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餘孽
“三娘子!”
那柔柔的聲音,劉闖就算不去看,也知道是誰來了。
麋缳笑靥如花牽着馬進來,在她身後還跟着一個小婢女。那匹黑馬,看體型比珍珠還要大一圈,神駿異常。進了庭院,黑馬就顯得有些焦躁……劉闖家的院子本來就不大,一匹青骢馬,加上一匹珍珠,已經讓院子顯得有些擁擠。黑馬一進來,讓這院子就更顯得狹窄。
“這是……”
管亥沒有去理睬麋缳,目光直勾勾盯着那匹黑馬。
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黑馬的來歷不凡。管亥忙走過去,想要仔細觀瞧,卻聽黑馬突然間希聿聿一聲長嘶,猛然掙脫了缰繩,仰蹄就踹向管亥。
管亥吓了一跳,連忙閃身躲避。
那黑馬卻不罷休,搖頭擺尾,便撒起花來……
劉闖也吃了一驚,忙墊步上前,一把将麋缳抱開,轉身對着黑馬,腳下一頓,發出一聲巨吼。
黑馬卻沒有畏懼,反而露出興奮之色。
青骢馬和珍珠這時候都退避到院子的角落裏,顯然對這匹黑馬有些畏懼。
“笨熊小心,這是西域象龍!”
不等麋缳說完,那匹馬仰蹄就踹向劉闖。
劉闖倒也不慌張,一個小跳步,閃身躲過黑馬攻擊,疏忽轉動,腳踩九宮,便出現在了黑馬身側。
象龍馬,有兩層含義。
一是說這馬神駿,似蛟龍一般,堪稱龍馬;而另一個意思,則是說它天生力大,有龍象之力。
由此可知,這象龍的不凡。
乍見攻擊落空,這象龍卻不驚慌,腳下橫跨,巨大的身體夾帶着千斤之力,呼的就橫撞過來。
劉闖這一次沒有再閃躲,口中爆發出一聲低吼,兩腳恰如生鐵生根,身子一抖,竟迎着那龍象的身體靠過去。
麋缳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忍不住捂着小嘴,露出驚恐之色。
“笨熊……”
她想要跑過去阻攔,卻被管亥攔住。
“三娘子不要過去,孟彥正在和這畜生角力。他娘的,這畜生的感官好生敏銳,竟然覺察到我身上的血腥氣,産生狂躁情緒……不過,若孟彥這次能把它收拾住,這畜生以後都會老老實實,一輩子都不會背叛孟彥,你這時候可別過去。”
麋缳小心肝噗通直跳,她連連點頭,可是臉上依舊露出焦慮之色。
劉闖和黑馬撞了一下,也試出這畜生的氣力驚人。若是他身體大好,倒是可以和黑馬好生角力。只是現在,他內腑受傷,不敢太過用力。所以雖抗住了黑馬的一次撞擊,但時間久了,恐怕也不是對手。
三娘子哪兒找來這畜生,比之珍珠還要厲害!
劉闖心知不可以戀戰,待黑馬舊力消失,新力未生的一剎那,猛然後退一步,身形呼的撲出,擡手就抱住了黑馬的脖子。他雙臂用力,使出老罴纏身,身體一抖,力由腰腹起,腳下一個錯步,身體一轉,口中一聲暴喝,就聽噗通一聲巨響,黑馬希聿聿長嘶,被劉闖生生摔倒在地。
這一幕,別說是麋缳看得目瞪口呆,就連管亥也張大了嘴巴。
劉闖用的是摔跤中的十字固鎖,前世他見人用過,不過卻是第一次使用。
連人帶馬都倒在了地上,黑馬長嘶不止,四蹄亂彈;劉闖也倒在地上,兩手十指交叉緊握,手臂死死鎖住了黑馬的脖頸。那黑馬先是長嘶,後是悲嘶,和劉闖硬是僵持了近十分鐘。
漸漸的,劉闖有些頂不住了,只覺呼吸急促,五髒六腑傳來灼熱的感覺。
他連忙放開手臂,一個懶驢打滾站起來。
而另一邊,黑馬也騰地一下子站起,仰頭長嘶,吓得青骢馬和珍珠希聿聿悲鳴不止……
踏踏踏……
黑馬邁步,朝劉闖行來。
劉闖這時候,正按着胸口,劇烈咳嗽不停。
麋缳臉色蒼白,想要跑過去阻攔黑馬。哪知道管亥依然攫着她的胳膊,不讓她靠近劉闖。
“亥叔,你松手!”
