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雪紛飛(一更)
知曉必定是出了什麽大事, 葉令儀與馮沅君匆匆對視一眼，不再多問，當即召喚出靈劍。
數道飛劍轉眼穿過金石臺, 收劍踏入青雲大殿內。
此刻已有不少人立在殿中，包括許久未見的幾個熟人。
十來歲本身應是變化極大的時候，葉令儀數月間多少長高了一些，吳朝朝卻幾乎毫無變化, 依然是瘦瘦小小的，山青色道袍包裹着縮在角落, 依舊不起眼。
她身旁站着頗有點緣分的老對手，當時外門大比被她轟飛出浮臺的禪十裏。加上馮沅君與葉令儀，四人各自拜入不同長老門下, 現下齊聚于此，應當是掌門有所安排。
除新入門的年輕弟子以外，此時紀子析也在殿內。他看上去氣色比先前更差了些，蒼白頸間隐隐可見淡青色的血管, 唇色也淡了不少。跟葉令儀目光對上之後，微微點了點頭。
掌門坐在上首，平靜道：“子析。”
“各宗各派管轄地界內, 都有附屬的大小修仙世家。”紀子析三言兩語将大致情況告知他們，“自鬼蜮之戰後，已有兩百多年未生事端。就在今日一早, 有弟子回報, 清虛地界所屬萬羅城裴家，被滅了滿門。”
他聲音并不高, 卻清晰地回蕩在大殿中, 一片寂靜。
“裴家是鎮守萬羅城的支柱, 一夜之間，上下幾百餘人，盡皆死得幹淨。”
四個年輕弟子反應各異。禪十裏原本是有些沒心沒肺的類型，乍一聽到死了這麽多人，下意識微微張口，又緊緊抿起唇，眉眼間難得染上一絲沉重。他身旁吳朝朝埋着頭，有些蓬松的頭發垂落下來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神情。
不見馮沅君面上有什麽明顯的情緒，葉令儀卻看到他垂在衣袍下的手攥緊了。
馮沅君是第一個開口的：“來參加入門測試時，我曾途徑萬羅城。百姓安居，街市繁華，一看便知是用心治理的。”
紀子析點頭：“裴家名聲極好，不以修士身份壓榨凡人，也不曾與其他修仙世家交惡。也正因此，若說是與人結仇後遭到報複，說不通。”
“此事發生太過突然，來報的弟子修為太低，又孤身一人，便未曾仔細查看。裴家滅門一事絕非簡單尋仇，家主與三位供奉皆是金丹境，在宗族法陣加持下短期戰力可等同于元嬰境，想不驚動城中人輕易殺人，應是蓄謀已久。”
不論是威懾，挑釁，還是其他目的，手段都殘忍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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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隐約明白叫他們前來的原因，葉令儀擡眸注視着紀子析：“掌門師叔與師兄的意思是？”
紀子析淡聲道：“我會同你們一同下山，查探此事。”
在場的四人皆是宗門長老親傳弟子，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修士不可能在溫室中變強，都是要經歷過大量實戰的。此時宗門所屬的裴家遭遇攻擊，勢必跟清虛有所關聯，不能因為危險就只倚靠修為高者。
掌門既然如此安排，意味着其他人自然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越是危險，越不能逃避。
有經驗豐富的紀子析師兄帶着，既可以查探同時歷練，還可以相對安心。
“我也一同去。”
酒香散開，葉令儀回頭，施寄青縮地成寸轉瞬走到近前，身後還跟着直沖進來的沈卿。
原本在聽到施寄青聲音時，掌門神色依然毫無波動。只是在紅玉珠串相撞的聲響驟然響起時，沈君知漆黑雙目一沉，眉目擰起。
看到沈卿，紀子析嗓音飄渺不定，不急不緩：“六師妹。”
沈卿徑直擡手指向紀子析：“爹，紀師兄這樣子傷怕是還沒好，怎可再犯險？況且紀師兄金丹境修為，想來若有變故，也護不住這許多清虛未來的支柱。有施寄青師兄在，自然可以不必擔憂同門師弟師妹的安危。料想那殺掉裴家全族之人即使還守在附近，有師兄在也安全得很。”
