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誰都留了最後一手,(3)
旭現在是東道主,他當仁不讓地充當了主人的角色,“請各位來遠思作客,一為感謝各位參加宋國文先生的追悼會,二來是遠思有一件大事,需要各位充當見證人,這件大事,現在也不是什麽秘密了,可以對外公布了,就是宋國文先生不幸去世,生前他留下了一份遺囑,遺囑聲明,他名下的所有股權歸倪流所有。”
倪芳和宋國武站在外圍,見洪東旭終于正面提到了遺囑的事情,都微微一怔,該來的,終于要來了。
所有人都一言不發,要看看洪東旭會說些什麽。
洪東旭意味深長地看了倪流一眼,又收回目光,一絲鄙夷的神色從眼中一閃而過:“雖說宋國文先生的遺囑是個人私事,但由于他的遺囑涉及到了遠思集團百分之七十的股份的歸屬,事關遠思集團的切身利益,董事會經過讨論研究,一致決定等宋國文先生的屍檢報告出臺之後,再根據形勢做出正确的判斷,在屍檢報告的最終結果出來之前,遠思尊重宋國文先生家屬的意見。當時宋國文先生的家屬以宋國文死罪不明為由,要求暫緩宋國文名下的股份交接,遠思法務部經過和倪流先生的協商,本着互相信任的原則,雙方達成了一致,股份交接就暫時擱置了。”
事情的前因後果,只有少數人知情,在座的大部分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洪東旭将事情的前後經過當衆說出,是為了讓在座的衆人心裏有一杆秤,當然,是要向他傾斜的秤。
在座的所有人,包括卓達在內,都饒有興趣地聽洪東旭講下去,大老遠從石門來襄都一趟,除了利益的驅使之下,也正如孟林開所說,中省商界最近太沉悶了,好不容易有一個風起雲湧的事件,不來親自感受一下,不親臨其中,太遺憾了。
而且還有一點,宋國文在中省大小也是一個人物,他的突然去世,不但襄都震驚,中省商界也是一片嘩然和震動,更讓人不可理解的是,宋國文怎麽就留下遺囑要把名下股份全部傳給倪流,這在中省商界可是破天荒頭一次,以前,從來沒有一個人會把遺産留給小舅子。
所以,許多人在利益驅使以及好奇心和探究真相的心理驅動下,紛紛出動前來參加了宋國文的追悼會,生前就喜歡熱鬧的宋國文終于如願以償,在他死後終于制造了中省商界前所未有的最大的一次聚會。
五大集團
如果宋國文在天之靈有知,他一定會欣慰地笑了,就連輕易不再抛頭露面的卓達也被他的遺囑炸了出來,親臨了他的追悼會,他的遺囑布局,達到了預期效果,而且,還會繼續發酵,為遠思的前景,再持續發揮影響力。
也是,遠思雖是襄都第一集團,但放到全省一比,就黯然失色,許多人并不知道遠思的存在,現在好了,遠思名氣之大,在中省商圈之內,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種轟動效果,就算扔幾千萬的廣告費,也未必可以達到。
洪東旭稍微停頓了片刻,見衆人都被他的講述吸引了,心中頗感滿意,又因為是第一次成為這麽多重量級人物的核心,甚至就連他平常仰視才見的卓達和盛夏也坐在臺下聽他演講,他的自信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心中更堅定了一個信念,人生,要做就做第一人,再是副董事長兼執行副總裁,也是副手,永遠被董事長兼總裁壓上一頭。
被宋國文壓上一頭也就算了,畢竟宋國文是遠思的創始人,倪流算老幾?憑什麽讓倪流騎到他的頭上,洪東旭一咬牙,下定了決心,如果倪流今天不能遂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那麽他就會當着衆人的面抛出倪流涉嫌過失殺人的問題,讓倪流身敗名裂,讓倪流一敗塗地!
