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節

眼下正是期末考試周, 圖書館裏人滿為患，兩人好不容易才在六樓的角落裏找到兩個空座位。

裴吟宵剛抽出課本和複習資料放在桌上就被人輕輕碰了碰手臂，他轉頭用氣音問：“怎麽了？”

林知意朝他眨了下眼睛, 也學着他的語氣問：“下一堂考試是什麽時候？”

裴吟宵聞言打開自己的備忘錄看了眼, “是思修, 下周二考。”

“嗯，還有五天。”林知意微笑着朝他伸出手去，“那，一起加油？”

裴吟宵盯着那只白皙修長的手看了兩秒，輕輕地握了上去，“好。”

對面的女生見狀翻了個驚天白眼, 忍不住腹诽道：媽的狗屁數學已經夠讓她頭禿了, 這些非要跑圖書館來談情說愛的小情侶就不能去別的地方玩兒嗎？剛走一對, 又來一對！真是晦氣！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 對面的小情侶除了牽了牽手後再沒有做出任何親密的行為，她便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猛地反應過來, 這好像是最近天天飄在學校論壇首頁的紅人林知意和……裴吟宵？

我去, 這兩人真的還沒分手啊！

她激動不已地摸出手機, 點進了正在論壇首頁飄紅的帖子。

帖子的主題原本是讨伐鄭熏的，可越蓋到後面就越歪。

……

149樓：【真的很吓人，之前鄭熏約我打過網球，還好我跟朋友一起去的。】

150樓：【出門在外，男孩子和女孩子都要好好保護自己啊。】

151樓：【林知意也太慘了, 據說如果不是他對象及時趕到的話, 鄭熏就要得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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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樓：【要我說, 這鄭熏雖然确實可惡, 可林知意也不是什麽好人啊！俗話說得好，一個巴掌拍不響，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200樓：【我說也是，不然鄭熏為什麽不對其他人下手，偏偏就找了林知意？兩個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201樓：【燙知識：受害者并不只有林知意，還有很多無辜的Omega和Beta。】

202樓回複109樓：【？？？見過裹小腳的，沒見過裹小腦的。】

203樓：【一個巴掌拍不響？有種把你的臉伸過來，我倒要看看一個巴掌下去響不響。】

204樓：【能不能別受害者有罪論？】

205樓：【先不說關于林知意的傳言到底是真是假，退一萬步說，即便是真的，難道他就活該被鄭熏欺負嗎？我們不需要完美受害者，謝謝。】

206樓：【199樓和200樓快說自己是隔壁A大的！】

207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昨晚鏈條沒拴緊，讓這兩個孽畜跑出來亂吠，我馬上就把它倆牽回去。】

208樓：【“它”，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啊哈哈哈哈哈。】

……

308樓：【只有我注意到林知意還沒有和裴吟宵分手嗎？】

309樓：【淦！好像是哎，他倆這都談了快有三個月了吧。】

310樓：【之前是誰說他們最多兩個月就要分手的？出來挨打。】

311樓：【可我聽朋友說他倆前段時間半個月都沒一起出現過，應該快分了。】

312樓：【真的假的，你要這樣說我可就沖了啊。】

翻到這裏，女生悄悄擡頭看了眼對面，正好看見不茍言笑的Alpha将涼在杯蓋裏的熱水推到了林知意的手邊，還低聲說了句什麽。

看口型，像是“溫度剛好，可以喝了”。

而林知意淺笑着接過，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擦過了裴吟宵的手背。

而裴吟宵很快縮回了手，臉上仍舊沒什麽表情，但她怎麽看怎麽覺得對方像是在害羞。

以女生時不時就要見證小情侶在座位上親嘴兒親得波波響的經驗來說，兩人的動作壓根不就算不得什麽，可那種含蓄暧昧的氛圍卻讓她莫名臉紅起來。

她不敢多看，連忙收回視線，飛快地在帖子上發表了評論。

……

333樓：【想挖牆腳的人都散了吧，林知意和裴吟宵就坐在我對面複習呢，他們雖然沒有摟抱親嘴兒，但兩人之間流露出來的甜蜜氛圍，不是我說，任何一只單身狗來了都得吃不完兜着走。】

