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又是一個下雨天。
還是大暴雨。
雨水嘩嘩砸在窗戶上，噼裏啪啦直響。
窗戶有一面大開着，雨水從中拍打進來，瞬間打濕了窗前的書桌。
書桌上什麽都沒有，只有一個裹了幾層膠帶的中華丹盒子。
盒子前趴着一個濕淋淋、不足十厘米高的小娃娃，活靈活現地甩着濕漉漉的腦袋，随後一點一點從桌上艱難爬下去。
房間很黑，只有偶爾閃過的電光，能在短時間內照亮半個屋子。緊靠牆邊的床上躺着一個孩童，他的呼吸聲有點重，帶着些許鼻音。
他沒有睡着，睜着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望着某個方向發呆，聽到書桌上窸窸窣窣的動靜，他笑了起來，笑聲又混濁又沙啞：“乖乖是想離開我嗎？乖乖永遠學不乖呢，是我的懲罰……太輕了啊。”
祝晴登時後背一毛，渾身僵硬在原地，小半晌才呵呵幹笑一聲：“誰說我要離開的，我只是打算去給你找點退燒藥。”
北堂沒說信不信，只是轉過頭看向祝晴。這時又一道閃電劈了下來，将房間照得極亮，那一剎，祝晴對上了北堂的眼睛，幽深，瘋狂，掠奪，毀滅……等等負面的情感在他眼中交織，看得人心驚肉跳，仿佛下一秒，這個生了病看似沒有力氣的男孩就會從床上一躍而起，猛撲而來，低頭狠狠咬上她的喉嚨。
祝晴定定地看着他：“怎麽，你不信我？既然不相信，何必放我出來。”
北堂盯着她看了許久，轉回頭去，祝晴悄悄松了口氣，重新活動起來，無意向後瞥了眼不敢再看自己的北堂，不禁好笑地彎了彎唇。
小孩子。
祝晴沒打算趁機離開，一是門上有北堂貼的符咒——這還是之前祝晴畫好留給他用來保護自己的防護符——二是現下是攻克北堂的絕佳時機，機不可失。
如何教化一個正處于叛逆中二期又很沒安全感心理陰暗的孩子？給他溫暖，讓他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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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時候給的溫暖能夠真正暖到心裏？當他最脆弱的時候，給他最需要的關懷。
北堂是個鬼子，無父無母，無親無故，自小受盡白眼侮辱，被人唾棄欺負，原書中就是因為顏雪妍在他最絕望最脆弱的時候救了他，給了他最需要最渴望又從未得到過的善意和關懷，點亮了他那原本最為黑暗的世界，之後，顏雪妍就是他生存于世唯一的信仰。
如今，祝晴成了這個角色。
祝晴實在太小了，去找藥箱都去了半個多小時，等找到了藥捧着藥片艱難爬上床，還得吭哧吭哧去給北堂倒水。
北堂并沒有燒到完全起不來的地步，只是這一刻他不想起來，他想多享受一會兒被別人照顧、被別人在意着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奇特，讓他下意識抗拒，又忍不住渴望。
他就一直默默注視着祝晴的身影，看着她歷經千辛萬苦才給他倒滿半個玻璃杯的水，看着她在看到自己吃了藥後不經意露出的笑容，看着她自發爬上他的枕頭靠着床，拍拍他的頭發哄他睡覺……
那些幼稚又磕磕絆絆的哄騙孩子的歌謠被五音不全的她哼唱出來，聽着不堪入耳，但北堂可以發誓，這是他這輩子聽到過最美妙的梵音。
閉上眼的那一刻，又一道閃電在天際劃過，一陣強烈的光陡然照進了閉目後的黑暗世界，那麽明亮……
咔嚓——
大清早的，隔壁的門開了又合，緊接着一陣車轱辘滾過地面的聲音響起，最後在門前不遠處停下。
祝晴一晚上沒睡好，這會兒正閉着眼休憩，聽到動靜，意識一下子清醒，耳朵下意識豎了起來。
門外不遠處停駐的是百裏長歌。這些天為了找祝晴，百裏長歌幾乎沒怎麽睡過一次好覺，如今接到齊進的電話，臉色越發凝重。
“……誰幹的？”
“還在查。不過有個人很可疑。”
百裏長歌稍一想就想到，低聲呢喃：“毛小樹。”
“嗯，不過先生，這只是我的懷疑，還未有定論。這些天我一直都在盯着他，他并沒有什麽異常行動。當然，可能因為他是天師，我有遺漏的地方。”
百裏長歌沉吟一聲：“繼續盯着，另外，有她的消息嗎？”
齊進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還沒有。不過先生放心，我們已經加派人手去了外省，相信不久後一定會有好消息。”
百裏長歌難掩失望，揉了揉眉心又說：“網上那些不實消息，找人盡快清理。”
齊進似乎有些為難，沒有第一時間應承。
百裏長歌放下手：“你作為祝晴的代經紀人，應該知道這些消息會對她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百裏長歌後續含糊地提到了所謂消息的大概內容，祝晴一聽，登時清醒無比，蹭的坐了起來，忙不疊去翻北堂的破爛手機。