“幾天前,公安部最終的屍檢報告顯示,宋國文先生确實是死于酒精中毒,并沒有排除了人為謀害的可能,所以直到今天,遠思才為宋國文先生舉行了追悼會,作為宋國文先生的老朋友、老大哥,我謹代表我個人對他死後遭受的無妄之災表示深切的同情和哀悼。”
戲分做得還挺足,洪東旭揉了揉眼睛,似乎真的掬了一把同情和哀悼之淚。
“鱷魚的眼淚。”宋國武不無鄙夷并且小聲地說了一句,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倪芳,“嫂子,一會兒你也上去講幾句,別讓洪東旭一個人在那裏颠倒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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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芳沒說話,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也不知道她的意思是不想上去發言,還是否認洪東旭在颠倒黑白,不過到目前為止,洪東旭的話還算符合事實,沒有亂說。
“既然宋國文先生确實是死于酒精中毒,那麽他的遺囑就真實合法了,現在,遠思集團面臨着成立以來最大的轉折——宋國文先生名下的股份歸誰所有,誰就是遠思集團最大的股東,也會是新一屆董事會的董事長,根據遺囑,倪流是宋國文先生指定的唯一的合法繼承人。”
話說到這兒時,洪東旭又停頓了一下,目光輕飄飄地落在了倪流身上。
倪流就站在洪東旭的左側,距離洪東旭不過一米左右,他淡然而立,臉色平靜,聽洪東旭侃侃而談而不發一言,既不點頭贊成,也不搖頭反對。
林凝歡在人群中沖倪流做了個鬼臉,還沖他豎了豎大拇指,臉上的欣喜和激動不是假裝,顯然,她早忘了上次倪流惹她生氣的事情了。
卓達輕輕擡了擡眼皮,目光從倪流身上一掃而過,随後收回了目光,又恢複萬事不過于心的漠然。倒是盛夏,目光在倪流身上停留了一兩秒鐘,最後目光又落到了洪東旭身上,似乎是在對比倪流和洪東旭的年齡差距一樣。
“經董事會研究,再征求了宋國文先生家屬的意見——包括宋國文先生的夫人倪芳和弟弟宋國武——董事會決定承認遺囑的合法性!”
洪東旭當衆宣布了遠思集團董事會的決定,一錘定音,等于是正式确定了倪流獲得了家屬和公司董事會的雙重認可,意味着倪流繼承股份的所有障礙全部掃除,他可以名正言順地伸手接下宋國文名下的股份了……
不過,事情要是真的這麽順利的話,洪東旭就不是洪東旭,而是大慈善家了。
“但是……”世界上的事情壞就壞在但是的轉折上,洪東旭做足了文章吊足了胃口,來了一手先揚後抑,将倪流緩緩地推到了至高點,然後一個轉折,迅速地讓倪流懸空,并且自由落地,“本着為遠思以後的發展着想,為了不讓宋國文先生十幾年的心血付諸東流,董事會在承認了倪流繼承股份的合法性後,又一致認為,倪流年紀太輕,又沒有相關的經商經歷,更沒有管理才能,董事會提出收購倪流手中的股份的提議,确保遠思的方向掌握在有經驗有管理才能的人的手中。基于這樣的考慮,早在倪流第一次來遠思的時候,我就和他初步達成了一個口頭協議,只有他答應了轉讓股份,遠思法務部才會為他辦理股份交接手續,當時,他也同意了……”
“嗡……”人群中發出了一陣議論之聲,什麽,倪流答應了洪東旭轉讓股份,豈不是說,倪流早早就被洪東旭套牢了?既然都答應了洪東旭,別人怎麽還有機會加入競争?倪流到底怎麽回事兒,為什麽之前沒有明确說明他已經答應了洪東旭?
郭容天目光複雜地看了倪流一眼,見倪流不動聲色,他心中稍微安定了幾分,扭頭沖坐在左首的付白中說道:“付董,你怎麽看?”
付白中淡淡一笑:“都在演戲,看誰演得最投入最賣力了,我不管演戲的過程,我只看結果。”
“你覺得以倪流目前的現狀,他還有選擇嗎?”郭容天點了點頭,“很明顯,洪東旭設了兩個套套住了他,一是倪流在沒有和我們接觸之前,就答應了洪東旭要轉讓股份,二是洪東旭明确表明,如果倪流不轉讓股份,董事會承認他的合法繼承權,但本着為遠思未來發展的考慮,不會讓法務部為他辦理交接手續,倪流想到股份的前提就是必須向董事會轉讓股份,兩個枷鎖在身,倪流怎麽脫身?”