這條評論發出去後沒兩分鐘就蓋了近百層樓。

388樓回複333樓：【不是我說，姐妹，你是有些文學功底在身上的hhh。】

389樓：【哇哦羨慕姐妹可以前排磕cp，我就說嘛，我的cp必不可能be！】

390樓：【等着吧，最多再過兩個月，他們肯定得分手！裴草只可能和我結婚！】

391樓：【天天就在這裏婚婚婚，我看你個瓜娃子腦殼昏！】

392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裴吟宵向來不喜背書，耐着性子背了一章思修考點後就沒忍住摸出了手機。

甫一解鎖，通知欄就提示他關注的學校論壇裏又發了新帖。

他剛要點一鍵清除，手指落在最後一條提示時卻停了下來，那帖子主題是聲讨鄭熏的，他便下意識點了進去。

前面都還算正常，他快速滑動着頁面，在看到少數人內涵林知意不是好人時倏地冷下了臉色。

他斂眸思索片刻，退出論壇，在微信上找到紀微糖問：【紀學長，你有陸韌的微信嗎？】

【不愛吃糖：沒有，加那孫子怕髒了我的手機。】

【不愛吃糖：怎麽？你想要麽？】

【非衣：嗯，紀學長可以弄到嗎？】

【不愛吃糖：當然，等着。】

裴吟宵專注地看着屏幕，兩分鐘後，紀微糖發來了一串微信號。

【Y：看到了，謝謝紀學長。】

【不愛吃糖：不客氣喔。/害羞/】

林知意做題做到一半，轉眸發現裴吟宵在玩手機，不由湊近一點，好笑地問：“背不下去了？”

裴吟宵怕他看到和紀微糖的聊天頁面，連忙熄了屏把手機倒扣在桌上，回道：“嗯，太多了。”

這個動作自然沒逃過林知意的眼睛，他的眸光落在裴吟宵的手機上，沒說話。

裴吟宵有點心虛，忽地腦中靈光一現，輕聲叫他：“知意。”

林知意挑眉看他，“怎麽？”

裴吟宵語氣真誠地問：“你背書應該很厲害吧，可以教教我怎麽才能高效背書嗎？”

林知意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他饒有興味地問：“想學？”

裴吟宵肅然點頭，“想。”

林知意撐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他，“那你打算要給我什麽報酬？”

裴吟宵老老實實地問：“你想要什麽報酬？”

林知意裝作深思熟慮的模樣，片刻後說：“先叫聲老師來聽聽。”

裴吟宵聞言怔了兩秒，林知意見狀正想說是逗他玩的，他卻當了真，低低地說：“林老師，教教我。”

裴吟宵的聲音本就低沉好聽，因擔心吵到別人更加刻意壓低了些音量，落在林知意的耳中無端撩人，本欲逗弄人的林知意喉結滾動兩下，耳廓微紅，說：“你把思修課本拿過來。”

裴吟宵乖乖地拿起課本遞過去，“林老師，給。”

林知意邊在課本上勾畫，邊說：“別想着一口氣原封不動把知識點逐字逐句都記住，第一遍的時候只記關鍵詞就好了。”

“等掌握了知識點的中心意思後再把細節地方加進去。”

“……”

“睡前再花十分鐘回顧一遍當天背過的知識點，可以加深記憶。”

裴吟宵一一記下，當即試着用林知意說的方法默背知識點，發現的确比自己直接背要快很多。

他眸光清亮，不禁轉頭跟林知意耳語，“林老師真厲害。”

林知意忍了片刻，沒忍住彎起眼睛，輕聲說：“那是我們家小裴聰明。”

對面的女生天生耳朵就靈，她正喝着水，聞言差點把自己嗆死，暗暗想道：這兩人可真會玩兒。

----

裴吟宵當天就加上了陸韌的微信，他想約對方出來談談，可陸韌卻一再推脫，他沒有辦法，只得抽時間去陸韌的寝室外賭人，倒還真讓他堵到了。

陸韌眼裏滿是敵意，“我跟你之間有什麽好談的？你是來炫耀的是嗎？”

裴吟宵搖頭，垂下目光看他，“我是想跟你談一談知意。”

擡腳欲走的陸韌停了下來，眸光不定地看着他，“是林知意讓你來的？”