祝晴莫名其妙又一次被全網黑，随便一個浏覽器的首頁娛樂新聞都鋪滿了祝晴的黑料，一個個标題起的格外勁爆，哪怕不追星的人一打眼都忍不住要點進去看看。
出軌、換金-主、參加淫-亂party、混夜店……一個個說的煞有其事，還有模糊的照片短視頻為證，看得祝晴是目瞪口呆，連連咋舌。
如果她不是清楚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不足十厘米長的小娃娃，她都快信了那照片和視頻裏造作的人就是她自己。
太逼真了，完全找不到造假的痕跡，一看就是她自己本尊！
繼續翻了幾個浏覽器，順便看了會兒微博，一片烏壓壓的唾罵聲看得祝晴眼皮直跳，青筋直暴。
【真沒想到祝晴原來是這種人，虧我還是她的顏粉，因為她的臉粉過一段時間，啧啧，果然人不可貌相，真惡心。】
【天啦嚕，百裏長歌這麽優秀的丈夫不好好守着居然出軌！出軌也就算了，能不能有點眼光，那麽醜那麽肥的暴發戶也能啃得下去，這是有多饑渴。】
【看樣子百裏長歌根本滿足不了祝晴啊，還去參加那種pa。不過說實話，祝晴那臉蛋身材确實一流，跟百裏長歌那個殘廢是有點可惜。要我說，祝晴就該去拍片，既造福大衆又能滿足自己需求，一舉兩得。】
【我知道這個圈子髒，可沒想到能這麽髒。就這種人還能當女主？要我說，餘燼導演當初絕對是眼瞎了才選了祝晴。】
【嘿，說不定是心瞎了，被迷了，就祝晴那狐貍精樣兒，哪個男人躲得過她的勾引。】
【這種品行不端的人當女主拍出來的劇能好看？餘燼如果不想這部劇被雪藏的話，還是趕緊賠點錢換女主吧，不然未播先涼，哭都沒地哭。】
【樓上說得對，餘燼如果不想《事務所》那部劇就這麽毀了，還是趕緊換女主吧，不換的話，我是肯定不會看的，接受不了人品低劣行為不端的人演的劇。】
【我也接受不了。】
【+1。】
【+10086。】
【+身份證號。】
要求換角的樓眨眼間蓋了幾百層，祝晴點進去，費力地劃了好幾十下都沒能看到底，差點氣笑。
再翻了翻其他微博熱度最高的內容，一個個都在以正義之師的名義來唾棄對抗她繼續在演藝圈裏混，其中不乏有幾個出道已久被奉上神壇的演員在嚴厲指責祝晴的不堪行為，并向餘燼施以輿論壓力，勸他換角。
祝晴看了眼餘燼的微博，他并沒有表态，最新一條內容還在分享着《事務所》的劇照和演員名單。
正當祝晴打算退出看看其他人的微博時，餘燼忽然發聲力挺祝晴，說自己是不會換角的。
“不管大衆如何誤解我跟祝晴的關系，在此我只有一句話，清者自清。”
“這部劇從開拍到現在，雖然只過了三分之一的拍攝進程，但其中我們整個劇組對其付出的心血你們是無法想象的，而祝晴在這部劇中的表現也是你們無法想象的。對我而言，對這部劇而言，最完美最貼合的秦靈只有一個，那就是祝晴。”
“我是一個導演，我只負責挑選最适合我畫面中角色的那一個人，至于那個人現實中是怎樣的人，對角色的呈現重要嗎？”
餘燼發完這段話後還附加了一段視頻，是祝晴在試鏡時拍的一段錄像。
剛開始并沒有什麽人關注，但是慢慢的，随着時間推移，點擊量噴井式爆發，眨眼間堆上了幾十萬，底下評論開始兩極分化。
一撥人認為祝晴就算演得再好，人品稀爛成那個樣子，也是爛泥扶不上牆，餘燼作為導演，理應考慮演員的人品，畢竟演員也是這部劇的一部分，不該為了留下這顆老鼠屎而壞了一整鍋粥。
另一撥人則是開始懷疑那些視頻照片的真僞，視頻中的祝晴看起來并不是那種淫_亂毫無底線的人，不然百裏長歌怎麽可能看得上她跟她結婚，餘燼也不可能拼上自己的名譽為祝晴發聲。
事态演變得愈發激烈，兩撥人到處罵戰，最後紛紛聚在祝晴微博下，要求祝晴給個解釋。
變得不足十厘米長還被困在北堂的房子裏的祝晴：……
我倒是想出來解釋，可我做不到啊。
由于當事人一直沒有出現澄清表态，網上的罵戰開始打起了持久戰。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後引導輿論，但凡跟祝晴有關的人，都被噴了個狗血淋頭，但凡幫祝晴說話的，都被歸類為祝晴的姘-頭情-夫。有些網友甚至神通廣大地翻出了祝晴上一次遭到全網黑的害人視頻，登時又在網絡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祝晴一直關注着這件事的發展，看到餘燼因為替她發聲而被拉下水侮辱責罵，看到百裏長歌也出面挺她而被網友一遍又一遍戳着腿腳不便的痛處，看到齊進發律師函警告網友而被群嘲……一樁樁一件件，看得祝晴心底的那團火越燒越旺。
她要出去，現在、立刻、馬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