“郭董,似乎我們這些人中,你最熱衷支持倪流了?倪流怎麽脫身,你應該比我更心裏有數。”付白中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我現在對從倪流手中購買股份已經失去興趣了,只對誰最後能當上遠思的董事長感興趣,誰是最後的勝利者,我就和誰合作。”
郭容天不說話了,置身事外不參與內鬥,只和最後的勝利者合作,是風險最小的選擇,但也是最沒有創意的選擇,他又轉身問坐在右首的雷動:“雷董,你怎麽看?”
雷動人如其名,行事風格雷厲風行,鼻直口方,臉上棱角分明,他正小聲和孟林開說些什麽,聽到郭容天的問話,回頭說道:“這事兒,比電影還好看。”
郭容天一笑:“我是想聽聽你現在的想法……”
“我還是看好倪流,別急,好戲還在後頭。”雷動幹脆利落地說道,“洪東旭有點不地道,一出手就想堵死別人的路,倪流在姐夫剛死,又很意外成了繼承人,正一團亂麻時,洪東旭乘人之危提出不同意轉讓股份就不能繼承的先決條件,他當時一點兒經驗也沒有,不答應也得答應,換了我,說不定也得被洪東旭繞進去……我支持倪流,在商言商也要講究章法,不能拿無恥當武器。”
孟林開坐在郭容天身後,他聽到了郭容天和幾人的對話,也加入了對話:“我估計洪東旭還有最後的殺招沒有使出來,一旦使出來,倪流必敗。”
陳星睿坐在郭容天前面,也扭頭向後:“孟董,說說是什麽殺招。”
五人以郭容天為中心,在臺下開了一個小規模的讨論會,卓達離得遠,對幾人的互動并不多看一眼,盛夏就在雷動的右首,她也能聽到幾人的讨論,卻只是神情淡淡,對幾人的話題漠不關心。
倒是離得最遠的林道首、莊步凡注意到了五人的異動,莊步凡只是看了幾眼,微微驚訝片刻,又移開了目光,而林道首卻是目光深沉,目不轉睛地盯着五人,仿佛要從五人的互動中發現什麽一樣,只可惜離得遠,五人的聲音又小,他完全不知道五人在讨論些什麽。
孟林開壓低了聲音:“在宋國文留遺囑給倪流這件事情上,有三個環節最容易出問題,一是宋國文的死因,死因不明,倪流就有嫌疑。現在死因查清了,這個環節倪流算是過關了。二是家屬的反對,我聽說一開始倪芳和宋國武強烈反對倪流繼承股份,還差點大打出手,不過根據我的觀察,倪芳和宋國武也接受了倪流是合法繼承人的事實,這說明倪流在背後已經做通了家屬工作,那麽三個環節之中的兩個環節,已經過關了,就只剩下了最後一個環節……”
郭容天微微一驚,都說孟林開的成功是撞了大運,現在看來也不盡然,孟林開觀察細致,善于分析,對倪流事件剖析得這麽周詳,他自嘆不如。
“最後一個環節……是什麽?”陳星睿雙眼放光,明顯興趣大增,“呵呵,我一開始還猶豫是不是該來,現在看來,這一趟還真來對了,不但來對了,還長了不少見識,好事,大好事。”
“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也是好事?”雷動瞥了陳星睿一眼,“年輕人,說話的時候多留點品德,現在是遠思死了董事長,而倪流生死未蔔,別說讓人聽了覺得丢份的話,好歹咱也是體面人,是不是?”