“不是，是我自己決定要來的。”

陸韌沉默片刻，“行，我也想聽聽你到底想跟我聊什麽，去學校找個奶茶店坐一坐吧。”

“好。”

兩人就在校園裏找了家奶茶店，裴吟宵沒說廢話，徑直将手機解鎖，翻開相冊遞了過去。

陸韌狐疑：“這是什麽？”

裴吟宵淡淡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陸韌只得接過，翻過幾張圖片後擡起頭問裴吟宵：“什麽意思？”

“陸韌學長。”裴吟宵靜靜地看着他，問：“你喜歡知意，對不對。”

雖然是個問句，可語調卻是陳述句。

陸韌垂眸翻着那些截圖，良久應了聲：“是。”

裴吟宵垂在桌下的手指蜷了下，點頭：“可你看看論壇裏這些人的發言，他們惡意中傷、诽謗知意，将他說成是水性楊花的渣男，我問你，他真的是這種人嗎？”

陸韌将手機不輕不重地扔在桌面上，嗤笑道：“怎麽，你是他男朋友，他是哪種人你自己不知道？”

裴吟宵不覺提高了聲量，“我當然知道知意是什麽樣的人。”

“那你還跑來找我做什麽？”陸韌咬牙問。

“因為光我知道不夠，我想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

裴吟宵緊緊盯着陸韌，“喜歡一個人，是希望他會變得更好、站在耀眼的地方讓更多人看見，而不是往他身上潑髒水、把他拉下雲端，難道不是嗎？”

陸韌從進門起就緊繃着的肩膀驟然垮塌下來，他抿唇盯着桌上的奶茶發呆，裴吟宵也不催促，就坐在他對面安靜地等着。

不知過了多久，陸韌苦澀地笑了一聲，嗓音嘶啞，“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我跟知意的關系真的挺好的，他是真的把我當成了他的好朋友。”

裴吟宵右手圈住自己的左手手腕，應道：“他跟我講過。”

陸韌呼吸一滞，“沒想到他連這個都跟你講。”頓了幾秒又出神地望着窗外說：“是我自己從一開始就對他生出了非分之想，我知道，他從來只是把我當成好朋友……窗戶紙捅破之後，我跟他表了很多次白，可對我那麽好的人竟然說跟我絕交就跟我絕交了。”

“他看起來溫柔，對誰都好，可其實誰也沒走進他的心。”

“可我怎麽能甘心？我鬼迷心竅地将我跟知意在一起的假消息散布出去，夢想着知意最後迫于輿論壓力會同意我的追求。”

聽到這裏，裴吟宵不禁用憐憫的眼神看着他，“你這樣做，只會把他越推越遠。”

“是啊。”陸韌自嘲地笑道，“後來，不知道是誰将他發的否認的朋友圈截圖到了表白牆，說他是渣男，還說是他辜負了我。”

裴吟宵擰起眉心，“那時候你明明可以選擇澄清的，為什麽還要放任他被惡意中傷和謾罵？”

“還能因為什麽？因為我有病。”陸韌顫抖着握住奶茶杯，“我那時想着，如果不能跟他在一起的話，我們兩人就這樣一直被綁定在一起，也是很好的一件事情。”

裴吟宵沉默地聽着，覺得這樣的愛意扭曲又荒誕。

陸韌絮絮叨叨地說：“後來一開學，我就聽說他跟你在一起了，我一直想不通，明明是我先來的，他為什麽非要選擇你，但我似乎現在知道了。”

“這件事歸根結底都在我，做了這麽久的夢，也是時候該清醒過來了。”陸韌站起身，“你放心，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裴吟宵仰頭看他，溫聲補充道：“也是給你自己一個交代。”

陸韌忽地笑了，他第一次心平氣和地看向自己的競争對手，“是。我真心祝福你能跟林知意走到最後。”

未來會如何，裴吟宵自己都不知道，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沒應聲。

陸韌走後。裴吟宵又獨自在奶茶店坐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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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前總覺得時間緊張，怎麽複習都不夠，可一旦考完，又會覺得備考的日子委實過得太快。

