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要想獲得,必先舍得,(2)
魚臺之內,猶如點睛之筆。
只是現在是冬天,萬木蕭索,湖水沒有結冰,卻寒氣襲人,若是夏日炎炎之際,一把遮陽傘,一把沙灘椅,一杆魚杆,在湖邊悠哉半日,也是快樂似神仙。
湖心島在湖的中心,有四道走廊通到岸上,島上,中間是一座人工土山,上面的涼亭、樹林和健身休閑場所,島的周圍,是人工沙灘,沙灘上,有無數木椅、長凳和遮傘組成的釣魚臺,一共有多少個一時難以數清,一眼望去,四五十個絕對不會少。
必須要說,釣魚臺別墅無論生态環境、配套設施還是真山真水的景觀,在石門無出其右者,即使現在山前大道火熱開發,沿道路兩側的荒山野嶺又新建了不少別墅,各各打出不同的賣點,但和兩年前的釣魚臺別墅相比,似乎總是欠缺了一份從容和沉穩,多了一份功利和浮躁。
現在是冬天,沙灘和釣魚臺上,空無人影,還好天氣晴朗,否則站在湖心島上,還真有寒風刺骨的感覺。相信如今郭容天站在湖心島上,想起兩年前開盤時的盛況,再對比現在日漸衰落的現狀,再聯想到山前大道的開發帶動了沿線幾處別墅小區的火爆,他的內心或許也會是寒風刺骨。
8號臺,有兩個背影坐在長椅上,一男一女,男的年約五旬左右,女的青春正好,三八芳華。
不等倪流上前,郭容天已經站了起來,回身說道:“你就是倪流了?”
五十開外的郭容天是典型的北方大漢形象,方臉濃眉,只不過眉頭緊鎖,就顯得過于憂國憂民了。再加上他一身灰色大衣灰色長褲,配合蕭索的湖邊風景,就頗有一種滄桑感。
旁邊的女子穿了紅豔如火的羽絨服,奔放如藍天的牛仔褲以及一雙純淨如白雪的翻毛靴,微呈瓜子型的臉上一雙杏眼千嬌百媚。
“郭董您好,我是倪流。”倪流伸手接過郭容天伸過來的右手,微微欠了欠身子,表現出了晚輩向長輩致敬的誠意,“這是吳小舞,我的秘書。這是黃文旭,我的助手。”
郭容天依次和吳小舞、黃文旭握了手,對黃文旭他沒有過多的表示,對吳小舞特意多說了一句:“小舞,我們是第二次見面了。”
吳小舞擔任了宋國文一年多的秘書,卻只見過郭容天一面,宋國文和郭容天的私交如何,由此可見。
倪流以為紅羽絨服女孩是郭容天的秘書,不料郭容天并沒有介紹她是誰,就開始了會談。
“倪流,你對釣魚臺別墅小區的印象怎麽樣?”郭容天背起雙手,邁步沿着海灘向前走去。
倪流跟在郭容天的身後,心想也不知郭容天是随口一說,還是有意考他一考,他沉思片刻,并沒有正面回答郭容天的問題,卻說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前段時間我想買一套房子,結婚用房,是剛需。選來選去我選中了一處小區,名字叫全棉時代,郭董應該也聽說過這個項目。”
郭容天點了點頭,并未說話,雖然倪流的話題扯遠了,不過他有耐心聽倪流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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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倪流,我爸問你對釣魚臺別墅小區的印象怎麽樣,你怎麽說到全棉時代了?全棉時代是高層中檔小區,能和獨棟別墅的釣魚臺高檔小區相比?你會不會回答問題呀?”走在郭容天右側的女孩口氣居高臨下地指責倪流,眼睛中都流露出輕蔑的神色,“就你這智商,還想跟我爸談判?我看你趕緊走人得了。”
