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此言一出, 全場嘩然。

“入門試煉作弊,可是要終身禁止再入羅浮的……”

“真有人能弄到定風丹嗎?”

“對啊,不是說定風丹方子已經失傳, 世間留存下的不到十顆麽?”

執事清了清嗓子:“請諸位稍安勿躁, 待我等查清此事。”

場上漸漸安靜下來。

太衍宗主皺着眉,一臉沉肅:“問道天階是入羅浮的必由之路, 正如尋道之路須腳踏實地, 一步一個腳印, 還未入門就這樣投機取巧, 若此事屬實, 我羅浮必不姑息。”

他看向另外幾個大能:“諸位意下如何?”

幾人都點頭稱是。

沐漾泉裝模作樣地問那執事:“被舉報的是哪位考生?”

執事看了戚靈靈一眼:“回禀沐宗主, 就是這位榜魁戚道友。”

已有不少人猜測是她,但席間還是一片鼎沸。

太衍宗皺了皺眉,問戚靈靈:“戚道友, 你可曾在登問道天階前服用定風丹?”

戚靈靈:“不曾。”

太素王宗主一哂:“空穴來風未必無音,平白無故為什麽有人舉報你?怎麽不舉報別人?”

戚靈靈:“我現在實名舉報王宗主貪污宗門公款,外加私生活不檢點。”

王宗主一噎:“你……”

戚靈靈:“建議王宗主反省一下,我為什麽不舉報別人就舉報你?”

王宗主氣得臉更綠了:“放肆!”

他很想罵回去,但畢竟一宗之主的身份擺在那兒, 總不能當着整個羅浮的面跟個小輩對罵, 只能吞下了這個啞巴虧。

太衍宗主臉色沉肅:“戚道友, 老夫再問一次,你确定不曾服過定風丹或其它避風丹藥?”

戚靈靈:“說了不曾就是不曾。”

太素王宗主冷哼了一聲:“我看有些人仗着丹藥已經服下, 死無對證, 所以有恃無恐。”

戚靈靈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你們有什麽證據證明我吃了?”

沐漾泉微微一勾嘴角:“據沐某所知, 定風丹中有一味毒風藤, 施以繁露訣, 會發出熒光。試煉是昨日,服藥未久,經脈中尚有餘藥,以法訣一測便知。”

反正方子早就失傳,他說裏面有什麽就有什麽,那顆定風丹他動了手腳,一會兒那戚家丫頭在衆目睽睽之下發出熒光,在場所有人都是人證,就算是戚念瑜來理論也說不出什麽。

他也不怕那丫頭反咬一口把嵩陽供出來,反正沒有證據證明定風丹是從嵩陽出去的,大可說她是胡亂攀咬。

兩儀門和七星派掌門等人隐隐覺察其中有什麽蹊跷,他們不至于被個小丫頭擠兌幾句就公報私仇,但她要是真的在入門試煉中作弊,那就是咎由自取,他們也樂見其成。

太衍宗主道:“那就有勞沐宗主施訣。”

沐漾泉點了點頭,便要起身。

戚靈靈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你……你們,憑什麽誣陷我?憑什麽對我施咒?要是被我爹知道你們欺負我,一定會找你們算賬!”

她越是這樣慌張,沐漾泉心裏越是篤定:“戚道友,你投我羅浮門下,既然試煉存疑,自當接受檢查,以證清白。”

戚靈靈:“那查下來我要是清白的,你們打算怎麽辦?”

幾個大能面面相觑,這有什麽怎麽辦,查了就查了呗。

太衍宗主:“若道友是清白的,那自然可以繼續拜師禮。”

不等戚靈靈說什麽,舒靜娴發出一聲冷笑:“一群有頭有臉的大能公然欺負一個孩子,也不嫌磕碜。”

這些破落戶,又來攪渾水!

沐漾泉有些按捺不住了:“舒賢侄,戚道友試煉結果存疑,還不是貴門弟子,此事爾等不必插手。”

舒靜娴反手就掏出了一塊靈位:“我們湯元門既沒有死絕也沒有從羅浮除名,有勞沐師叔對着我家師祖的牌位說清楚,這事我們管得着管不着。”

戚靈靈:“……”你們列祖列宗的靈位都随身攜帶的嗎?

舒靜娴的師父和沐漾泉同輩,師祖長他一輩,而且是在除魔時以身掩護其他幾宗弟子死的,沐陽泉見了靈位只能低頭行個禮:“師叔在上,沐某并非此意。”

七星派是六宗裏與湯元門關系最為緩和的,出來和稀泥:“舒賢侄別動怒,有話好商量。”

舒靜娴:“好好一個孩子不能讓你們白冤枉,如果她是清白的,你們打算怎麽賠償?”

幾人一聽“賠償”兩字,心裏就是一咯噔。

只有沐漾泉知道內情,有恃無恐,一口答應下來:“可,若戚道友是清白的,沐某願意賠償。”

舒靜娴向戚靈靈道:“小妹妹,你開個價。”

戚靈靈也不客氣:“十萬靈石吧。”

舒靜娴張了張嘴,好家夥,這小妹妹不愧是首富之女,格局就是不一樣。

衆人:好家夥,這是來拜師還是來打劫啊?

沐漾泉卻不這麽想,他心中冷笑,這小丫頭必是服了定風丹,妄圖開個高價就讓他們望而卻步。

還是年紀輕,太天真。

他一點頭:“好。”

衆人又是倒抽一口冷氣。

戚靈靈:“沐宗主,我說了我沒吃過定風丹,你們非得這樣嗎?”