期末考試周一過就到了放寒假的日子，大夥都開始陸陸續續地收拾東西回家過年。

而陸韌發的一條朋友圈就在此刻傳開了，大夥又趕在回家前吃上了新鮮的瓜。

【陸韌：關于我和林知意之間的事，我下來思考了很久，還是覺得以這種方式告知大家事情的真相比較合适。

林知意的确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更沒有答應過我的表白、跟我在一起，從頭到尾，都是我在單戀他。

而那些“他移情別戀劈腿甩了我”的言論就更是無稽之談。

是因為我一直對他心存幻想，所以拖到現在才對此事進行澄清，我在這裏鄭重地跟林知意道歉：對不起。

最後，我想說的是，林知意真的是一位非常優秀且迷人的Omega，是我的原因才讓他擔了這麽多無妄的罪名，大家要罵就罵我吧，都是我的錯，我自己擔着。】

這條朋友圈的截圖很快就出現在了不同學院的同學手機上，更有甚者直接将其投稿到了P大表白牆。

下面的評論簡直炸開了鍋。

[卧槽！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沒想到趕在過年前還能吃上這樣勁爆的瓜。]

[一句話總結：陸韌愛而不得，故意沒有澄清謠言。]

[感謝課代表。]

[所以林知意壓根就不是一月換一個對象的渣男？]

[吃了快一年的瓜竟然是假的/裂開/……我為我之前說林知意是渣男的言論道歉。/鞠躬/]

[我也道歉。]

[還有我。]

[這位叫陸韌的兄弟也太過分了吧？林知意不答應他的告白，他就讓林知意承受了一年的造謠。]

[是啊，林知意被這樣的人喜歡上，簡直就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不過好在這位兄弟還是把事情真相說了出來，不然還不知道林知意得遭受多久的造謠。]

[陸韌，很遺憾以這樣的方式認識你。]

[離大譜，這算什麽？一天一個恐戀小技巧？]

[樓上醒醒，也沒人跟你談啊。/笑哭/]

……

彼時，早把陸韌拉黑的林知意在微信和Q.Q上收到了很多安慰和鼓勵的話，他正疑惑不解，紀微糖就貼心地把截圖發了過來。

【不愛吃糖：圖片】

【不愛吃糖：圖片】

【不愛吃糖：好家夥，他被狗啃掉的良心又長出來啦？當時怎麽叫他澄清都沒用，怎麽忽然就想通了？】

林知意默默看完，心下覺得奇怪。

【Y：我也不知道。】

被造謠這麽久，現在終于得到了澄清，紀微糖打從心底替好友感到高興，他正要打字，忽地想起那天裴吟宵在微信上找他的事情。

【不愛吃糖：對了知意，前段時間小裴學弟找我要了陸韌的微信號，還叫我別告訴你，你說這事有沒有可能跟他有關？】

林知意看着那行字發了會兒呆，慢慢地笑了起來。

【Y：很有可能，我問問他。】

林知意退出頁面，戴上藍牙耳機，給裴吟宵打了個語音通話。

那端很快接了起來。

“喂，學長。”熟悉的男聲在耳畔響起。

林知意忍不住動手調大了音量。

裴吟宵沒聽到聲音，疑惑地低頭看了眼手機，再次出聲道：“學長？”

林知意含笑“嗯”了聲。

裴吟宵舉着電話，單手擺弄着桌上的貓咪擺件，有些忐忑地問：“怎麽了？”

“陸韌剛剛發了朋友圈給我道歉，小裴，是你去找了他嗎？”

裴吟宵把貓咪的尾巴撥弄來撥弄去，聞言差點把尾巴揪下來，有些心虛地說：“……嗯，學長對不起，的确是我自作主張去找了陸韌學長。”

“跟我道什麽歉？”林知意一顆心酸酸澀澀的，“傻瓜，是我要謝謝你。”

聽他這樣說，裴吟宵懸着的心才落下來，“學長，你不介意就好。”

林知意的眸光垂落在屏幕的頭像上，“小裴。”

裴吟宵立馬回道：“我在。”

“還記得你上回問我，為什麽對你這麽好嗎？”

裴吟宵喉結滾動了一下，“記得。”

“可是，你對我也很好啊。”