“麗麗!”郭容天扭頭呵斥了女孩一句,又對倪流說,“別理她,繼續。”
原來女孩不是郭容天的秘書,而是他的女兒郭麗麗。黃文旭和吳小舞走在後面,從見到郭麗麗第一眼起,黃文旭的目光就不離郭麗麗左右,從她的臉蛋看到胸,再從胸看到大腿,全身上下都被黃文旭色眯眯的目光掃描了一遍。
“這妞兒不錯,我喜歡。”黃文旭小聲地對吳小舞說道,“小舞,你告訴倪流,這妞兒我預定了,別讓他跟我搶,他有你就行了,別再染指郭麗麗了。”
“滾蛋,你愛泡誰就泡誰,別拿我和倪流開玩笑,我有男朋友了。”吳小舞擡腿踢了黃文旭一腳,又沖他揮了揮拳頭,“下次再胡說八道,我就和你斷交。”
“拉倒吧你,你有男朋友?鬼才信。就憑我火眼金睛的色眼,一眼就看穿了你外表沉靜內心狂熱的本質。你以前也許有過男朋友,但肯定不是一次成功的戀愛,而且他傷你很深,你不願意提起傷心的往事,卻又對他念念不忘,所以,你才在現在單身的事實下口口聲聲說自己有男朋友,其實是生活在往事的回憶之中不願意醒來。”黃文旭口若懸河,一本正經地點評了吳小舞一番,又嬉皮笑臉地說道,“怎麽樣,我說對了吧?你承認不承認都不要緊,我對你的過去不感興趣,也不關心,我現在有了新的人生目标,她就是麗麗,小舞,我一定要拿下郭麗麗,讓她成為我們通向成功之路的階梯。”
“我呸。”吳小舞啐了黃文旭一口,“胡說八道,滿嘴放炮!一邊去,懶得理你。”
“正好,我還懶得理你呢。來,換換位置,讓我跟在麗麗身後,方便欣賞她動人的背影和優美的曲線。”
“……”吳小舞無語了,她不再理會黃文旭,轉身看向了湖水,目光中有一絲複雜難言的情緒跳動,也不知是風太冷還是黃文旭的真的觸動了她的內心,不經意間,眼角有一滴晶瑩的淚珠滑落。
倪流走在郭容天的左側,微冷的北風吹動他衣服的下擺,讓他的身影顯得灑脫而淡然,他只是淡漠地看了郭麗麗一眼,繼續說道:“全棉時代位于二環以內,在三條路彙聚的三角地帶,交通十分便利,而且周圍環境安靜,是一處宜居小區,最主要的是,價格還不貴,合六千多一平米。在石門二環以內的房價普通在七八千左右的今天,能在二環內不算偏遠的地段還能買到六千多一平米的房子,算是幸運了,對不對?”
郭容天面無表情,只是靜靜聆聽。
“其實不是,一分價錢一分貨的道理,永遠是真理,商家的本質是榨取利潤,全棉時代的房子之所以不貴,一是因為地皮是城中村改造的地皮,小區八棟樓,其中四棟是回遷房,用四棟樓的代價來換取地皮的免費使用,折價下來,肯定會比單純的購買地皮要便宜許多。二是全棉時代從開盤到現在,兩年多了,一直沒有辦下來土地證,沒有土地證,就辦不了房證,就是說,全棉時代五證不全,這樣的房子,自然賣不上高價,只能以低價取勝。”
“交房的時候,原本定好的四季沐歌太陽能熱水器換成了沐陽牌,許多不起眼的地方的用料,也都以次充好或是偷工減料,最氣人的是,作為最大賣點的房屋質量也被人發現了貓膩,結果引發了購房者的怒火,許多購房者一怒之下聯合起來,沖擊了全棉時代的銷售部,差點釀成群體事件。最後報紙、電視臺和網絡一曝光,全棉時代沒有預售證的內幕被捅了出來,全棉時代的開發商中省信譽房地産開發公司,名聲一落千丈,名叫信譽房地産公司卻沒有信譽可言,信譽房地産想借全棉時代一炮打紅進軍房地産業的腳步,就此停止不前了。”
碰撞
全棉時代事件,郭容天當然聽過,聽倪流講完,他停下了腳步,臉色沉靜如水地問道:“全棉時代的失敗和釣魚臺別墅的失敗,沒有相通的地方,不好拿來類比。你的故事是不是想說,在你眼裏,釣魚臺也和全棉時代一樣,是一個操作不當導致的失敗品?”