“三娘子……啊……”
管亥正想要開口解釋,哪知道麋缳擡腳就踹在他迎面骨上,疼的管亥一呲牙,手上一松,麋缳便掙脫了他的大手。
“三娘子,別過來。”
劉闖突然一聲沉喝,麋缳立刻停下腳步。
黑馬象龍,踏踏踏走到了劉闖跟前,距離劉闖大約兩三步左右,然後歪着腦袋,打量劉闖。
“孟彥,伸出手,慢一點!”
管亥在一旁連忙支招,劉闖深吸一口氣,緩緩把手伸出去。
“三娘子別擔心……你沒看到剛才這畜生起來時,眼中已沒了之前的那股子兇性。
這時候需要慢慢安撫,你若是上去,便前功盡棄……他娘的,我這一輩子都沒有遇到這樣一匹好馬。
對了,三娘子剛才說,這畜生叫什麽?”
麋缳一怔,小胸脯一挺,傲滋滋道:“象龍!”
“象龍?怎麽聽上去這麽耳熟……好像是純種的西域汗血寶馬,大宛良駒。”
“嘻嘻,亥叔眼光不錯,的确是汗血寶馬。就是當初馮奉世從大宛國帶回來的象龍汗血寶馬……我聽人說,好像和呂溫侯的赤兔不相上下。”
“象龍,沒錯!”
管亥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真的是象龍……”
旋即,他一臉的羨慕之色,“孟彥真是好運氣,居然得到了象龍認主……以後不管是誰,都休想再讓象龍臣服了。”
這時候,象龍打了響鼻。
碩大的腦袋往前探,用鼻子在劉闖的手上嗅了嗅,而後伸出舌頭,舔了舔劉闖的手。
“成了!”
管亥一聲大喝,“這馬,算是服帖了。”
劉闖的臉上,也露出了燦爛笑容,上前一步抱着象龍的脖子,用手輕輕拍打它的臉頰。象龍也把臉貼在劉闖的臉上,好像小孩子一樣發出一連串嘶鳴,似乎是在對劉闖撒嬌一樣……
“三娘子,這馬是哪兒來的?”
“我二兄的寶貝,不過他說了,前幾天你受了委屈,所以把這匹馬送給你,權作是賠禮了。”
“送給我?”
“是啊!”
麋缳咯咯笑道:“我還是頭一次看二兄這麽大方……不過他讓我把象龍帶過來的時候,那臉色可真不好看。”
麋芳這麽大方嗎?
劉闖腦筋一轉,立刻想明白其中緣由。
麋芳,這是想要拉攏他……其實,不用這麽麻煩,你把三娘子給我就是了!不過,既然你把象龍送來,那我就不客氣了。權作是你那天胳膊肘往外拐的懲罰,本少爺原諒你就是。
若麋芳知道劉闖這麽想,定然會暴跳如雷。
劉闖才不會在意麋芳是什麽意思,送上門的寶馬良駒,如果再還回去,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對了,你要的東西,做好了!”
麋缳走到珍珠身邊,指着珍珠背上的包裹。
管亥一蹙眉,心裏忍不住大罵:敗家小娘子,真是敗家小娘子……這白龍馬雖然比不得象龍,也是百裏挑一的寶馬良駒。你居然把它當成馱馬,簡直是敗家到了極致,敗家到了極致。
“孟彥,我出去散散步。”
管亥實在是受不了麋缳這種敗家行徑,搖着頭往外走。
“亥叔這是怎麽了?”
麋缳一臉迷茫之色,看着管亥的背影問道。
劉闖平息了一下胸腹間翻騰的氣血,走過去從珍珠背上把包裹取下來。
“誰知道……反正每個月都有那麽幾天這樣,習慣了就好。”
他把包裹拿下來,放在樹下。
象龍則溜溜達達,霸占去了小院的一隅。
麋缳對那小丫鬟道:“小豆子,你去外面等着吧,我有事情和笨熊說。”
那小丫鬟答應了一聲,便乖巧的出去。
劉闖正打算把包裹打開,哪知麋缳卻咬牙切齒的沖上前,踮着腳伸手揪住了劉闖的耳朵……
“疼疼疼……三娘子,松手啊!”