她言下之意其實是想說服沈君知，讓她一同前去。
新入門弟子都要參與門中任務或歷練，唯獨沈卿因為掌門不肯将她放出山門，除了偷溜下山的幾次，從未有過任何實戰經驗。
原先她顧及阿爹，每次都作罷，如今卻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一輩子躲在這山門之中，躲在其他同門的庇護之下，有什麽意思？
施寄青在紀子析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示意他不要多想，擡眼看向掌門：“不如我與紀師弟同去。師叔放心，若有危險，我與師弟定能護門中弟子周全。”
大殿之中，一時落針可聞。
沈君知周身氣息低沉，黑漆漆的眼睛掃過施寄青與沈卿，最後落在葉令儀身上。
他很清楚，施寄青之所以同去，是為了誰。
也正因此，他沒有立刻回答。
只是沈卿是他的女兒，如果此時硬要拒絕，難免做得太直接，讓門內弟子寒心。
冷冰冰的玄鐵閃過暗光，沈君知閉了閉眼。
罷了。
他漆黑眼底倒映出沈卿一錯不錯的目光，終是默許了。
“此次下山，需仔細查探記錄攻擊方式，判斷是何人所為。清點死亡人數，厚葬。确認是否有活下來的裴家族人，若有，則一同帶回清虛。”
清虛所屬的修仙世家遭遇滅門，自然會使得人心惶惶。此事處理妥當，才能挽回宗門失去的信任。
以往聽到清虛兩個字，誰也不敢來犯。近日發生此事，其中牽扯而出的，并非只是一宗一族之事。
坐在高處的時間久了，總有人蠢蠢欲動，想要換一換位置做。
氣勢洶洶的沈卿面上看底氣極足，半分不讓，實則內心忐忑，生怕她爹會像以前一樣毫不猶豫的拒絕。
直到她屏住呼吸，聽完沈君知所說的話，才意識到這次不一樣了。
沈君知沒有否決，就是同意了。
她一時間竟有點回不過神，半晌後壓也壓不住嘴角上揚，興奮地扭頭朝葉令儀看去。
被炙熱視線盯着的葉令儀下意識回看過去，朝沈卿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領了任務的七人不再耽擱時間，踩上飛劍徑直朝山門外飛去。
清虛地界甚廣。
所屬一共三十六城，萬羅城在最北部。
地域跨度極大，清虛山腳下溫暖如春，萬羅城卻正在落雪。
越往北去，拂過面頰的風越凜冽。
修士也是脫自凡胎，自然是知冷熱的。葉令儀只覺刮在臉上的風如刀割，給自己加了一道術法才感覺好了很多。
她轉頭去看身旁不遠處的施寄青，白衣飄飄，依然淡定的很。
冰系靈根，倒是的确适合這次的探查任務。萬羅城如今已是一座冰雪城，對施寄青的冰系術法也會有天然加成，會比尋常之時更強。
倒是另一位——
與施寄青形成鮮明對比。
火系靈根暴烈，沈卿時刻都是風風火火昂首挺胸的性格，此刻卻被這寒風吹得面如菜色，顯然心情很是糟糕。
第一次出山門，本應是該高興的。但首先這任務就不是能讓人笑得出來的任務，偏生屬性也與她如此不合，當真是沒不算是什麽好開頭。
相比施寄青的如魚得水，沈卿簡直是倒黴透頂，凄凄慘慘戚戚。
要是真遇到什麽危險，火系術法在這千裏冰封的萬羅城裏，效果得至少折個半。難免幻想着大發神威，替裴家當場報仇的沈卿，還沒到達目的地就已經熄火了大半。
有沈卿作對比，葉令儀頓時感覺自己好了很多，寒風都沒那麽凍人了。
感受到一點冰涼落在面頰上，葉令儀擡起頭朝天際看去。
大雪紛飛。
柳絮般的雪花又疾又緩地飄落下來，呼吸間有種沁人心脾的徹骨涼意。
她伸出指尖，有些恍神的去觸碰。
邊疆無雪。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真正見到下雪。
作者有話說：
晚上還有一更，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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