林知意這句話就像往湖裏投入了一顆小石子，瞬間就擾亂了裴吟宵的思緒。

他慌亂道：“那是因為、因為……”

林知意倚着欄杆，不慌不忙地問：“因為什麽？”

裴吟宵半天“因為”不出個所以然來。

林知意也不逼他，自然地轉移了話題，“小裴，打算什麽時候回家？”

裴吟宵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耳朵，“可能後天。”

“後天？”林知意輕聲喃喃道：“那要一個月見不到面了。”

像是被蠱惑了一般，林知意輕聲問：“會不會想我？”

耳機裏傳來“嘟——”的一聲。

林知意挑眉看去，頁面顯示通話已結束。

幾秒後，又連着彈出來幾條微信消息。

【非衣：抱歉，我剛剛不小心點到結束通話了。】

【非衣：時間不早了，學長快休息吧。】

【非衣：晚安。】

像只落荒而逃的小狗。

林知意撫着額頭笑了起來。

【Y：嗯，晚安小裴。】

那端，耳朵通紅的裴吟宵熄了屏，像是被燙到一樣把手機扔得遠遠的，自己趴在書桌上神游，須臾，又詐屍般直起上半身，伸手把面前的貓咪擺件一拳打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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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吟宵回家那天林知意去機場送了他。

“學長，這麽冷的天，都叫你別來送了。”裴吟宵單手拖着行李箱，神色無奈地說。

“那怎麽能行？”林知意玩笑般道：“我不來送，學校裏那群人又要開始說我們分手了。”

裴吟宵低低地笑了一下，“學長平時也看論壇麽？”

“那當然了，不看怎麽知道有那麽多人觊觎我們小裴？”

裴吟宵認真地反駁道：“我覺得觊觎學長的人更多。”

林知意聞言擡眸，專注地看他，“那，小裴別給他們機會。”

這話該怎麽接？

裴吟宵又沒了轍，生硬地轉移話題道：“學長，我馬上要登機了，你快回學校吧。”

怎麽這麽不經逗？

林知意只好遺憾道：“好吧。”

“下次見面就是一個月後了，回家之前，要不要抱一下？”林知意穿着羽絨服，圍着裴吟宵的鉛灰色圍巾，微笑着朝他張開了雙手。

裴吟宵握住拉杆的手緊了緊，幾秒後松開，依言将林知意擁入了懷裏。

林知意近乎貪婪地嗅聞着裴吟宵身上的味道，清新的洗衣液香味混雜着淡淡的葡萄柚氣息，讓人聞了着迷。

這個告別的懷抱短暫到只有幾秒，裴吟宵松開手的時候林知意也笑着往後退了一步。

“去吧。”

“嗯，那我走了。”

排隊登機的時候裴吟宵沒忍住回了下頭，他看見林知意仍站在他們剛剛擁抱過的地方靜靜地注視着他。

這個似曾相識的場景讓裴吟宵有些出神，竟生出一種掉頭回去的沖動。

但最終，他只是克制地朝林知意揮了揮手，随後大步流星地消失在林知意的視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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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總是一年當中最熱鬧的時候。

在五湖四海上學的學生早早地回到家，在省外打工的人終于坐上了回家的列車，在公司裏天天997的上班族也有了喘息的機會。

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到處都充斥着濃郁的年味。

除夕當天，裴吟宵一大早就被裴放叫了起來，先是貼春聯、窗花，随後又被親爹叫去超市采購年貨。

他看着标簽都不看就胡亂往購物車裏丢商品的裴放忍不住問：“以前都是爸安排這些的，怎麽今年換成父親來做了？”

正在茶具專區仔細研究茶具的裴放瞥了自家兒子一眼，語氣裏有掩飾不住的得意，“你爸昨晚累着了，我買也是一樣的。”

“……”青天白日的，裴吟宵木着一張俊臉，不知該從哪裏吐槽起合适，幹脆沒說話。

他推着購物車等了十五分鐘，終于耐不住地問：“父親，您選好了嗎？”

裴放正糾結，聞言把裴吟宵拉了過去，“兒子，你覺得你爸是喜歡這套紫砂茶具多一點還是這套青瓷茶具多一點？”

裴吟宵認真想了片刻，“紫砂茶具吧，爸已經有一套青瓷茶具了。”