其實,也沒那麽疼。
麋缳連忙松了手,氣呼呼道:“笨熊,你怎這麽不讓人放心?”
“我怎麽了?”
“我臨走時怎麽跟你說的,要你不要逞強。你前段時間剛受了傷,這還沒有好利索,又傷上加傷……笨熊,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子。”
麋缳說着話,眼睛紅了。
劉闖一怔,心中騰起一絲柔情,拉着麋缳的手,在院子裏的長凳上坐下。
“我沒事的,張先生說了,只是皮外傷,沒有大礙。你看我,這麽壯實,哪裏像受傷的模樣?其實那天也沒甚危險,只是我不小心,才中了招。三娘子,以後我向你保證,絕不會惹是生非,更不會冒險。放心吧……我真的一點事都沒有。”
麋缳看着劉闖在她面前舒展身體,做出後世健美比賽的動作,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她嘆了口氣,輕聲道:“笨熊,我知道你本事大了,以後要出人頭地,少不得與人沖突。那天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其實也怪不得你。只是你也別怪我二兄,他也有難言之隐……你知道,我大兄和二兄如今為劉使君效力,雖說表面上頗得重用,可實際上,并不似看上去那麽風光。我家在朐縣實力很大,但始終是商賈出身。別人表面上客客氣氣,實際上卻看不起我們。二兄那天幫外人說話,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難不成,讓他得罪三将軍和劉使君?”
商賈出身……
劉闖心裏嘆了口氣。
“放心吧,我沒有生二老爺的氣。”
麋缳拉着劉闖的手,在門檻上坐下來。
她目光有些迷離,輕聲道:“大兄二兄如今一門心思想要投靠劉使君,可他們卻忘了,不管他們再怎麽出力,始終擺脫不得這種出身。這世上只有一個呂不韋,在他之後,誰又能真的發達?
兩位兄長的才幹,比之呂不韋相差甚遠。
連那呂不韋到最後也不得善終,更何況他們……大兄可能好些,二兄恐怕無法看透。
弄個不好,這下場比呂不韋還要凄涼。”
咦?
劉闖驚奇的扭過頭,打量起麋缳來。
沒想到,三娘子還知道呂不韋?
麋缳鼻子一翹,顯出調皮的褶皺來,輕聲道:“怎麽,看不起我嗎?我雖然不喜歡做女紅,但是卻喜歡看書。我大兄最喜歡的,就是呂氏春秋……嘻嘻,我也看過好幾次,許多篇章能夠背誦下來。只是大兄只看到呂不韋的風光,卻沒有看到呂不韋的結局……反正,我不喜歡他們現在這個樣子,把所有的家業都押在劉使君身上,太危險了。”
“三娘子倒是好見識!”
劉闖猶豫着,是不是和麋缳說清楚。
可沒等他開口,麋缳又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本來大兄準備下月在馬場舉行比武,可能要推遲一段時間。一來,朐縣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這時候大興武事,很容易造成恐慌。另外大兄也趕不回來……不僅是他回不來,二兄過兩日也要離開。”
“怎麽?難道出事了?”
麋缳搔搔頭,歪着小腦袋道:“也不算出事,聽說曹将軍的女兒要下嫁呂溫侯,大兄聽說之後,就帶着人急急忙忙趕去下邳,還讓二兄一同過去。曹豹将軍下嫁女兒,又與他們何幹?一個兩個都心急火燎的趕去下邳,問他們發生了什麽事,又神神秘秘的不肯說,也不知道想些什麽。”
劉闖聞聽,卻一蹙眉。
曹豹下嫁女兒嗎?
也就是說,呂布對徐州動手,不會太遠。
曹豹,劉闖倒是有些印象。
此人原本是陶謙部将,道地的徐州人。
家世嘛,自然比不得陳登那麽顯赫,可是在徐州,也算是一個地頭蛇,其出身未必遜色于麋家。
呂布好色,毋庸置疑。
但他這麽風風火火迎娶曹豹的女兒,真就是好色嗎?
劉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輪廓極為模糊的身影……誰又能保證,這不是呂布謀取徐州的第一步?
你劉備可以拉攏麋竺,那呂布為什麽不能拉攏和麋竺地位相當的曹豹?
劉闖不認為呂布能有如此缜密的頭腦,在他背後一定有人為他出謀劃策……而那個人,劉闖雖然沒有見過,但卻不會陌生。
陳宮,陳公臺!
