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咳咳……這些人的子彈……都是不用錢的嗎……怎麽擋都擋不完……”
祝晴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艱難地跟馬躍麟在這片荒無人煙的山林裏跑着，身後雖然見不到敵人的蹤跡，但源源不斷朝他們射擊而來的子彈卻告訴他們還沒有脫離危險。
替身符一張張的被丢在身後，但眨眼間就被子彈打成飛灰。
“對不起晴晴，是我連累了你。”馬躍麟內疚不已，看着祝晴蒼白蹙眉的忍耐模樣，胸口裏的那團軟肉揪疼得慌，跟有只無形的手在狠狠攥着似的。
“呵……什麽連累不連累的……你再說這種話……”祝晴忍不住狠狠咳嗽了一聲，将湧到口腔的腥甜重新咽回去，笑了聲：“小心我縫上你的嘴……”
“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都說了我會護着你……”祝晴每說一句話都要喘上好久，為了有足夠的血畫符，祝晴一直沒讓腹部的傷愈合，但失血過多終會力竭，馬躍麟又是個羸弱少年，手無二兩肉的，根本背不了祝晴走太遠，他們只能相互攙扶。
馬躍麟深深看着祝晴，屬于少年郎的清潤眼睛中漸漸浮起一層霧氣。
祝晴她自己看不到自己現在的臉色到底有多難看，可他卻看得一清二楚，她已經快堅持不住了，那張臉白的比鬼還要可怕。他攙着她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在将她推入死亡的邊緣。
內疚和對自己無力無能的痛恨一遍又一遍噬咬着少年郎的心，可他除了攙着她繼續走，別無他法。
身後的槍林彈雨依舊連綿不絕，而祝晴先前買的兩本便利貼卻快用盡，在丢出去最後一張便利貼後，馬躍麟終于忍受不住內心的煎熬，停了下來。
“晴晴，放棄我，走吧。我不想害你。”
祝晴同他一起停了下來，聽他又開始提起分開的事，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咳嗽了一聲，祝晴喘息着笑道：“我都說了會護着你……別怕……我們不會死的……”
“你總是說你會護着我，現在符紙沒了，你還能用什麽護着我！祝晴，放棄吧，我逃不掉的。”馬躍麟已經認命。
他跟馬躍峰之間，早就注定了有你沒我的結局。雖然同為兄弟，可偏偏信仰相悖，水火不容，他們注定會有這麽一天，只不過是時間的早晚罷了。
“躍麟，相信我，我們不會有事的。”祝晴語氣篤定，眼神堅毅，只是她面如白紙，氣如游絲，聲音啞得更似無聲，讓她的話很沒有說服力。
馬躍麟無法相信，更無從相信，祝晴看出他的質疑，心裏焦急卻又沒辦法拿出證據證明。她總不能說她頭頂光環，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死不了吧？
“啊——”
林子中忽然傳來一聲慘叫，緊接着響起砰砰幾十道肉-體倒地的悶聲，還有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聽着好像是被什麽東西追趕。
但是這些聲音在幾秒後就戛然而止，身後的槍林彈雨也在一瞬間沒了蹤跡。
有人來了，只是不知是敵是友。
馬躍麟在第一時間渾身戒備地緊繃起來，反觀祝晴依舊笑容滿面，眉目放松，跟看到了救星一樣。
不過确實，來的人是救星，是北堂和他手底下一衆鬼仆。
“乖乖，終于找到你了。”
北堂丢下手裏剛斷氣的屍體，接過鬼仆遞來的帕子擦去手上的血漬，對着祝晴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但在觸及祝晴那張蒼白如紙的臉以及她腹部的傷口時臉色大變。
“怎麽回事？乖乖，你受傷了……是他？”北堂擔心地迎上去扶住祝晴，目光轉落在一旁的馬躍麟身上，眼神逐漸變得危險陰冷。鬼仆從遠處飄來伺機而動，只要北塘一聲令下，它們立即上去将馬躍麟撕成粉碎。
“不是他。”祝晴急急攔下北堂，氣息一起伏，又是引起一陣劇烈咳嗽。
馬躍麟擔憂地想去扶她，但目光對上北堂尖銳冷漠包含敵意的眼，伸到一半的手僵硬地收了回去。
“這事說來話長……我回去後再跟你解釋……總之……他不是壞人……”祝晴一邊喘氣一邊說着，看了眼遠處，那裏飄來了一陣極其濃重的血腥味，将目光收回落到北堂臉上：“那些人——”
北堂繃緊臉：“不是我幹的，都是它們。”
北堂甩的一手好鍋，懵懂的鬼仆們乖巧地落在他身後，低眉順眼，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在推卸罪名，拉它們擋槍。
祝晴一臉你當我瞎的表情看他，北堂游離開目光，假裝什麽都沒看到。