“我也這樣想。”裴放摸着下巴，皺眉說：“可是感覺這套青瓷茶具跟你爸的氣質比較配。”

“那就買這套青瓷茶具。”

“可是這樣不就重複了嗎？”

裴吟宵：“？”

裴放的目光在紫砂茶具和青瓷茶具上來回游移，半天都定不下來，嘴裏還在嘀嘀咕咕：“青瓷茶具好看，可是老婆已經有一套了，要不買紫砂的吧？可是青瓷的好看啊……”

又過了十五分鐘，裴吟宵忍無可忍，“父親，您已經糾結很久了。”

裴放睨他一眼，“你急什麽？我在給你爸挑選新年禮物，你這個沒老婆的Alpha當然不懂了。”

裴吟宵：“？？？”

裴吟宵被氣得不輕，掏出手機解鎖，下意識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林知意。

自從放寒假後，他幾乎每天都要和林知意聊天，都已經養成習慣了。

林知意很快就回複了他。

【Y：看得出來，兩位叔叔的關系真的很好。】

【Y：我想聞叔叔一定會喜歡這份新年禮物的。】

裴吟宵笑了一下。

【非衣：其實父親送什麽我爸都會很高興的。】

【非衣：學長現在在做什麽？】

【非衣：我早上七點就被父親叫起來充當壯丁了。/對手指/】

【Y：摸摸頭.jpg】

【Y：小裴起得真早，沒人管我，我一覺睡到十點才醒。】

【非衣：真羨慕學長。】

林知意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裏，淡笑着回道：【我還羨慕你呢。】

裴放終于選好給老婆的禮物，一個回頭就看見長高快1米88的裴吟宵握着手機，對着貨架上琳琅滿目的電飯煲笑得像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不由挑眉問：“中彩票了？笑這麽開心。”

裴吟宵輕咳一聲，掩飾般收起手機，“沒。”

“您選好了？那我們走吧。”裴吟宵推着購物車走在前面。

裴放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幾秒，立馬掏出手機跟聞行舟打小報告：【報告老婆，咱們兒子肯定有情況！】

除夕夜裏，正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熱熱鬧鬧吃團圓飯的時候。

裴吟宵家裏坐了足足兩桌，大人的聊天聲、小孩的笑聲、電視機裏的歌舞聲和窗外的煙花爆竹聲混在一起，為迎接新的一年拉開了帷幕。

同一時刻，北川省南城市的某處小區內。

孤零零躺在沙發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不知第多少次出現來自“宋天成”的通話。

系着圍裙，從廚房裏出來的林知意終于大發慈悲地點了接通。

怒不可遏的男聲立刻從聽筒裏傳了出來，“林知意，為什麽不接電話？！我今天一天給你打了十幾二十個電話！”

林知意漂亮的瞳孔裏閃過一點不加掩飾的厭惡，“有什麽事就直說吧，我很忙。”

“大年三十你能有什麽事忙？”男聲氣得不輕，不容抗拒地命令道：“家裏親戚馬上就要到齊了，給你半小時的時間，你趕緊打車回家吃年夜飯！”

“家？”林知意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拜您所賜，我早就沒有家了。”

“我怕我一過去就忍不住把您做的醜事全部抖落出來，所以我還是不去了吧，對這一點，您應該感謝我才是。”說完這句話，他就挂斷了電話，并利落地把宋天成拖進了黑名單裏。

他冷着臉去廚房裏端出兩碗熱氣騰騰的餃子，一碗放在自己面前，一碗則放在了對面。

林知意靜靜地坐了片刻，直到把所有負面的情緒壓下去，才看着對面空蕩蕩的椅子揚唇笑了一下，輕聲說：“媽，不知不覺就到除夕了，新年快樂。”

被挂了電話又被拖進黑名單的宋天成氣瘋了，楊絮見狀立馬關切地問：“怎麽樣了？知意他什麽時候回來？”

宋天成将火氣全部發洩到了楊絮身上，“還提他幹嘛？我就當沒生過他這個逆子！走，我們下去吃飯。”

“阿成，別說氣話！”楊絮苦心勸了一番，等到宋天成消了氣，眼珠一轉，把自己七歲的小兒子叫了過來，小聲說：“團團，你快去哄哄你父親，他一高興，就把所有的財産都留給你了。”