“切,你懂什麽?不懂裝懂罷了。你才多大,有沒有獨立運作過哪怕一個一百萬的小項目?沒有吧?沒有就不要紙上談兵了,事後諸葛誰都會,有本事提出改進的建議,而且還能反敗為勝,才算真本事。”郭麗麗不以為然地說道,輕描淡寫的口氣,充滿了對倪流的輕視。
要是平常,倪流早就三言兩語反駁得郭麗麗無話可說,但現在他重任在肩,他的任務不是打擊一個嚣張富家女的狂妄,而是要說服郭容天在遠思遺産争奪戰中,立場向他傾斜,所以他并不回應郭麗麗的挑釁,而是回答了郭容天的問題。
“在我看來,全棉時代和釣魚臺的失敗,是不能相提并論,但如果轉變一下角度的話,全棉時代和釣魚臺未必就不能起死回生。”對于自視過高的人來說,直接無視之就是最好的反擊,倪流悄然向黃文旭使了一個眼色。
果然不出倪流所料,郭麗麗對倪流對她的兩次無視憤怒了,她跳到倪流面前,用手指着倪流的鼻子:“倪流,你什麽意思?你不要太狂了,告訴你,容天集團我也是股東之一,就憑你對我的态度,你想和容天合作,休想。”
黃文旭人影一閃,如一道陰影突然就冒了出來,橫在倪流和郭麗麗的中間,他打了個哈哈:“郭小姐,在下黃文旭,人稱玉面黃郎,早就聽說過郭小姐的芳名,對人人向往的石門一枝花仰慕已久,今天一見,石門一枝花的外號名不符實……”
倪流現在必須形象正面,不能在郭容天面前的絲毫閃失,面對郭麗麗的刁鑽,倪流不方便直接還擊,黃文旭就知道,他是替倪流擋下刁蠻公主無理取鬧的不二人選。
“什麽石門一枝花?胡說八道。”郭麗麗嘴硬,不過還是被黃文旭随口胡編的石門一枝花的說法吊起了胃口,“我怎麽沒有聽說有這個說法?”
見郭麗麗上鈎,成功地被他轉移了注意力,黃文旭得意地向倪流回了一個眼色,一把拉過郭麗麗:“麗麗,你當然沒有聽過石門一枝花的說法,因為現階段還沒有正式對外宣布評選結果,還處在保密階段。石門一枝花是我們皇上協會共同推薦并且公平投票推舉出來的一個榮譽稱號,獲得石門一枝花稱號的美女,必須豔壓群芳,不論是相貌、身世、氣質還是身材,必須樣樣第一,才配得上石門一枝花的美譽。”
“什麽是皇上協會?”郭麗麗被黃文旭拉下了水,“為什麽說我又是又不是石門一枝花?”
“因為……”黃文旭見獵心喜,見進展順利,心花怒放,興奮度暴漲,“以你的相貌、身材和身世,石門一枝花的稱號太埋沒你了,你應該是中省一枝花才對。”
“啊?”郭麗麗如墜雲端,不,其實是掉進了雲山霧罩的美麗的謊言之中,“我……你們都評選了誰?有沒有白丁?有沒有付先先?有沒有連若菡?我是不是比她們得分都高?你們要是讓她們得分比我高,就是你們有眼無珠!”