五大集團的董事長中,陳星睿确實最年輕人,他雖是東方集團的創始人,但畢竟是富二代出身,積累財富的速度比其餘四人快了許多,在平均年齡四五十歲的幾人之中,他不到三十的年齡,确實紮眼。
陳星睿舉起雙手:“行,我投降,我認錯,前輩的教誨,我一定記下,好了,趕緊請孟董說出最後一個環節是什麽。”
孟林開雙手伸開,左手拳頭右手掌:“石門到襄都,120公裏,我們早上過來的時候,高速一個小時,倪流當天晚上護送宋國文回來,走的國道,卻走了整整十個小時,當時是百年不遇的大雪,客觀理由很充分,不過要是有人非要主觀認為倪流在路上有故意拖延時間的嫌疑,再策反了吳小舞作證,倪流就麻煩大了,最後被判一個過失殺人罪,一輩子就栽了……”
“啊,這也太狠毒了吧?”陳星睿吃驚不小,“至于嗎?不就是争奪控股權嗎?難道非要置人于死地不可?當時下那麽大的雪,除非直升飛機,否則開什麽車也不行,我倒覺得,倪流冒了生命危險送宋國文回襄都,有情有義,是個男人。洪東旭真敢這麽幹,我出錢出力幫倪流打官司。”
“不要義氣用事,星睿,別人的事情,你義憤什麽?”付白中插話了,由于五人之中陳星睿年紀最小,一般都直呼其名,沒人尊稱他為陳董。
“星睿的想法雖然很義氣用事,不過……我支持他。”郭容天的目光投向了洪東旭,“如果洪東旭真敢這麽幹,我敢說,遠思沒有未來了。”
“說了半天,都沒有拿出一點實質性的東西出來。”盛夏冷不丁插了一句,“洪東旭的最終目的不是送倪流進監獄,是想拿到股份,而且還要低價拿到,以我估計,他的出價不會超過四億,如果倪流提出超過四億的價格,或是以五億轉讓給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家,洪東旭就會啓動最後的殺手锏,到時候倪流被暫時剝奪了繼承權,失去了光環,誰還會幫他?”
一句話讓衆人都沉默了,是呀,倪流沒有了繼承權,就是一個無幹的路人甲,誰會再出錢出力幫他?萬一幫了半天最後倪流沒有勝訴,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我幫,幫到底,不圖別的,就圖一個正義。”陳星睿最後接過了盛夏抛出的難題,認真而嚴肅,“我就不信了,惡人還能沒人治了?”
“不說了,先看倪流怎麽對付洪東旭吧,我相信他不會沒有後手。”郭容天發現不少人在朝自己這邊張望,知道剛才的一番議論引起注意了,就忙揮手結束了談話。
此時,洪東旭的發言也結束了,抛出了最後一個難題後,接下來,他就要看看倪流怎麽接招了:“倪流,剛才我說的話,是不是屬實?”
價高者得
倪流心中早就有了計較,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雖然卓達的出現出乎意料,但卓達是聰明人,不會明目張膽地插手遠思的內部事務,而且在座的貴賓都是業內有頭有臉的人物,誰也不會吃相太難看了。
洪東旭當衆說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倒是好事,打開天窗說亮話,能擺上臺面的,就先擺出來,先解決大面,再解決細節。
不過倪流相信,洪東旭當場抛出他當初口頭答應股份轉讓的內幕,其實是想借機向他施壓,讓他明白一個事實——現在整個局勢還是洪東旭掌控了主動權,他精心組織了五大集團連同盛世藥業的同盟,在強大的卓氏面前,一敗塗地,如果他還不乖乖就範,他必将遭受更猛烈的反擊。
倪流沉默了,沉默的時間不長不短,長到讓洪東旭只差一步就失去了耐心,短到在洪東旭正要開口繼續追問時,他說話了:“洪總的話,基本上屬實,除了最後一個關于我口頭答應他轉讓股份的事情之外……”
“哄……”
人群一陣躁動,這麽大的一個關鍵點,怎麽洪東旭和倪流的說法不一致?這個可是誰在道義上占據上風的重點所在,如果倪流真答應了,現在當着無數人的面又矢口否認,就是耍賴了。而如果當時倪流沒有答應,是洪東旭無中生有,洪東旭就大大失分了。
“倪流,你敢說你當時沒有答應我?你敢說你沒有說過會考慮股份轉讓協議的話?”洪東旭之前已經初步領教過倪流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段了,現在他好不容易占據了上風,怎能讓倪流輕易翻牌?
“我是說過要考慮股份轉讓協議的話,也說話算話,但洪總沒有弄清一個事實,我當時的話,不是對你說的,在今天之前,我們根本就沒有見過面,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倪流話一說完,用手一指門口,“孟律師,你來作證,當時我們是怎麽樣的一個口頭約定?”