驕縱的小胖子昂着腦袋，神氣地說：“媽你放心，父親最喜歡我了，他親口跟我說過，一毛錢都不會留給林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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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七大姑八大姨灌了一圈的酒的裴吟宵撐不住了，他找了個借口溜出去給林知意發消息。

【非衣：學長，他們都灌我酒，真的很難喝。/苦澀/】

【Y：那你喝醉了沒？】

裴吟宵的确有些上頭，老實回道：【有點。】

【Y：讓我看看？】

煙花爆竹聲不斷在耳邊炸開，裴吟宵一時沒明白過來林知意是什麽意思。

直到他又發過來一條。

【Y：小裴，現在方便跟我視頻嗎。】

看到這條消息，裴吟宵平緩的心跳霎時間變得快了點，他的第一反應是對着身後的窗玻璃胡亂整理了一下儀容，随即才屏住呼吸回道：【方便。】

下一秒，林知意的微信視頻請求就彈了過來。

裴吟宵拇指輕輕一劃，林知意白皙俊秀的面容就出現在了屏幕上，裴吟宵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說：“學長，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林知意目不轉睛地盯着對面黑乎乎的一團，有些好笑地問：“小裴，你在哪兒呢？怎麽這麽黑？”

“就在別墅外面的花園裏，我們家還在吃年夜飯，我是偷偷溜出來的。”裴吟宵舉着手機四處找了下角度，蹙眉道：“好像是有點黑。”

“要不然我回卧室跟學長視頻？”

林知意笑着搖了搖頭，說：“算了，怕你進去又被抓去喝酒，就這樣吧。”他仔細聽了一陣，開口問道：“你那邊聽着很熱鬧，是在放煙花嗎？”

“嗯，我們這邊屬于郊區，可以放煙花，學長想不想看？”

林知意點頭，“想。”

裴吟宵便舉起手機對準了夜空，恰好有幾束煙花接連不斷地在空中綻放開來，五顏六色的，看起來很好看。

一時間，兩人都沒再說話。

林知意坐在客廳裏，安靜地觀賞着裴吟宵那邊，在夜空中不斷綻放又不斷消失的煙花。

裴吟宵仰頭望着夜空，也安靜地陪林知意看這場煙花。

不知不覺間，時間臨近零點時分，不知道是哪邊的人開始大聲地倒數。

“十、九、八……”

“……三、二、一！”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同時說出這句話的兩人都愣了下，随即默契地笑起來。

“……小裴。”

裴吟宵忽地聽到林知意叫他，嗓音低低的，像是飽含了很多濃重的情緒，便立即将手機屏幕對準了自己，“學長，怎麽了？”

林知意張了張唇，千言萬語湧到嘴邊，他最後卻只是笑了一下，“沒什麽，只是想說，你這邊的煙花很好看。”

林知意身後的背景很明亮，看裝潢和布置就像是在自己家裏跟他視頻的。明明是家家戶戶都熱鬧非凡的日子，林知意那邊看着卻冷冷清清。

就好像，家裏只有他一個人一樣。

裴吟宵沒錯過剛剛林知意眼裏一閃而過的落寞和難過。

一顆名為思念的種子無聲無息地在裴吟宵心田裏發了芽。

這一刻，他忽然很想見他。

林知意原本沒打算說什麽撩人的話，冷不防卻聽到對面的人低聲說：“學長，我初十就回學校。”

林知意有些訝異，問他：“之前不是說要待到元宵節才回學校嗎？”

裴吟宵的目光落在林知意明亮又清澈的眼睛上，神色溫柔地說：“隔着屏幕觀賞煙花還是少點意思，聽晉陽說元宵那天市裏有煙花節，我們一起去看吧。”

忘記是從哪一年開始，林知意就是一個人買菜、一個人過年了，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也應該早就練成了銅牆鐵壁，可眼下只是聽到裴吟宵這麽簡單的一句話，他的情緒就有些繃不住了。

林知意不錯眼珠地凝視着視頻的人，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失态，半晌，才啞着嗓子回答：“……好。”

該怎麽告訴他，他真的很想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