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為了買學區房而離婚”的理由聽起來倒是合理, 但仔細推敲的話,卻漏洞百出。
方桦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女人,冷冷地哂笑一聲:“以你們兩個現在的經濟水平, 還需要為了一套房子離婚麽?”
許知南的腦子從來沒有轉的這麽快過:“總得考慮一下房價吧?東輔的房價本來就不低, 學區房更是貴的離譜,我們倆還想買套大的, 想讓孩子以後上學了住的好一點, 而且我倆名下都已經有兩套房了, 再買就要全款了呀!”
除了那棟三層小別墅之外, 他倆還在南四環外有一套三室兩廳。
方桦再度譏诮一笑:“我還是不信你們兩個沒有全款買房的能力。”
許聞東也說:“就是, 實在不行就把南邊那套小的賣了呗。”
許知南答不上話了, 林嘉年立即接續道:“那套是湖景房,周圍環境比較好,平時可以去度個假放松一下心情什麽的。”
“啊對!”許知南立即點頭, “而且那兒的位置偏,只有一條地鐵線,買不上好價,還有呀,那套房子的裝修我倆花了快六十萬, 都沒住過幾次, 怎麽賣呀?”
方桦不置可否:“孩子還沒出生, 你們倆就考慮學區房的事情,是不是太早了?”
許知南竭力保持鎮定:“那、那還不是因為太激動了, 腦子一熱、就、就就這樣了!”
方桦不為所動, 沉冷反問:“激動到離婚?”
許知南腦子一慌, 口不擇言:“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呀!”
林嘉年:“……”
方桦一怔, 向來清冷的瞳孔中猛然冒出了難掩的驚訝與詫異, 下意識地看向了坐在她身邊的林嘉年,心說:
都結婚六年了,才懷上孩子,确實有點兒不正常。
而且,夫妻生活要是不和諧的話,也确實容易鬧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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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一切都說得通了。
與此同時,許聞東也是一怔,呆如木雞地看向了他姐夫,震驚的神色中帶着一丢丢身為男性的同情。
突然被扣上了“不行”這頂帽子,林嘉年整個人都是懵的。
許知南滿心都是愧疚,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現在已經沒法收場了,只好向林嘉年投去了急切又哀求的眼神:老公,小不忍則亂大謀!
林嘉年咬緊了牙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了一句話:“之前、一直在忙工作,沒太注意身體。”
許知南于心有愧,急忙找補:“不過後來一直在調理。”
方桦立即關切地詢問:“調好了麽?”
許知南忙不疊地點頭:“好了好了!這不是懷上了嗎?”說着,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方桦這才舒了一口氣,但還是有些不放心,又極其委婉地對林嘉年說了句:“夫妻兩人想要順順當當地過一輩子,肯定不能只考慮孩子,有了孩子之後還是要多注意身體,該調還是要繼續調。”
其實言外之意很明顯:不能因為我女兒懷孕了你就不繼續治療男科病了。
林嘉年咬着牙,脖子極度僵硬地點了點頭。
許知南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她老公的每一根毛孔裏面都透露着“忍辱負重”這四個字。
方桦也沒再追究他倆離婚的事情,甚至沒有詢問他們倆準備什麽時候複婚:“既然你們兩個都已經做好了規劃,我也沒必要瞎操心,只要你們兩個能把日子過好就行。”說完,她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對自己兒子說:“小東,回家之前必須先跟姐夫道個歉。”
方桦的言行明顯是要帶着許聞東走人。
林嘉年和許知南迅速起了身。
許聞東立即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點頭哈腰,滿面愧疚地對林嘉年說:“姐夫,對不起,我下次絕對不會再這麽沖動了。”
顯然,這也是個能屈能伸的家夥。
林嘉年忍俊不禁,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沒事兒,不用說對不起,你做得很好,以後要繼續保護你姐姐。”
許聞東卻嘆了口氣:“哎,我肯定會繼續保護我姐,畢竟是我親姐,誰都不能欺負她,但她要是有姐夫你一半明事理就好了,真是不知好歹。”
許知南:“……”你打人你還有理了?
随後,許知南和林嘉年一同将方桦和許聞東送到了地下停車場,車開走後,倆人才上樓。
方桦今天連司機都沒有用,自己開着車帶着兒子來的。
白色的保時捷駛出停車場之後,明豔的陽光灑滿車身。
在“重見天日”的一刻,方桦突然開口對自己兒子說了聲:“回家之後不要和你爸提這件事,其他人也不許說。”
她的語氣相當的不容置疑。
坐在副駕駛的許聞東困擾地撓了撓頭:“你是說我姐離婚的事兒還是我姐夫身體的事?”
方桦無奈又堅決:“當然是都不能說,不然你姐多丢面子呀?”
許聞東:“哦。”想了想,他又奇怪地問了句,“你不管他倆離婚的事兒了?也不問問他倆打算什麽時候複婚?”
方桦疲倦地嘆了口氣,反問了句:“結婚我都管不了,離婚我就能管了?”