這個在歷史上褒貶不一,很難評斷好壞的家夥,已經開始為呂布出謀劃策。
不過,與我何幹?
“笨熊,在想什麽?”
“啊……沒什麽,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麋缳道:“好了,別胡思亂想了……還是好好考慮,接下來該怎麽辦吧。這次你和亥叔,可是讓劉使君陷入尴尬境地。我雖說不準劉使君會怎麽看待此事,但換做是我,肯定不會高興。你上次說,想投奔劉使君帳下做事,可現在……不曉得會是什麽樣子。”
投奔劉備嗎?
為什麽要投奔他,跟着他做喪家犬?
劉闖心裏曬然,對自己先前的想法感覺可笑。
他想了想,突然問道:“三娘子,若我不去投奔劉使君,你會怎麽看?”
“不投奔劉使君嗎?”
麋缳搔搔頭,“那投奔何人?以你的身手,如果投奔呂溫侯倒也能站穩腳跟,不過呂溫侯這個人的名聲實在不好,你就算投奔他,也未必能有好處。至于其他人,我就說不太清楚了。怎麽,你不準備投奔劉使君了?”
看起來,麋缳對劉備的态度,也是泛泛耳。
劉闖不知道該如何與麋缳說,難道說,我要去颍川,三娘子跟我一起走吧。
這不就是拐麋缳私奔嘛!
“我現在還沒想好,只是覺得得罪劉使君那麽狠,若将來投到他帳下,也未必能有好果子吃。”
“嗯……這的确是個麻煩。”
麋缳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鄭重其事點頭。
“反正不急,不如看看再說。”
“嗯!”
兩人錯開話題,又說了一會兒話,麋缳看天色不早,便告辭離去。
劉闖把麋缳送走之後,坐在門檻上發呆。
這件事,該怎麽開口才好?難不成真的如叔父劉勇說的那樣,把麋缳綁走?雖然和麋缳接觸不多,但劉闖卻能感受到,麋缳那副柔弱外表下的剛烈內心。這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否則又怎可能在長坂坡寧死不肯為曹軍俘虜?這件事,還真是麻煩,該怎麽與麋缳說呢?
想到這裏,劉闖苦惱不已。
“這是什麽?”
這時候,管亥和劉勇從外面進來。
劉勇一眼就看到了那匹象龍,兩眼冒光,連連稱贊。
管亥之前已經欣賞了很久,所以沒有像劉勇那麽激動。不過,他還是頗為吃味的看了象龍一眼,扭頭卻發現門廊上擺放着的包裹。
劉闖一怔,旋即醒悟過來。
他忙走過去,把包裹打開,臉上旋即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包裹裏,放着的正是劉闖請麋缳打造的馬鞍、雙镫和馬掌……看得出,麋缳很用心,特別是那兩副馬鞍,打造的非常精致,用料也格外講究。用鞣制而成的小牛皮外外殼,馬鞍翹起兩端,箍了兩道鐵環,令馬鞍看上去更加精致。馬镫連在馬鞍下,還有兩根大帶……只是馬掌孤零零擺放在那裏,想必麋缳也不是很清楚,這馬掌該如何裝備,自然單獨放在一邊。
“叔父,給你看樣好東西。”
劉闖招呼了劉勇一聲,然後把象龍牽過來,把馬鞍搭在馬背上,系好大帶。
他搖晃了一下,見馬鞍固定很穩,示意劉勇上馬嘗試。
劉勇疑惑不解,依照着劉闖的指點,扳鞍認镫,翻身上馬。而後,劉闖牽着馬在院子裏走了一圈,劉勇立刻感受到,這馬鞍的不尋常處。
“孟彥,這是你設計的?”
“嗯!”
見劉闖點頭,劉勇忍不住啧啧稱奇。
管亥在一旁心急火燎,忍不住問道:“大劉,這玩意兒究竟有何神奇?”
“你來試試就知道了……”
劉勇下馬,讓管亥騎上去。
管亥雙腳踩镫,坐在馬鞍上跑了兩圈,臉色頓時大變。
他翻身下馬,示意劉闖把馬鞍取下,而後輕聲道:“這東西一定要保護好……如果傳出去,說不得會惹來殺身之禍。
孟彥是怎麽想出來的?有這玩意兒,我騎戰時,至少能提高三成力量。
他娘的,當年在北海郡我要是有這寶貝,少說能與那厮鏖戰百合,何至于最後無奈退兵?”
