚天涯。王荀他自然是熟悉,但凝神盯着楚天涯看了幾眼,便指着楚天涯問道:“正臣,此人甚是面生,何許人?”

“咦,王爺莫非不認得他麽?”王禀将楚天涯一把拉到童貫身前來,故作好奇的道,“他此前可是在郡王府裏當差呀!”

“不認得。”童貫上下的打量楚天涯,神色頗為嚴肅與警惕。

楚天涯暗暗驚訝:童貫真的是太監麽?他非但是高大威猛陽剛十足,連說話的嗓音也是相當的淳厚且中氣十足。這還都自罷了,我往他身前一站都有點被威壓的感覺,他這氣場還都不弱!

這時王禀笑呵呵的道:“哦,末将想起來了。此人名叫楚天涯,原是王府後院掌管騾子軍的軍使。他進了王府沒幾天就奉命來給末将送馬料。末将的都統府裏正缺人手喂養馬匹,便将他留下來了。想來他在王府也沒呆上幾天,王爺不認識他也就情有可原了。”

“楚天涯,騾子軍……本王仿佛是想起來了。”這時童貫的那雙銅鈴大眼略微一眯,眼神如刀的盯着楚天涯道,“便是那個馬擴引薦來的、太原牢城裏的差撥小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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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王爺話,末将楚天涯,原本正是太原牢城裏的差撥小吏。”楚天涯小心的抱拳道。

童貫眉頭一皺面露驚疑之色的死盯着楚天涯,嘴裏卻對王禀道:“正臣,此人來路蹊跷,怎生就做了你的親随?”

“來路蹊跷,不會吧?”王禀驚詫道,“他是土生土長的太原人仕,家底來路末将都查得一清二楚了。末将因為他機靈懂事勤謹恭順,又愛惜他習武的天賦人才,于是将他收作了關門弟子時常留在身邊。”

“哦?——”童貫長長的哦了一聲,滿是懷疑的看着楚天涯,看似一點也不肯相信。

“不過,既然王爺對此人有所懷疑,那末将就留他不得了!”說罷王禀就大吼一聲,“來人,将他拿下!”

幾名軍士就要沖上前來執拿楚天涯,童貫連忙一擺手道:“哎,你這是做什麽!既是你的徒兒,便肯定是值得親信之人嘛!——爾等還不退下!”

楚天涯站在童貫和王禀中間,一直抱拳而立。靜看他二人一唬一愣訛來詐去的演戲,屏氣凝神不動如鐘。

“哈哈!正臣你看,這小子的定力還是不錯的嘛!”童貫突然大笑,“說不得,你相人确有幾分眼光,這小子興許真有過人之處——只是你前次收了個好義子,今番又多收了個徒兒。本王好奇之下,便多過問兩句了。”

童貫這話一說出來,王禀都很是心驚肉跳,急忙抱拳拜道,“是末将禦子不嚴,家門不幸……”

“罷哪,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童貫終于将眼光從楚天涯身上移了開去,呵呵的笑道,“現在我們只管招呼好金國使臣。”

楚天涯依舊抱拳站着,心中早已是驚濤駭浪的翻滾了好一陣,這時才暗暗的籲了一口氣,心忖道:剛才這一片刻的時間,當真是殺機四伏險象環生。童貫的眼光心術的确都很老辣,怪不得能混到今天這樣的位置!

突然,就站在楚天涯身前兩步的童貫鬥然出手,一爪就襲向了楚天涯的咽喉!

旁邊所有人,幾乎沒有人預料到童貫會突然出手,全都悚然變色!

楚天涯更是心中大驚!

童貫這一記鎖喉來得既突然迅猛又毒辣刁鑽,楚天涯要退是來不及了,出于本能的反應出拳就擋。好在他反應不慢總算是擋了下來。電光火石之間,童貫馬上又化爪為掌拍向楚天涯腹胸之間,使上了一手黑虎掏心。楚天涯情急之下手臂相交雙肘下沉格檔住了。豈知,童貫的另一手馬上揮拳而至,直擊楚天涯的太陽穴!

這一連三招,全是殺人奪命的毒招、狠招!

站在楚天涯身後兩步之地的王禀和王荀都大驚失色、心驚肉跳,但又不敢出手來救楚天涯。

眼看着這一拳就要打中了楚天涯太陽穴,那是必死無疑。情急之下,楚天涯将手肘疾疾一擡,使出了剛學的紅拳中的一記“擰子肘”,肘尖正好擊中童貫的前臂,将他這一擊化解!

“紅拳!”童貫鬥然收勢雙手剪背,正色看着楚天涯,“你練過紅拳?!”

楚天涯暗籲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抱拳道:“回王爺話,末将是練過幾手紅拳,但學藝不精,僅是入門。”

“唔……”童貫盯着楚天涯緩緩的點了點頭,“是有點功夫底子,氣度膽色也都還可以,怪不得連王都統都能看上你。”

這時,早就捏了一把冷汗的王家父子,才各自暗籲了一口氣。好在剛才楚天涯是應付過來了。要是被童貫這三招擊倒,便是做了個冤死鬼,也沒人能替他伸冤!