女人,你的名字叫虛榮,不,應該叫傻冒,吳小舞現在不但越來越佩服倪流的識人之明——識人用人,是一個執掌大局的上位者必備的基本素質——也越來越欣賞黃文旭插科打诨的本領,有時候遇到刁蠻難纏的人物,還真需要黃文旭這樣嬉笑怒罵的怪才對付。
郭容天也不知道是對女兒過于縱容,還是故意讓女兒的刁蠻為倪流制造難題,反正他沒有批評郭麗麗一句,就當郭麗麗對倪流的無理沒有發生一樣:“說說你的想法,我還真對怎麽樣讓全棉時代和釣魚臺起死回生大感興趣,哪怕只是紙上談兵,也算是一個消遣了。”
消遣一說,明顯流露出郭容天對倪流的輕視,倪流不以為意,和久經商場的郭容天相比,他确實是初出茅廬,而且也正如郭麗麗所說,他沒有獨立運作過哪怕一個一百萬的小項目,他的理論,沒有經歷過一次實踐的考驗。
說錯了不怕什麽,怕的是不敢想不敢說,當年他和宋國文在一起的時候,宋國文問什麽他就說什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算其中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沖動,也有他敢想敢幹的性格使然。
“如果能把人生中轟轟烈烈的大事都看透了,當成消遣一樣活着,也是很難達到的境界。”倪流不是自嘲,是有感而發,在郭容天面前,他是沒有實力沒有資歷沒有經驗,但并不代表他以後達不到郭容天的高度,許多人不是沒有做大事的才能,只是沒有做大事的機會罷了。
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舞臺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寬。
“全棉時代的地理位置很好,三條道路的交彙之處,完全可以以四通八達、人生縱橫當賣點,再下大力氣拿到土地證,五證齊全後,立馬在全省主要媒體上大打廣告,以全省第一家綠色生态太陽能小區為噱頭,整體均價每平提升1000塊,廣告文案做得大氣一些,再打出香港設計京城施工的旗號,時間不用多久,狂轟半個月的廣告之後,原業主都會因為房子的巨大升值而不再鬧事,同時還因為買得早得了實惠而沾沾自喜,而全棉時代的名聲打響之後,信譽房地産的信譽,也就回來了。”
郭容天對倪流關于全棉時代反敗為勝的論述不置可否,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全棉時代在營銷手段上的低級和不入流也是事實,從來沒有在媒體上打過廣告,整個營銷和推廣全部靠街頭小廣告投放,所以一直給人很低端很小家子氣的感覺。
“釣魚臺又該怎麽反敗為勝?”郭容天并不想就倪流為全棉時代開出的藥方點評,也不想去深思是不是可行,全棉時代的是不是反敗為勝,他不關心,和他也沒有什麽關系,他只想知道,倪流又會為釣魚臺開一劑什麽藥。
畢竟和全棉時代現在還在熱度之中不同的是,釣魚臺的熱度,已經過去了。不過,倪流為全棉時代開出的藥方,系統而全面,倒讓他還真有幾分期待倪流接下來會說些什麽了。
“釣魚臺現在可走的路不多了。”倪流并不掩飾他對釣魚臺現狀的失望和未來的擔憂,“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我只負責提供一個思路,是不是可行,還得郭董裁決。”
倪流用手一指遠處的兩棟獨棟別墅之間的空地——說是空地也不恰當,中間有花草,只不過因為冬天的緣故,花草枯萎,顯得空曠而蕭索——說道:“我大概算了一下,每棟獨棟別墅之間的空地大概有半畝,一年三季有花草,冬天荒廢,如果在空地上建造一座宅子,造價不用太高,地皮是現成的,材料和人工大概十萬塊就能解決問題,宅子可以停兩輛汽車,有一個卧室一個廚房,剩下的地皮就架一座溫室大棚,可以種植蔬菜,建成之後,老住戶免費贈送,新客戶買房即贈……”
郭容天沉默不語,心中卻是驚濤駭浪,倪流的主意看似異想天開,甚至可以說突如其來,完全不合常理,但仔細一想,卻大有玄機,完全彌補了釣魚臺在布局和規劃上的所有缺陷!
一座帶溫室大棚的宅子,确實成本不高,十萬元的造價對一座動辄幾百萬的別墅來說,作為附贈品也不算多高的成本,不過就是每棟別墅少賺十萬就行了,而如果因此多賣出一棟別墅,整個小區內全部宅子的成本就回來了。
最關鍵的是,宅子連接了兩棟別墅之間的空地,讓獨棟別墅之間疏遠的距離加強了聯系,同時又保證了足夠的私密性,将釣魚臺因私密性過強而導致的人氣不足的缺陷化解于無形之中。而溫室大棚種植蔬菜,對,還可以再多劃分一塊地方建造一個魚池,等于是一處坐享田園風光的老宅子,滿足了都市人向往田園生活的心思,安放了都市人生活在別處的不安分的心。
購別墅贈私宅,又可以重新點燃釣魚臺早就過氣的熱度,或許還可以再次掀起釣魚臺早就被人遺忘的熱潮,郭容天感覺心中的一股火苗騰地燃燒了,随後越燒越旺,讓他幾乎控制不住躍躍欲試的心情,直想扔下倪流就去召開董事長讨論項目的可行性。
郭容天承認,他被倪流的主意打動了。
不過,郭容天畢竟久經商場,不會輕易表露他的真實內心,深呼吸幾口,恢複了理智,他沒有對倪流的提議發表任何看法,卻轉移了話題:“倪流,如果你接手了遠思集團,以後的發展思路,是以房地産為主了?現在國家正在大力收縮房貸,在擠壓房地産市場的水份,你還看好房地産市場?”