許聞東:“……”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随即,方桦又說了句:“就像現在這種情況,也沒什麽管的必要了。”
許聞東認真思考了一下他媽的話,緩緩點了點頭,心說:也是,就我姐夫那身體情況,絕對不可能在外面幹出一些對不起我姐的事兒,離婚八成還真是為了學區房,剩下兩成是因為我姐不想再繼續當活寡婦了……看來,男人還是得多愛惜自己的身體!
搭乘電梯上樓的途中,整座寬敞的轎廂內只有林嘉年和許知南兩人。
許知南能夠清楚地感知到林嘉年似笑非笑的目光,似乎是在向她讨要一個交代。但她實在是心虛,也不知道該怎麽交代,索性開始裝瞎,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看向他,就這麽一直裝到了家門口。
扶着鞋櫃換拖鞋時候,許知南才終于開了口,生硬地扭轉話題,試圖将剛才的烏龍事件翻篇:“哎,折騰一早上,都沒吃早飯,我餓了不要緊,可不能讓寶寶餓着呀。”
林嘉年點頭,神不改色:“确實,好不容易懷上的呢。”
許知南:“……”
顯然,男人除了不能說快之外,還不能說不行。
這個篇,算是翻不過去了。
許知南轉變了策略,開啓了撒嬌模式,嬌氣地撇了撇嘴,委委屈屈地說:“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呀。”說完,又朝着林嘉年伸出了兩只胳膊,擰着兩道眉毛,可憐巴巴地看着他:“抱抱。”
林嘉年真是拿許知南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無奈一笑,剛要伸手去抱她,卻又突然想到了什麽,立即收回了雙臂,還下意識地朝後退了一步,緊張又認真地解釋:“我沒帶口罩!”
許知南:“……”
早幹嘛了?才想起來?
老公瞬間變前夫。
許知南接連往後退了兩步,神色嚴肅,如臨大敵:“我警告你啊,從現在開始離我遠點!”
林嘉年:“……”
進門後,他們倆就“分道揚镳”了,各自回到了各自的房間,戴上口罩後才重新在客廳相聚。
林嘉年繼續去廚房做飯,許知南又窩進了沙發裏,她也是真的有點兒餓了,拿起了之前放在茶幾上的面包,随意吃了兩口墊墊肚子。
半個小時後,林嘉年做好了飯。為避免傳染,他們倆都沒敢在一個房間吃飯,許知南在餐廳吃飯,林嘉年端着自己的碗去客卧吃了,交流全靠微信。
計劃着大年三十之前搬回家,所以飯後倆人就開始着手整理東西了。
由于過去的六年間他們倆有過無數次的搬家經驗,所以僅用了三天時間,倆人就把所有的行李全部打包好了,還打掃好了全屋衛生,并且買了防塵布幫房主把所有的家具全給罩上了。
那時林嘉年的病也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年底很難再找到搬家公司,林嘉年就找朋友借了一輛拉貨的面包車,載着許知南和她的東西們回了家。
許知南也不是第一次坐面包車的副駕駛了,鑽進轎廂的那一刻,她就回想到了多年前的一件事,系安全帶的時候,還是沒忍住笑了一下。
林嘉年聽到她的笑聲後,也忍不住笑了。
倆人的笑意互相映襯着,笑聲越來越大。
那還是他們倆剛結婚一年半的時候,林嘉年的一個前同事,家裏是開小型運輸公司的,某次聚會吃飯,突然問他倆想不想買輛車?
那個時候的他們倆哪有買車的錢啊?所以倆人的第一反應都是搖頭。
那個同事可能看出來了他倆的拮據,就又說了句:“不貴,我把廠裏換下來的二手面包車,六成新的,賣別人五千賣你倆三千。”
別說,三千這價格,還真讓倆心動了,但沒有立即答應,而是回了句:“回家之後商量商量。”
晚上臨睡前,他倆還真的躺在床上商量了起來,其實許知南想買,因為別管什麽檔次的車吧,但好歹是輛車,有了車之後就能自駕出去玩了。
林嘉年倒是很支持她的想法,但他還是有點兒擔心車子的質量不行,畢竟是跑運輸的車,和普通車私家車的使用頻率不一樣。
後來林嘉年和那個前同事商量了一下,問他能不能先讓他倆試開一天,感受一下。
前同事人還不錯,答應了。
然後他們倆就開始策劃自駕游了,目的地是東輔市旁邊的H市,當天去當天回。
那是他們兩個人的第一次自駕游。
出發前的頭一天晚上,許知南激動的一直睡不着,林嘉年也挺開心的。人一高興,精力就充沛,結果就導致了那天晚上他們倆一直折騰到大半夜才睡覺,但是第二天早上還是能夠早早地起床,許知南甚至還在出發之前化了一個美美的妝。
起初,面包車的一切駕駛功能都正常,卻突然在高速路上抛了錨,像是一顆方塊兒釘子似的一動不動地卡在了馬路中央。
林嘉年趕緊打開了警示燈,然後帶着許知南下了車。
随後,倆人孤獨又尴尬地站在了旁邊的緊急停車帶上,無奈地撥通了122交通報警電話。
屋漏偏遭連夜雨的是,站在路邊等待救援的過程中,又突然下雨了,他倆還沒帶傘,林嘉年脫下了自己的牛仔外套舉在頭頂給他倆擋雨。
面前每竄過一輛車,排放出來的尾氣似乎都會自動凝聚成一句話:一對兒倒黴蛋。
這場突發事件,就如同一大盆冷水似的,不僅澆滅了他們倆出游的好心情,還澆滅了他們倆對H市的向往。
等交警處理完這件事之後,他們倆也沒那個心情繼續旅游了,即便是後來真正的擁有了一輛全新的轎車,他們倆都沒再去過H市,甚至提都沒再提過H市,心照不宣地把H市從地圖上删除了。
不過時間這種東西吧,還真是能淡化許多東西,曾經的許知南會覺得開着一輛破二手車在高速公路上抛錨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但如今再想起,卻只覺得搞笑。
笑夠了之後,許知南擦了一下眼角溢出的淚水,對林嘉年說:“等咱倆有時間了再去一次H市啊?”