那厮,便是關羽。
管亥自從被識破的身份之後,倒也沒有隐瞞。
他坦承和關羽交過手,三十多個回合後體力不支,敗給了關羽。
甲子劍上的缺口,便是和關羽交手留下的痕跡……只是,他後來為何會落魄到流落朐縣,甚至連店錢都無法支付的地步,管亥始終不肯明說。他不願說,劉闖自然也不會勉強。有些事情,還是要等機會。時機成熟了,劉闖就算不去詢問,想必管亥也會一股腦的說出來。
“這玩意兒又是做什麽?”
劉勇拿着馬掌,一臉疑惑之色。
“這個,是用來保護馬蹄不受傷害所創……只是該如何釘在馬蹄上,我還沒有想好。若戰馬配上馬掌,即便是在崎岖山路上行走,也可以不受傷害。叔父,不如回頭先在大青身上試試?”
大青,就是那匹青骢馬。
劉勇看了它一眼,雖有些不舍,但是在劉闖滿是希翼的目光注視下,最終只能無奈的點頭。
青骢馬好尋,象龍不易得。
如果直接在象龍身上嘗試,萬一傷了象龍,才是得不償失。
倒是青骢馬……
劉勇嘆了口氣,有些心痛道:“試試就試試,不過要小心些……大青雖不比象龍,但也是一匹好馬。”
朐縣的局勢,已恢複了平靜。
随着陳到率領白眊離開朐縣,當日城門一戰後幸存下來的巡兵,也陸陸續續歸隊。雖說只有一百多人,但是和那些重金征召的流民相比,戰鬥力明顯要高出一大截。畢竟是經過戰火洗禮,這些巡兵雖說不上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可那股精氣神,已遠遠超過了流民……
站在一處,那感覺明顯不同。
朐縣巡兵歸隊之後,還與流民發生了一次沖突。
結果,張林帶着五十個巡兵,打得那一百多個流民狼狽而逃,根本無法抵擋。如此一來,朐縣巡兵迅速奪取了主導地位,而黃革也松了一口氣,不必每日提心吊膽,擔心流民惹事。
只不過,黃革還是有些遺憾。
他親自上門,希望請管亥出山,但最終還是被管亥婉言拒絕。
失去了管亥,朐縣巡兵終究是少了魂魄。戰鬥力雖然增強了,可黃革還是覺得,少了些什麽。
時間,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悄然流逝。
一轉眼,已到了三月。
朐山上的桃杏開始凋零,在暮春時節的靡靡春雨中,呈現出一種別樣的韻味。
距離朐縣之戰,已過去一個月。
當日殘留下來的痕跡,随着一場場細雨,逐漸沖刷幹淨。
劉闖的傷勢也徹底恢複,并且意外發現,經過這一場血戰之後,他竟然可以輕松的做出暴熊擔山的動作。氣血在五百年參丸的滋補下,變得更加旺盛,氣息流轉,也變得順暢許多。
“看起來,這龍蛇九變,還得靠實戰突破。”
管亥忍不住發出感慨。
倒是劉勇,一臉不屑之色,“實戰的确是有助于突破,但如果一味靠實戰突破,氣血很快就會衰敗。
孟彥這次也是運氣好,之前靠着你那些遼東參滋補,氣血充盈。
後來又得了那一盒參丸之助,才避免了日後出現氣血衰敗的危險……修煉龍蛇九變,還是要循序漸進。臨戰突破可以幫助一時,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修煉自身,凝練氣血才是關鍵。”
臨戰,就免不了受傷。
一次兩次可能還好,時間長了,若受傷過多,氣血随之衰敗,身體也會馬上垮下來。
隋唐時期的秦瓊秦叔寶,就是最好的例子。
年輕時一味逞強,結果年紀大了,身子也就随之垮掉……
管亥對此,倒是沒有辯駁。
他雖然沒有修煉龍蛇九變,卻學了一套引導術,存養自身。
被劉勇絮絮叨叨教訓了一頓之後,劉闖也很無奈。
只不過,劉勇的話也是好意,他自然不會在意……這一天,一場小雨過後,空氣格外清新。
劉闖牽着象龍,從家中走出,沿着秦東門大街而行。
“笨熊,那個常勝的射術,真的很厲害嗎?比陳到将軍的射術還要厲害?”