門一響,孟岩和沈學良正好推門來,二人的背後,還跟着一人,正是黃文旭。黃文旭一進門就沖倪流打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他擠到了人群之中,來到了郭容天幾人中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孟岩身上。
孟岩微有幾分緊張,第一次面對這麽大的場面,他推了推眼鏡:“倪流說得對,當時洪總沒有露面,委托我和倪流談股份轉讓問題,倪流既沒有一口答應,又沒有不同意,只說等宋董的屍檢最後結果出來之後,他才有決定。”
洪東旭忽然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直覺告訴他,如果他再在一些細節問題上糾纏下去,他不但不會讓倪流節節敗退,而且還有可能會成為倪流揚名立萬的梯子,孟岩剛才的話,明顯偏向倪流,難道說,倪流還成功地策反了遠思內部的人士?
這麽一想,洪東旭下意識地又多看了沈學良一眼,一看還好,一看就心中一沉,沈學良明顯情緒不對,垂頭喪氣,沒有了一絲鬥志,說好了他要出力從正面圍攻倪流,以他現在的形象,別說圍攻別人了,恐怕倪流一根手指頭一碰,他就倒下了。
到底出了什麽事情?洪東旭莫名其妙一陣心慌意亂,目光一閃,看到了唐簡水正朝他連使眼色,是在告訴他,吳小舞被擺平了,呼,他終于長出了一口氣,心中一塊巨石落了地,不管出現什麽變故,只要最後的殺招可以使出,倪流就必敗無疑。
不過洪東旭還是臨時改變了策略,決定速戰速決,不再當衆打壓倪流了,他接過孟岩的話頭,轉身問倪流:“倪流,那你現在有決定了沒有?怎麽處置手中的股份?”
“有了。”倪流正等洪東旭這一句話,他沖人群拱了拱手,“正如洪總所說,我還年輕,不足以擔當遠思董事長的重任,轉讓手中股份是最好的選擇,所以,我的決定就是,轉讓股份。”
人群再次發出一陣躁動,有人搖頭,有人欣喜,有人失望,有人期待。
倪芳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倪流的話,倪流不是說他不會轉讓股份,怎麽又變卦了?
宋國武微微點頭,倪流好樣的,當着這麽多大集團董事長的面轉讓股份,價格肯定可以走高了,發了,他要發了。
林凝歡氣得小臉漲紅,如果不是叢遠遠拉住她,她說不定一步向前沖到倪流面前,指着倪流的鼻子問他為什麽?至于她為什麽要生氣倪流想賣掉股份,其實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覺得倪流真要這樣賣掉了股份,辜負了她對他的幫助,枉費了她的苦心。
林道首卻沒有期待中的興奮,相反,總覺得似乎哪裏不對,倪流擺出了這麽大的陣勢,怎麽會三言兩語就敗退了?好吧,就當倪流真想賣掉股份,他也應該和洪東旭較量一番才同意放手才對,好像倪流放手放得太快了,就說明了一個問題,倪流有了反制洪東旭的方法,而且還有可能是極為犀利的反擊。
卓達波瀾不驚地看着倪流,眼神中閃過一絲驚喜,不知道他是驚喜倪流一口就答應賣掉股份,還是驚喜倪流遇事不驚的沉穩。
洪東旭也沒有想倪流答應得這麽痛快,一時喜出望外,脫口而出:“倪流,你同意把股份轉讓給我了?”
“給你?”倪流一臉驚訝和不解,“洪總,我什麽時候答應股份轉讓給你了?我是不足以擔任遠思董事長的重任,應該說,你有資格擔任這個重任,不過在場的來賓中,有資格擔任這個重任的大有人在,既然有這麽多人有資格,那麽就只有一個辦法決定最後由誰擔任了——價高者得!”
“好呀,價高者得,當場拍賣,我第一個贊成!”陳星睿站了起來,高聲喊道,“都有資格,就看誰更有實力了,再說也沒有規定倪流的股份必須轉讓給遠思內部的人,各位,我說得對不對?”
本來倪流的話一出口,洪東旭就如被重錘擊中,心中狂風大作,差點沒有當場發作,直接抛出過失殺人的由頭一刀砍倒倪流,不過他忍了一忍,終究還是壓下了心頭的惡意和暴怒。
倪流太絕了,股份轉讓是背後交易,他倒好,一反常态居然要當場來一個拍賣,沒聽說股份轉讓還能公開拍賣,這是滑天下之大稽,這是瞎胡鬧,這是開國際玩笑!
