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蘇芯,坐呀。”李志學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蘇芯坐不下來,刀都在那架好了,就等她伸脖子好砍呢。

把桌子邊圍着的人看了圈,都認識,就是沒有王森,她問了句:“王導還沒有來?”希望能找到根稻草讓她上岸。

李志學把臉轉另一邊,跟旁人打着招呼,好像沒聽到蘇芯的話。

趙東明英俊的臉帶着嘲諷:“怎麽了?王導不來就不敢坐了?別怕,就算王導不來,這有這麽多證人呢。你怕什麽,我能把你怎麽樣。你真是來道歉的,我還能吃了你?”

這話說的,不坐都不行了,蘇芯一甩長發,無畏地坐了下來。心裏明白,王森根本不會來,李志學騙了她。

“蘇芯,你可是來給我道歉的,打算怎麽道歉呢?”趙東明的眼角斜挑着蘇芯。

李志學推了下蘇芯:“蘇芯,快倒杯酒,敬下趙老師。”

她看着桌子圓盤上放的幾瓶酒,全是高度白酒。

“快呀,蘇芯。”李志學又推了下蘇芯。

“趙老師,我年輕不懂事,要跟趙老師您多學習。您大人有大量,我給您敬了這杯酒,以後多教教我。”蘇芯站了起來,拿起一瓶酒,還沒有開瓶。

趙學明眯着眼看蘇芯:“怎麽了,不會開瓶嗎?我們做演員的什麽也得學學,不然怎麽能演得好。”

邊上有人嗤嗤偷笑着。

從第一天在演藝圈,蘇芯就明白一件事,這是個按資排輩的地方,也是個不能要自尊的地方。戲裏不能要,戲外更不能要。

眼下她就全當是演戲,把自尊踩在了腳下才行。

蘇芯拉掉了酒瓶蓋上的防僞膠套:“是,是,趙老師說得對。我應該好好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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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我給你示範下。”趙東明的大掌按住了她的手,也阻止了她開瓶的動作,慢慢揉捏,掌心裏冒出了汗,濕漉漉。

蘇芯的臉騰得紅了,要把手抽出來。

趙東明的眼睛上斜望着她,手上在慢慢加勁:“怎麽,還不會?酒瓶也要碰倒了。”

圍觀着的路人甲、路人乙的目光全落在了倆人合在一起的手上,這是調情,全明白地笑着。

趙東明手上加大了勁,似要捏碎她的手。

蘇芯手部的感覺立刻從暧昧轉成了巨痛,手掌骨要斷了。忍着不讓眼淚流出來,努力笑着,使勁把瓶塞一拉:“趙老師,酒瓶開開來了。”眼睛盯着趙東明眯着的眼。

直到看到蘇芯露出的手指處成了青色發黑,趙東明才松開了手:“蘇芯,這可是我教你怎麽從生活中學習表演,你可別說我小肚雞腸沒有教你。”

“哪裏,哪裏,趙老師最是提攜我們新人的。” 她自己都覺得這話要多虛僞有多虛僞,恨不得拿起酒瓶不是倒酒,而是砸向趙東明那張萬人迷的臉。

她沒有,這頓飯錢她付不起。她只能抖了抖淤青的右手,好讓血脈活絡。然後舉起酒瓶對準白酒酒杯,要給趙東明倒酒。

趙東明伸手攔住了:“蘇芯,你是來跟我道歉的是吧?”

“當然,趙老師,我敬您,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新人不懂事吧。”蘇芯笑得都覺得牙要給酸倒了。

“你覺得這種小酒杯喝有誠意嗎?”

蘇芯沉默,等着趙東明往下說。

趙東明眼裏暴現狠戾陰冷之色:“你要真是誠心來給我道歉,你把這一瓶白酒喝了,一滴不剩,我也喝一瓶。你要是不是誠心的,出去把帳結了走人。”

蘇芯看了眼手裏的酒,她的酒量一般,最多只能喝個幾兩而已,尤其現在她是空腹。

“怎麽不樂意?我可沒難為你,門就在後面。你要是不知道在哪結帳,我喊服務員來就是。”趙東明雙臂環胸,背靠在椅背上,就等着看蘇芯這塊肉怎麽在砧板上給剁碎。

前面笑着的路人甲、路人乙,臉上的嗤笑下去了,卻升上來等着看劇情高|潮的興奮表情。

她現在就是那個被衆人娛樂的小醜。

她可以走,她之前的自尊就白給人踩了,她的小醜也白演了,沒有掌聲只有倒彩聲,還要搭上她出不起的錢和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角色。

從來沒有什麽救世主,只能自己救自己!

蘇芯拿起酒瓶對着嘴,一口一口,全都喝了下去。從食道到胃都像給火燒灼一樣的難受,很想找個地吐出來。

抹掉了嘴邊的酒汁,身子晃了幾晃,擺好重心,她對着趙東明挑戰一笑:“趙老師,我都喝了,一滴沒有剩。”把手裏的酒瓶慢慢倒了過來。

趙東明盯着瓶口,确認沒有一滴酒滴出來:“不錯呀,不過蘇芯。光喝一瓶白酒哪叫‘都喝了’,沒看到這桌上還有酒?自己開了,都喝掉,那才叫真道歉。”

這不是耍人玩?