麋缳一臉嬌憨問道,劉闖頓時笑了。
呂布娶了曹豹的女兒,并沒有掀起太大的風浪。
而且,他随後就變得格外低調,除了在小沛練兵之外,就很少與曹豹聯絡。
一開始,劉備也很緊張。
不過随着時間的推移,呂布表現的也非常老實,劉備的防備之心,也随之淡去。汝南方面,曹操兵發颍川,斬何儀何曼兄弟,大敗黃巾軍。劉辟龔都見勢不妙,立刻收兵撤退,不敢再窺觑曹操。但是,他們雖有心退讓,曹操卻不會就此罷手。既然已經兵進汝南,他誓要将汝南奪取。
在擊敗了何儀何曼之後,曹操随即揮軍南下,兵進汝南。
劉辟龔都無奈之下與曹操決戰,大敗而逃……數萬兵馬,瞬息間煙消雲散。
劉辟龔都二人更逃進山林,總算是保住了性命,卻元氣大傷,再也無力出山奪取汝南……
至此,曹操一統豫州之勢,已漸趨明朗。
劉備的注意力,随即放在了曹操身上,并派遣孫乾出使,意圖與曹操交好。
麋竺兄弟的精力,也投入其中。
麋缳在朐縣,每天好像一只快樂的百靈鳥,無憂無慮,臉上總是帶着甜蜜笑容。那甜蜜,正來自于劉闖。
身為穿越衆,劉闖前世雖說是個光棍,可那談情說愛的電視卻看了不少。
前世在他看來,是極其庸俗的手段。
可放在這個時代,卻無疑讨盡了麋缳的歡心。
走在河畔,突然從樹上摘下一朵花,插在麋缳的發髻上,幾句簡單的誇贊,都足以讓麋缳心花怒放。
只是,劉闖依然不知道,該如何與麋缳開口。
這件事拖得越久,就越是麻煩……劉闖這心裏,也非常着急。
今日,他打算去鹽水灘學射,哪知道麋缳聽說之後,便吵鬧着要随劉闖一同去,見識一下常勝的射術。
“這個嘛……說不好。感覺着,還是陳到的射術更精湛。不過似他那種程度,恐怕也看不上我。常勝的射術雖然不比陳到,可他願意教我。所以在我看來,常勝的射術比陳到高明,除非陳到願意教我。”
麋缳噗嗤笑出聲來,給了劉闖一個白眼。
“就會亂說!”
“這可不是亂說,實事求是耳。”
“罷了,說不過你……待會兒我一定要看看,那個常勝的射術有多厲害。”
麋缳說着,縱馬就要走。
卻聽得劉闖突然輕聲道:“三娘子,且慢。”
“嗯?”
麋缳勒住馬,扭頭看去。
就見劉闖端坐馬上,正舉目眺望。
“在看什麽?”
“剛才,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
“熟人?”
麋缳一怔,順着劉闖的目光看去。就見城外護城河畔,三三兩兩聚集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
“哪個?”
劉闖指着一個背影,“就是那個人……三娘子,你可覺得眼熟?”
麋缳一怔,忙仔細觀瞧。
只是距離太遠,她有些看不清楚,于是搖了搖頭,輕聲道:“看不清楚。”
“咱們過去看看!”
劉闖說着,縱馬疾馳。
象龍馬猶如一道閃電,很快就追上了那個人,攔住他的去路。
珍珠緊随其後,也來到劉闖身邊。麋缳這才看清楚,劉闖說的那個人,衣衫褴褛,頭發蓬亂,臉上髒兮兮的,更看不出模樣來。他個頭不高,170公分左右,低着頭,看上去很害怕。
笨熊不是一個喜歡欺淩弱小的人啊……
麋缳疑惑看着劉闖,有些不太明白劉闖的意思。
這段時間,朐縣城外有不少流民,大都依着護城河而居。
劉闖也不說話,凝視那個乞丐。半晌後,他突然從懷中取出錢袋子,裏面裝了二百多五铢錢。
啪的一聲,丢在那乞丐的身前。
“看你這模樣,想來是遇到了難處……我身上也沒帶多少錢,只有這些,先拿去用吧。而今朐縣好不容易恢複了太平,我不想再看到這裏發生什麽變故。如果沒什麽事,就離開這裏,千萬別讓我再看到你。我這次放過你,但下次,定不會手下留情,你自己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