只是洪東旭的怒火再沖天而起,不到最後關頭,他還是不能抛出過失殺人的殺手锏,殺手锏的意思就是一旦使出就沒有退路了,就必須和倪流不死不休了,他現在還沒有完全做好和倪流徹底翻臉的準備。
當然,洪東旭不是怕倪流,是擔心倪流身後的五大集團及盛世藥業,在沒有弄清五大集團和盛世藥業對倪流的支持力度之前,他不能輕舉妄動。因為,他也不知道卓氏對他有幾分支持力度。
正在洪東旭猶豫的當口,陳星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對倪流表示了支持,頓時讓他吃驚不小,難道說,倪流在短短時間內,就在石門商界有了堅定的同盟?
更讓人吃驚的事情還在後頭。
郭容天也緊接陳星睿之後,插了一手:“價高者得,公平競争,才最符合遠思的利益,倪流的做法,也是為了遠思着想,我就抛磚引玉,先報個價,五億。”
一句話就讓洪東旭牙疼了,郭容天哪裏是報價,分明是搗亂,上來就報五億,擺明了是想堵他的路,他差點沖動之下脫口而出報出六億的價格,話到嘴邊又咽了去,暗道一聲好險,差點差了道,他的心理底線是四億,超過四億,就準備用過失殺人的手段逼迫倪流就範了,真要當衆喊出六億的價格,他就等于自己挖坑埋了自己。
“五億有點少了,我出六億。”雷動舉手報價,還真跟在拍賣一樣舉牌報價,“我想我也算是有資格擔任遠思董事長,也出得起六億的價格,怎麽樣倪流,你要點頭我們就當場成交,這麽多人,都是見證人,六億,一周之內到賬。”
宋國武幾乎要跳腳叫好了,奶奶個熊的,洪東旭想三億騙走股份,還是倪流聰明,沒上當,現在居然價值擡高到了六億,足足比洪東旭的報價多了一倍,他至少可以分兩億。服了,他算是服了倪流了。
倪流淡淡一笑,臉色平靜:“我想,應該還有人想出價吧?”
“六億兩千萬。”一個威嚴而滄桑的聲音響起,一個滿頭白發的人越衆而出,站在了洪東旭身邊,“我也湊湊熱鬧,替襄都的主人熱熱場,都是石門的客人報價,襄都的主人如果沒人出面,也顯得襄都人太不熱情了。”
林道首終于出手了。
王樹斌站在洪東旭的身後,心中無比郁悶,這一次的襄都之行,他淹沒在無數光芒耀眼的重量級人物之中,幾乎沒有了存在感,本想此來是和洪東旭聯手對付倪流,不料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和倪流面對面的機會不說,還處處被動,就連洪東旭也被倪流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甚至信心十足的林道首,似乎也動搖了,如果不是卓達的意外出現,光是五大集團和盛世藥業的陣勢,就足以讓洪東旭沒有了還手之力。
倪流這小子,不但陰險,還手腕辛辣,不好相與,如果真讓他掌管了遠思,絕對不是好事,早晚讓他查不出遠思和中遠的貓膩,到時,他和洪東旭、洪方的交易公布于衆的話,他說不定會锒铛入獄。
不行,一定要将股份拿到自己手中,王樹斌向前一步,朗聲說道:“中遠向首遠支持一億,首遠的報價就是七億兩千萬了。”
“嗡!”
人群轟動了,報價已經超過了股份的最高估價,場面……失控了,現在已經不是在争奪股份的歸屬了,而是在不惜一切代價争搶。
洪東旭見勢頭不妙,知道該收場了,忙說:“不好意思,股份拍賣游戲到此為止,請大家不要當真,這只是倪流調節氣氛想出的一個游戲……”
“還真不是游戲。”倪流很不客氣地截了洪東旭的話,“洪總,既然我是法定繼承人,股份是留是賣,就應該由我決定,怎麽,你想替我做主?”