林嘉年的臉上也洋溢着笑容,不假思索地回答:“想去明天就能去。”
許知南的眼睛一亮:“那就明天去吧!”
去完成多年前那場沒有完成的旅行。
他倆的執行力還挺強,到家之後連行李都沒收拾,先收了起來了明天自駕游需要的東西。
第二天早上不到八點,倆人就開着車出發了。
開的是林嘉年的那輛奧迪,沒有在高速上抛錨,順利抵達了H市。
H市管轄的境內有一座古鎮,算是省內的一處比較小衆的旅游景點,但臨近年關了,各處亂竄旅游的人不是一般多,再小衆的景點也變得大衆化了。
不過能出來玩,許知南還是很開心的。古鎮裏面賣小吃的店鋪挺多,許知南也不管什麽忌口不忌口的事兒了,看見什麽都想吃,不給買就生氣,然後就會搬出“情緒穩定”的聖旨。林嘉年沒辦法,只能她指什麽他就去排隊買什麽。
買完之後吧,許知南還吃不了太多,一般吃兩口就不想吃了,然後又還給林嘉年,讓他拎着,自己像是個甩手掌櫃一樣慢悠悠地繼續去逛下一家店。
逛了大概有兩條街左右,許知南累了,于是倆人找了家茶館休息,坐在了二樓靠窗的位置。
這個時候許知南又想起來自己是孕婦要忌口了,不能随便喝茶,所以倆人就只點了一壺養生的玫瑰花茶。
今天的天氣也十分不錯,金燦燦的陽光柔軟地宣洩人間。
等待上茶的過程中,許知南一邊用手托着腮幫,一邊心情舒暢地望着窗外的古鎮風景,同時在腦海中構思着繪畫線稿。
懷孕之後,她的臉頰上多了點肉,看起來白白嫩嫩的,一雙靈動的狐貍眼中不只再有單純的孩子氣了,還在不知不覺間多出了幾分溫柔的母性,給她增添了不少成熟的女人味。
林嘉年情不自禁地舉起了手機,給許知南拍起了照片。
許知南的心情是真的好,即便留意到了某人在“偷拍”,也沒拒絕,還特意坐直了一些,心裏也美滋滋的:天美,景美,我也美,真是大好、好、好一對狗男女!
許知南突然瞪大了眼睛,迅速放下了托着腮的手,探着頭朝窗戶外面看了過去。
正拍照的林嘉年詫異一愣:“怎麽了?”
許知南都已經憤怒到失聲了,只能用手指着樓下,示意他自己看。
林嘉年立即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渾身一僵。
是孟逸磊?和他們的公司前臺?王伊露?
就在他們兩口子伸着脖子朝樓下街道張望的時候,孟逸磊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似的,突然擡起了頭。
許知南和林嘉年迅速把目光收了回來,呆若木雞地望着彼此,不知所措到了極點,就好像偷情被發現的人不是孟逸磊,而是他們倆。
呆滞了幾秒鐘後,林嘉年突然開口,急切不已地對許知南說:“知南,現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吧?”
許知南無語極了:“我要是不相信你,我能讓你陪我出來玩?”
林嘉年終于舒了口氣。
許知南卻嘆了口氣,煩躁不已地說:“孟逸磊真是個掃把星,自己不老實,還連帶着咱倆也跟着倒黴,煩死了!煩死了!而且他剛才還看見咱們倆了,你說咱們倆現在該怎麽辦呀?”
現在的情況确實有些棘手。
林嘉年認真思索片刻,分析着說:“他可能會選擇假裝沒看見我們。”
許知南雖然不太聰明,但卻十分了解渣男:“你是站在問心無愧的人的立場分析的對策,但是心虛的男人絕對沒有那麽精明。”
似乎是在驗證她的話,話音剛落,林嘉年的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孟逸磊】
作者有話說:
#倒黴夫妻的倒黴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