酒勁混着草根的血性往上湧,蘇芯的臉通紅,熱血沸騰。

“趙老師,這游戲太Low,我不玩了。”她的手擡了起來,對着地把手裏面的酒瓶猛得一砸,“咣”,清脆的一聲巨響,玻璃片四下飛濺。

幾個坐在這邊的人驚呼,有的幹脆跳了起來。

在趙東明惱羞成怒、衆人錯愕吃驚的目光中,蘇芯扭身拉開包間門走了出去。

聽着身後隔着門傳出來趙東明的罵娘怒喝聲和砸酒瓶子聲,她突然有種很爽的感覺,全身舒暢,大笑起來,身子晃了下,扶着牆壁往外走。

飯店外面,刮起了大風,飛沙走石,看不清路。剛才的爽勁也給刮走了,她成了一個給風吹斷線的風筝,不知道往哪去,折着跟頭往前飛。

胃裏的東西再也壓不下去,走到路邊一個角落,按住脖子上系的藍白印花絲巾,大口吐了起來。等把黃膽水快要吐出來,再也吐不出什麽,又往前走。

明天她可能就不在這個攝制組了,溫光遠來了也不用擔心跟她演對手戲尴尬了。

蘇芯又忍不住大笑,腦子卻暈得讓她沒有感覺,一切都在搖晃。

橫裏毫無預兆伸出一條粗壯的胳膊,像蟹鉗般夾住她拖着走。還沒有等蘇芯叫,一只肥膩的大手捂住了嘴,濃烈的酒氣熏着她。

蘇芯的頭脹得要裂,昏沉沉,身體也軟,驚吓下倒清醒了幾分,掙紮抗拒起來,黑暗中看出這是給拖到了攝影棚。

磕磕絆絆拖了段路,捂着嘴的手突然松開,她剛張嘴要叫,就給塞進了個酒瓶往嘴裏面倒着酒。

灌了幾口,給嗆到了,一陣劇烈咳嗽,又給噴出來不少。

那個人嘀咕咒罵了句,黑乎乎大餅樣的東西靠近,一股腥臭難聞令人作嘔的酒氣撲面而來。

蘇芯軟噠噠的身體,不知哪裏突然來了力氣,奮力推開抓着她的人。

那個人沒提防倒她會這樣,嘴裏罵了句:“臭婊|子,不想活了。”又撲了過來。

蘇芯的食道、胃裏燃燒着火,大腦也給燒得來火,擡起腳就踹。一腳不夠,又補了一腳。

那個人向前面撲過去,發出沉悶的一聲叫,倒在了地上。

她站那看了眼,攝影棚裏黑着,看不出什麽,只有門口那點亮光。蘇芯也不敢停留,怕人起來,往亮光那奔了過去。

腳踩到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差點絆倒。估計是給踹倒的人,站穩了又往前跑。

腳踝突然給抓住了,蘇芯吓得叫了聲,死勁掙脫。彎下腰,兩只手去掰那只手,給掰開了。

不敢多想,趕緊往前跑。後面傳來男人的臭罵聲,也不管。不小心磕到了腿,不停下,一直往前跑。怕那人來追,跑出了攝影棚。

外面在下雨,挺大的。蘇芯這會兒更得跑,要找個安全能避雨的地方。

“皓宸,那就這樣說定了,時間不早,我們先走了。”前方不遠處,幹練成熟卻飽含柔情似水韻味的女子聲音從雨中斷斷續續傳了過來。

接着,一位華服時尚、風姿綽約的高挑女子現出了身影,立刻有人上去打傘。女子和打傘的人從一艘燈火輝煌,中式畫舫樣兩層船的甲板上極快下來,坐上一輛黑色汽車飛馳而去。

那是個避雨還安全的地方,能讓她好好睡一覺,蘇芯的大腦說。

她的兩條腿聽話地沿着路往船跑去,歪歪扭扭沒幾步就邁上了踏板。

到了船艙裏,沒了頭上往下澆的雨,蘇芯全身的肌肉立刻松懈,體內的酒精冒了上來,人昏了起來,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全在旋轉。

她沒發現給雨打濕了的白色長裙裙擺,滴滴嗒嗒往下淌水,濕了腳下的一大塊地板。

“出去。”頭頂上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不友好,卻很好聽,像播音員的聲音,字正腔圓,聲如鐘磬,铿锵有力。

呼吸有些不暢,嗓子那幹渴着難受,想找水喝。

她扯下了脖子上的絲巾,往外抛去。

藍白花紋絲巾像只彩蝶,飄飛了陣,落在那邊桌角邊的地板上,縮成了一團。

慢慢轉過身尋找發出聲音的人,轉了一半,聽到更加不友好帶着威嚴的喝斥:“滾出去。”

蘇芯賭氣般嘟着紅豔的小嘴:“堅決不出去。”

還想說外面在下雨,這幾個字沒來得及說出,身子搖了兩搖,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咚,咚,咚……”一雙黑色擦得锃亮的皮鞋從樓梯上下來,一直走到了蘇芯的跟前,卻不踩到濕了的地板處,不給一滴污水沾到鞋上,哪怕是鞋底也不行。

沈皓宸鄙夷地看着蘇芯給散亂長發遮住醉紅的小臉,腳尖踢了踢蘇芯橫支出的胳膊,冷漠而平靜,沒有一絲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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