馬躍麟在一旁看着他們那麽親昵熟悉的樣子，心口莫名騰起一陣難受，悶悶地咬緊了唇。
“百裏呢，他……沒過來找我？”
祝晴失血過多，不宜再過多移動，于是北堂只能當場替祝晴止血療傷。馬躍麟幫不上忙，只能悶悶不樂地守在一旁，眼睛卻一錯不錯地看着祝晴。
祝晴沒有注意到馬躍麟那可憐巴巴的眼神，垂眸看着自己的傷口一點點愈合，假裝無意地問了北堂一句。
北堂一聽，低垂的臉上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張口就說：“百裏叔叔那麽忙，哪有空過來，乖乖你又不是不知道百裏叔叔的為人。”
祝晴聽了點點頭：“也是……他百裏家家大業大，事事都需要他親力親為，哪有空管我……”只是嘴上能夠理解，心裏多少還是多了點不痛快。
他們怎麽說也是夥伴搭檔，朋友有難也不親自來幫把手，虧她那麽無私奉獻，為了救他沒了四成的修為，不然今天也不會落入這般田地，他倒好……
阿嚏——
馬家客房中，正在依靠自己摸索出來的占蔔之道為祝晴的安危進行占蔔的百裏長歌冷不丁打了個噴嚏，望了眼只打了二十六度的空調，再細細感受了□□表溫度，不冷，百裏長歌疑惑擰眉，似是有些不解剛才那個噴嚏的原因。
咚咚。
房門忽然被敲響，門口傳來馬家家主的聲音，百裏長歌立即起身開門，迎進馬家家主。
馬家家主一臉憂愁苦悶：“百裏賢弟，不知道你那邊是否有了犬子的消息？這都大半個月過去了，我這心實在是……不安啊。”
“馬老放心，令公子定會平安回來，我已經派了人過去接應。”
馬家家主一聽，臉上立馬放晴：“原來百裏老弟已經探知犬子下落……只要犬子平安歸來，這份情，我馬家一定銘記。”
“馬老不必客氣，我們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馬家家主頓時哈哈笑了起來：“百裏老弟還是這個性子，何必跟我分的那麽清，以我馬家跟百裏老弟的關系，不過是讓犬子幫個小忙，這點哪用得着你我之間的人情……”
正說着，馬家家主忽然收到一條短信，是族人發來的消息，說是馬躍麟平安回來了。馬家家主登時大喜，拍着百裏長歌的肩笑道：“這次真的是謝謝百裏老弟了，躍麟平安回來了，走，我這就帶你去見他。”
百裏長歌回頭看了眼自己未完成的占蔔，遲疑了一秒，擡腳跟着馬家家主去門口接馬躍麟。
祝晴沒想到百裏長歌也在馬家，猝不及防遙遙對上，狠狠吃了一驚。北堂不是說百裏長歌在A市忙着處理她跟馬躍峰鬧出來的緋聞麽，怎麽會在這兒？
而百裏長歌見到祝晴時也狠吃了一驚，但在察覺她的臉色不對時，眸色下沉，落在了她右手捂着的腹部，眼微微眯起。
“你受傷了。”百裏長歌說的是肯定句。
祝晴不知怎地有點心虛，咳嗽一聲低聲道：“還好，傷得不重。”
百裏長歌沒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黑色如墨又深沉的眸子深處醞釀了很多情緒，看得祝晴心慌意亂，不自覺垂下了頭。
但頭剛低下去祝晴就覺得不對勁，她有什麽好心虛的，受傷為的是什麽，還不是為了保持清醒擺脫馬躍峰的控制，不然她現在指不定會做出什麽違背天道規定的糟心事。想罷，祝晴底氣上湧，騰地擡起了頭。
只是她剛擡頭，蓋在受傷部位的手背上便多了一層溫度，來自百裏長歌手心的溫度，又溫又熱，那股熱度仿佛一下子驅走了她失血過多引起的虛寒，讓她整個人暖了起來。
“你應該照顧好自己。”
“嗯，嗯，知道了，你可以——”放手了。
祝晴話都沒說完，整個人忽然前傾，撲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驚慌地擡眸，望進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看着眸子中倒映出自己從來沒有過的慌亂模樣，心跳再一次亂了節拍。
“我不想，再一次那麽擔心你。”
那一瞬，天地失色，萬籁俱寂，耳邊殘存的，只有這句溫柔至極的尾音在悄然回響。
祝晴跟着馬躍麟回到了馬家，兩人稍作休整，吃完晚飯後，馬躍麟就開始替祝晴開堂口驅魅。
祝晴中的是馬躍峰手下所契約的六尾狐仙的魅魂咒，中咒者會喪失自主意識，完全聽令于下咒者，并且會對中咒期間所做的事毫無印象。
因此，祝晴在驅魅成功回到房間刷起微博時看到自己跟馬躍峰黏黏糊糊的那些照片視頻後，俏臉瞬間綠了。
好你個馬躍峰，手段夠硬啊，給我等着，這份禮，我遲早雙倍還給你！
啪嗒——
一個肚子上刻着小篆字體“祝晴”二字的木頭小人忽然從床頭櫃上摔到了地上，瞬間碎成兩半。
馬躍峰陡然睜開眼，垂眸看向地上碎成兩半的木頭人，臉色沉了下來：“馬、躍、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