好一個心深如海的郭容天,倪流拿出了誠意,先後抛出了針對全棉時代和釣魚臺案例的分析來投石問路,郭容天是不是認可暫且不論,卻連一句回應也沒有,也太拿大了吧?倪流心中不服,不過他還是保持了足夠的平靜,在他沒有實力之前,隐忍不是軟弱,而是蓄勢。
“房價虛高是事實,但是指一線城市和一些三線城市,而石門是二線城市,又是新興的省會城市,現在市區才300多萬人口,未來的發展空間還很大,按照大多省會城市500萬人口的容量,石門還有200萬人口的增長空間,200萬人,郭董,得是多少套剛需的住房?”倪流再次拿出了十足的誠意,他不信他打動不了郭容天,“而且農村城鎮化的目标,又會帶動房地産的新一輪熱潮,未來20年,國內将會新增上萬上新興的小城鎮,下一步的發展方向是,得農村者,得天下。”
“如果你接手了遠思,選擇和容天合作的話,你會怎樣和容天合作?”郭容天還是不動聲色,但話題終于開始深入了。
倪流總算心中一塊巨石落地了,經過艱苦卓絕的較量,終于,郭容天初步接納了他。如果說和王樹斌的過招是真刀真槍的直接碰撞,那麽和郭容天的交手就是一次鬥智鬥勇的智慧碰撞。
“我還沒有想那麽長遠,當然,能和容天合作,是我優先考慮之一。”如果說剛才是倪流的試探,既然試探成功了,那麽現在他開始收回謙遜,以平等的姿态和郭容天對話了,“合作的前提,是建立在我能順利入主遠思的前提之上。”
“倪流,有一個問題不知道你想過沒有?”郭容天用手一指遠處的高樓,“從打地基到封頂,萬丈高樓平地起,中間要經過多少道工序?同樣,從一個剛入門的員工到董事長,中間隔了多少級別?”
倪流明白了,郭容天是暗示他根基不穩,沒有從底層一步步紮實地走向高層的經歷,換言之,郭容天就算支付他接手遠思集團,也不看好他擔任了董事長之後的遠思集團的前景。
“從員工到部門經理,再到大部經理,再到分公司經理,再到總部副總……呵呵,從一個剛入門的員工到董事長,中間确實隔了許多級別,但如果換一個角度來說,作為繼承人,可以一步登天不需要經過每一個階段而直接坐坐上董事長的寶座。人和人不同,有人适合從零到十的創業,比如劉邦,而有人适合從十到一百的開拓,比如劉徹……”倪流輕松自若的笑了笑,笑容中充滿了自信,“反正我是見郭董,拿出了百分之百的誠意,就和我剛才為釣魚臺提出的建議一樣,最後怎麽做,還得郭董決定。”
條件
倪流悄然向吳小舞使了一個眼色。
吳小舞看了看手表,向前一步:“倪總,本來下午還要和華達集團的孟林開孟董見面,剛才我收到孟董秘書的短信,孟董想現在就見面……”
“現在呀?”倪流不置可否,微一停頓,目光看向了郭容天。
華達集團也有意插手遠思的事情?郭容天心中一動,盡管他寧願相信倪流不過是虛晃一槍,只為加大談判的籌碼,是常見的商業伎倆,但迫切想要在遠思事件上搶占先機的心情,讓他沒有拿捏的時間,萬一是真,再萬一倪流和華達談判成功,他豈不是功虧一篑了?
關鍵是,遠思事件是百年不遇的機遇,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了。
問題是,如果支持倪流,他将會站在了洪東旭的對立面,如果倪流失敗,最終沒有入主遠思,那麽他的賭注下錯,将會徹底得罪洪東旭,別說能在遠思事件中分一杯羹了,怕是連和遠思集團合作的機會都沒有了。
但……萬一倪流真的成功了呢?郭容天左右為難,倪流比他想象中更聰明更從容,也更有商業頭腦,宋國文眼光不錯,選定的接班人是個難纏的角色,只是倪流畢竟太年輕了,就算他入主了遠思集團,最終能否完全控制遠思集團還在兩可之間?