“王爺謬贊,末将不敢當。”楚天涯回話道。

“呵呵!”童貫又笑了起來,笑得還很爽朗的樣子,說道,“正臣,恭喜你收了個好徒兒呀!這小子不錯,不錯!”

王禀這才敢上前來,抱拳拜道:“王爺今日好興致,還與劣徒試起武藝來了。想來已有多日未嘗與王爺考較槍棒拳腳,王爺便是技癢了吧?”

“哈哈,正臣說得沒錯,本王就是一時技癢了!”童貫拾階下梯的大笑幾聲,然後一巴掌拍在了楚天涯的肩膀上,“小子,沒吓到你吧?你是正臣的愛徒,若是将你吓壞了,本王可賠不起呀!”

“王爺說笑了。能得蒙王爺親自點撥武藝,末将受寵若驚。”楚天涯連忙抱拳答道。

“哈哈,瞧這小子,還蠻會油腔滑調的——唔,是個當官的料!”童貫使了幾分暗力,連着在楚天涯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三下,并道,“好生奮進!有了王都統提攜,你前途無量!”

童貫這手下得可是真重,掌含綿力勢比千斤,楚天涯差點都快要被拍成內傷了,但也只能強忍着站直了抱拳道:“恩師卻是教導,我等軍漢都要仰仗王爺鼻息,唯王爺馬首是瞻!”

“啧!正臣,你這徒兒教得是真不錯,本王喜歡!”童貫總算收回了手呵呵的笑,喚道,“來人,賞寶甲——今日是與正臣的愛徒頭次見面,少不得要給份見面禮!”

“王爺真是太客氣了!”王禀與楚天涯一同拜謝。

這時一名軍漢抱着一個木盒子出來了,童貫笑呵呵的對楚天涯道:“收下吧!将士三寶‘兵馬甲’,本王今日就賞你一副塗金脊鐵甲作為見面禮。至于兵器和馬匹,可就得靠你自己的本事去掙了!”

“謝王爺!”楚天涯接過了铠甲盒子,抱着感覺還挺沉。心裏卻在暗罵:這死太監剛才差點就殺了我,馬上又狠狠的打了我幾掌,現在卻又打賞寶甲,這手腕還真是強硬狠辣又圓滑世故,胡蘿蔔加大棒的禦下之術,練得是爐火純青了嘛!

這時,近旁的一些軍校都對楚天涯投來了豔羨的目光。因為,一般的宋軍士兵都只穿着“步人甲”,就如同楚天涯現在身上所穿的這一身,是由皮布編織而成,防禦一般也挺寒酸。身份較高一點的将校可以穿得上素甲、渾銅甲或是墨漆皮甲等。而“塗金脊鐵甲”是鐵甲的一種,最為貴重,向來是上等都校才能穿戴。

由此可見,童貫“豪爽大方”的名聲倒是不假,出手賞出的這一件見面禮,就稱得是上軍中的寶貝了。

“你馬上換上這铠甲,便與你師父一道,随本王出城迎接金國使臣吧!”童貫仍是笑呵呵的,對王禀道,“既然是走在王都統身邊的人,怎能穿着一身步人甲呢?那豈非是給王都統丢人了,哈哈!”

“王爺真會說笑,末将哪有王爺財大氣粗啊,這身邊的近衛全都是上等的配備!”王禀笑着答了話,便對楚天涯道,“劣徒還不快去更換袍铠?”

“楚兄弟,我來幫你。”王荀熱情的應了一聲,便上來拍着楚天涯的肩膀,“這甲可不好換,走吧,我幫你穿戴!”

“好……”楚天涯着實的籲了一口氣,便與王荀一同來到了王府後院的一間營房裏。

到這時,楚天涯的神經才總算放松下來,頓時感覺到肩膀一陣劇痛。拿手捂了一捂,更是痛得直吸涼氣。便對王荀道:“童太師下手也太狠了,這幾掌差點要将我的肩膀給拍碎!”

“還說呢!楚兄弟,你可知道今天你有多險,差點就沒了性命?!”王荀低聲驚道,“好在你應付過來了,我與父親都替你捏了一把冷汗!”

楚天涯漠然的笑了一笑,低聲道:“童太師當真是多疑狡詐,而且武功厲害。他不過是随便出了幾招,便差點要了我的親命。看來,還真是不好對付!”

“你才知道啊?”王荀苦笑不疊的道,“論武藝論智謀,連我父親都一直自愧不如童太師,就別提我們這些小輩了。看來馬擴一事,太師已經在懷疑我爹了。再加上你是馬擴引薦來的,現在卻又與我爹走得這麽近,太師難免對你頗多猜忌與懷疑!——楚兄弟,你以後可得小心了!被童太師盯上的人,日子可都不那麽好過!”

楚天涯淡然的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心中卻道:看來童貫是有點本事——倒也好,如果對手太弱,我反而會覺得勝之不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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