洪東旭被噎了一口:“你,你,怎麽這麽說話?我是為你好,別鬧到最後才發現自己坑了自己。”
“七億兩千萬第一次。”倪流沒理洪東旭,有模有樣地假扮拍賣師,“七億兩千萬,第二次……”
“七億五千萬。”陳星睿知道該他出面了,他就站了起來,舉手出價,他算是看了出來,倪流是誠心逗洪東旭玩,也是在考驗卓達的耐心,那他就火上澆點油,也順便給卓達也上上眼藥。
陳星睿早就看卓達不順眼了,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好像他就是世界的中心一樣,所有人都必須圍繞在他身邊才能正常運轉。他就想看看,卓達到底是真心支持洪東旭,還是只看熱鬧裝腔作勢來了,都報到了七億以上的價格,不信卓達還能無動于衷。
陳星睿報出七億五千萬後,會場安靜了,沒人再出面報價,連議論聲也沒了,也不知是都被震驚了,還是覺得場面失控了,報價超過了股份估價,敢情各位遠道而來,不是為了追求利潤,而是專程送錢來了?
王樹斌氣炸了肺,他和陳星睿遠日無冤近日無仇,陳星睿何苦非要和他過不去?他和林道首加在一起才出資七億兩千萬,陳星睿一人就出資七億五千萬,是什麽意思?是想憑一人之力力壓他和林道首兩個人?
“林兄,陳星睿小孩子,意氣用事,又是富二代,我們就不和他一般見識了,讓他拿錢燒着玩吧……”王樹斌故意挑起林道首的怒氣,想讓林道首再追加資金。
林道首是何許人也,豈能被王樹斌拉下水?他笑了笑,沒有接話,而是伸手招過林凝歡,在林凝歡耳邊耳語幾句。
林凝歡頓時一臉驚喜:“真的呀?”
“爸爸什麽時候騙過你?”
“好,等下來我去和倪流好好談談,他肯定答應我。”林凝歡笑意盈盈,喜不自禁。
游戲規則
王樹斌心裏咯噔一下,不好,難道說林道首見勢不妙,要改變策略了,看林凝歡眉開眼笑的喜相,八成是要色誘倪流了。倪流正年輕,在美人計面前肯定逃脫不掉……怎麽辦?他一籌莫展,忽然就一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拉林道首繼續下水,讓他上了不岸。
“中遠再向首遠追加一億投資,首遠的報價就是八億兩千萬!”王樹斌手舉得很高,聲音說得很響,唯恐別人看不見聽不到一樣,氣勢淩人,心中無比舒坦,原來用錢砸死別人的感覺,真的不錯。
八億兩千萬?人群再次震驚了,開什麽玩笑,賭什麽氣,遠思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七億就高估了,八億就溢價太多了,還八億兩千萬,是不拿錢當錢,還是拿錢砸人玩?
得了,今天的拍賣會,成了各大集團之間明争暗鬥的較量了,許多原本也想借機趟一趟渾水的董事長和老總們,都收回了原先的心思,老老實實地當起了看客。叫價已經到了八億,不是什麽人都能玩得起的游戲了。
卓達還是不動聲色,臉色平靜如深不可測的大海,大海就算風平浪靜,但人人知道,大海的深廣,不是小江小河所能與之相比。
許多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倪流,想起剛才倪流自謙不能擔當遠思董事長重任的話,不少對他有幾分輕視的人忽然覺得這個年輕人原來還真是自謙,以他的商業手腕,能将遠思百分之七十的股份溢價到八億五千萬,就憑這一份本事,他就足以擔當起振興遠思的重任!
股份也能拍賣?許多人在商場中沉浮十幾年的老人都暗暗贊嘆,這一手就算不是前所未有的創舉,也是讓人嘆為觀止的創意,江山代人才人出,誰說商業規則一成不變,該變通的時候,就得變通,不管黑貓白貓,能創造商業價值的,就是招財貓。
沈學良心思大動,信念動搖了,倪流這是要逆天呀,這一手玩得太漂亮了,是名正言順的陽謀,比起洪東旭鬼鬼祟祟的陰謀,高明太多了。再想起路上黃文旭的話,他心中的天平,再一次傾斜了。
“八億五千萬第一次……”倪流态度端正,聲音洪亮,“八億五千萬第……”
話說一半,就被打斷了,一個三分嚣張四分狂妄的聲音接過話頭,冷笑一聲:“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