那麽,既不會得罪洪東旭,又可以讓倪流感激的辦法只有一個了,郭容天沉穩地說道:“洪東旭出價3億收購你手中的股份,你來找我,是想向我抛售你手中的股份,還是想讓我不拆借資金給洪東旭?”
終于說到了問題的關鍵點上了,郭容天雖然深不可測,比咄咄逼人的王樹斌難對付多了,倪流卻依然有信心和郭容天周旋一二,畢竟,他手中有王牌可打:“襄都也有一家公司出價了,三億五千萬。”
郭容天微微震驚:“這麽說,你是想轉讓股份,不想接管遠思了?”
“也不一定,如果最終轉讓的價格達到了心理預期,我也許也會直接轉手了事,股份轉讓給一家大公司的話,我就不用和洪東旭面對面較量了,直接拿錢走人,何樂而不為?不管哪家公司接手了股份,以公司之力和洪東旭對抗,洪東旭再想阻攔,也要掂量掂量對手的分量再說。他敢欺負我一個人單槍匹馬,卻不敢欺負如郭董、孟董一樣的人物……”倪流的話沒有說死,留了餘地的同時,又抛出了足以讓郭容天動心的誘餌。
“洪東旭提出向我拆借3億資金,等他接手了遠思集團之後,會以股份或是子公司的形式歸還。”郭容天并不是出賣洪東旭,而是拿他和洪東旭的交易說事,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以倪流的聰明,應該早就摸清了都有誰和洪東旭有過私下接觸,“但如果有更好的選擇,比如說三億五千萬可以直接拿到宋國文名下的全部股份,那麽和洪東旭的口頭承諾也就不必當真了。”
郭容天也報價了,不過報價太低了,雖說三億五千萬只是倪流哄擡物價的報價,但離他的心理預期還有不小的差距,倪流就說:“華達的孟總昨天和我初步達成了意向,他願意出價到四億五千萬。”
商場上的談判,本來就是一個你來我往的心理較量過程,一方漫天要價,一方坐地還錢,要高價沒什麽,只有真有意向和誠意,一切都可以繼續深入再談。兵不厭詐,也是商場的慣例。
倪流是沒有商戰的親身經歷,但和宋國文接觸了三年有餘,耳濡目染下,在宋國文的敘述中,也算是親身經歷了許多驚心動魄的商戰,資本世界裏的規則不一定全是弱肉強食的規則,也有許多以少勝多的案例,就和歷史上許多著名的戰役一樣,決定勝負的不是哪一方實力上的壓倒性的優勢,而是領軍人物的心理素質和決策的正确性。
有一則華爾街的真實的收購案例,一家破産倒閉的小公司被一家大型集團公司看中,大公司的CEO由于近來業務不佳,有被董事會罷免的危機,為了維護他擔任CEO之位的高薪,他有必要完成一次收購來提升威望,并且給董事會和股民一個交待,而被他看中的小公司正好彌補了他所執掌公司的短板,如果收購成功,會讓公司的股票大漲,也會讓董事會即将對他提交的不信任案破産。
在這樣的前提下,CEO和小公司的創始人接觸了三次,三次都沒有達成協議。小公司的經營狀況不佳,財務報告顯示已經資不抵債,只有破産一條路可走了,在這種情形下,再收購這家公司就是賠本買賣。不過小公司的創始人用拆借的方式讓公司的賬面上顯示有5億美元的資金,并通過了收買等手段讓審計部門審計過關。
最後一次小公司的創始人和CEO坐在一起吃飯,CEO報價5億5千萬,小公司創始人報價6億5千萬,CEO還價到6億,小公司創始人同意了,二人草簽了協議,分手的時候,CEO問對方心理底價是多少,對方說是5億5千萬,對方又問CEO的底價是多少,CEO笑着說,是6億5千萬。
二人都達到了心理預期,皆大歡喜,握手告別。
等完成收購手續後,有人提醒CEO說小公司的審計出了問題,其實資不抵債,已經破産了,但此時CEO已經借收購案重新贏利了董事會的信任,而且公司的股票大漲,他就将審計材料扔到一邊,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這場收購,沒有輸家。”
是呀,小公司創始人還清了欠債,還平空賺了一億美元,足夠養老了。公司CEO保住了高薪的CEO寶座,重新獲得了董事會的信任,而且公司股票大漲,市值增加不少,6億美元對于公司龐大的市值來說,九牛一毛,只憑股票市場的上漲,就不止帶來10億市值的漲幅,也确實,似乎誰也沒有虧損。
那麽到底虧損的5億美元由誰承擔了?
倪流不是MBA,也沒有相關的從業經歷,但他依然可以從這個案例中認清一點,資本市場的運作,不必拘泥于市值和真正價值的不對稱,有時候市值和實際價值會有嚴重的落差,而有時候,又會有超出想象的拔高。
郭容天聽倪流報出四億五千萬的價格後,不說話了,背着手繼續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16號釣魚臺,他不走了,坐在了長椅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
黃文旭和郭麗麗沒有跟過來,落在了後面,二人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反正黃文旭一開口,郭麗麗就笑個不停。
吳小舞站在一邊,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在等倪流和郭容天最後的談判。
“遠思集團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不止值四億五千萬,就是六億五千萬也值,但我不妨告訴你,沒有哪一家公司會出到五億以上的價格,你知道為什麽嗎?”
“知道。”倪流很幹脆而直接地回答了郭容天的問題,“現在都是想乘人之危壓低價格,也是看到遠思集團的內鬥太麻煩,表面上看,遠思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市值超過七億,但鑒于接手股份之後有可能面臨的官司和遠思內部的巨大阻力,本着風險最小利潤最大的原則,如果以正常的市值收購股份,就太冒進了。還有,遠思不是上市公司,財務報表不那麽正式和準确,不能讓人從中得到遠思集團最準确的市值。所以,五億是一個既能讓我接受又讓收購方感覺有利可圖的折衷價位。”
“呵呵,你倒是快人快語。”郭容天難得地笑了一笑,“我有兩條路任你選擇,一是出價五億直接收購你手中的全部股份,你負責在容天接手遠思的過程中,盡最大能力掃清障礙。二是容天中止和洪東旭的合作,不再提供一分資金給洪東旭,并且會提供一切可能幫你接管遠思集團,比如提供資金支持,提供法律援助,必要時,容天集團可以直接出面挺你……”
比想王樹斌的簡單直接,郭容天還是老謀深算多了,兩條路,不管哪一條,都是一個陷阱,當然,在商言商,倪流也能理解郭容天處處維護容天集團利益的做法,商人的本質就是逐利,只要手段正當合法,就無可厚非。
“我想知道,如果我選擇第二條路,等我接管遠思後,需要怎樣回報容天?”倪流再清楚不過,第一條看似好走,其實最後五億現金未必真能到他手中,而第二條路更是看似鮮花滿徑,其實在鮮花的後面,是遍地荊棘。
“三年內,遠思所有的房地産項目全部采用容天出産的建材,兩年內,遠思和容天共通開發一兩個項目,一年內,遠思向容天共享遠景規劃……”郭容天話一說完,一拍腿站了起來,“我就不留你了,中午還有個會議。”
行,手腕挺高,談完就逐客,既不給他思索的時間,也不等他回答,倪流也很幹脆地站了起來,和郭容天握了握手:“那好,就不打擾郭董了。”
倪流話也說得空靈,等于沒有回應郭容天的兩條建議。
中午的陽光很好,一行三人的汽車駛出釣魚臺的時候,黃文旭坐在後座頻頻回望,意猶未盡地說道:“一見鐘情,相見恨晚,倪流,你負責擺平郭容天,我負責搞定郭麗麗,我們雙管齊下,幹脆把容天一鍋端了,怎麽樣?”
“話說得輕巧,容天是塊硬骨頭,不好啃,郭容天比王樹斌難對付多了。”吳小舞全程參與了倪流和郭容天的交鋒過程,對情況比黃文旭了解,她搖頭嘆息說道,“黃文旭,你以為擺平郭容天就和你搞定那個沒腦的公主一樣容易呀?做夢吧你。”
“倪流,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