她越是千方百計阻撓,沐漾泉越是堅定,這兩天在這丫頭手上吃了太多虧,他就像個輸紅了眼的賭徒,滿腦子都是扳回一局,根本無法沉下心思考其它可能性。

他義正辭嚴道:“身為羅浮一宗之主,沐某責無旁貸。”

舒靜娴嗤笑一聲:“沐師叔今日真是奇怪,對個小輩不依不饒的,莫非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事?”

沐漾泉:“舒師侄說笑了,羅浮的事便是嵩陽的事,也是沐某的事。”

舒靜娴:“這麽說,這十萬靈石,沐師叔是打算自己掏咯?”

沐漾泉當然不是這麽打算的,他根本沒想過需要出這十萬靈石。

但是舒靜娴提了一嘴,他總要高風亮節一下:“這是自然。”

戚靈靈嘆了口氣:“行吧。”

沐漾泉直到這時才隐隐生出一絲不安,他把這亂七八糟的念頭從腦海裏趕了出去,站起身,開始對着戚靈靈捏訣施咒。

衆人凝神屏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臺上的少女。

無事發生。

沐漾泉難以置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難道是早上丹藥磕少了,靈力不夠?

戚靈靈:“怎麽樣,我說了沒吃,你們非不信。”

沐漾泉後背上冒出了冷汗,臺下的三羊長老也有點坐不住了。

“這小子行不行啊?”

“我就說他這睚眦必報的性子早晚吃個大虧……”

“還好這十萬靈石他自己掏,反正我是一塊也不會借給他的……”

“沒錯,他捅出來的簍子他自己看着辦……”

沐漾泉不信這個邪,定了定神,再次施法,這次他把強度提高了幾倍,哪怕那丫頭只是舔了定風丹一下,理論上也能測出來。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戚靈靈還是毫無反應。

席間有其它門派的弟子開始忍不住交頭接耳。

就在這時,考生席忽然爆發出一陣驚呼,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人像夜明珠一樣由內而外煥發出奪目的光彩。

衆人大吃一驚:“這是誰?”

有人認出來:“是霍家那三傻子霍震雷……”

“哦哦,就是對着天階磕頭扇自己巴掌的那個……”

沐漾泉張了張嘴,喉嚨裏好像卡了個雞蛋,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

怎麽該亮的不亮,不該亮的瞎亮!

霍三這時候已經明白過來,跳起來對着戚靈靈吼道:“你坑我!”

太衍宗主:“不得大呼小叫!霍道友,你可服了定風丹?”

霍三知道事已至此無法抵賴,指着戚靈靈道:“定風丹是她賣給我的!我是被她騙了!”

沐漾泉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只覺耳邊“轟”一個晴天霹靂,腦海裏只剩下“十萬靈石”一個念頭。

一宗之主看着風光,其實月俸還不如三個長老的退休金高,哪怕他想盡辦法從公賬上卡點油,可公賬上也沒有多少油水,每日的丹藥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還要養他那把上古名劍……

十萬靈石,已經是他半副身家。

兩儀門掌門和沐漾泉一向不對付,怎麽能錯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對戚靈靈道:“原來真是我等錯怪戚道友,實在抱歉,好在沐宗主願意略做補償,沐宗主一言九鼎,戚道友等拜師禮結束就去嵩陽主峰領取吧。”

沐漾泉恨得牙根發癢,他看向戚靈靈:“定風丹是你賣給他的?”

戚靈靈道:“是啊,羅浮有規定不許賣閑置嗎?”

沐漾泉:“……”羅浮是不禁止考生之間交易的。

“可你這是幫助他人作弊!”

戚靈靈:“我又不知道他要拿去作弊。”

舒靜娴:“就是,那小子自己心術不正,關這妹妹什麽事。”

霍三氣得鼻孔變成兩倍大:“你這死騙子!騙了我三十萬靈石!我大哥一定會殺了你!”

衆人:“!!!”

沐漾泉差點心梗,三十萬!怎麽別人的錢來得那麽容易?

戚靈靈悠悠道:“我騙你什麽了,難道這是假貨嗎?”

霍三噎住,壞就壞在它太真了,都沒辦法抵賴。

他只能繼續無能狂怒。

執事宣布:“霍震雷在問道天階試煉中服用禁藥舞弊,終身不得再入羅浮。”

說罷對他道:“霍道友,請吧。”

霍三:“我不服!我是被人害的!”

執事向下屬使了眼色,立即有兩個弟子上臺一左一右架住他就往臺下拖。

霍三一邊使勁蹬腿,一邊回頭瞪着戚靈靈,放狠話:“我大哥不會放過你的!我大哥一定會殺了你!戚念瑜,你給我等着!”

戚靈靈:“哦。”

萬裏之外的戚念瑜正在打坐,眼皮莫名其妙地狂跳起來。

霍三少被拖出了會場,沐漾泉坐回蓮花座上。

畢竟是一峰之主,盡管內心已經千瘡百孔,面上還穩得住,看不出什麽端倪。

但戚靈靈的賬戶餘額暴露了他心裏的驚濤駭浪——三十萬進賬。

戚靈靈:“啧,看來嵩陽宗宗主手頭也不怎麽寬裕啊,區區十萬靈石就這麽激動。”

系統:“……”不得不說,宿主有時候挺讨打的。

太衍宗和太素宗也被戚靈靈薅了羊毛,但是凡事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看到沐漾泉那麽慘,他們那點損失也就不算什麽了,他們甚至有點幸災樂禍。

太衍宗主:“好事多磨,一點小小波瀾,無傷大雅無傷大雅。”

他看向戚靈靈:“戚道友方才說,想拜入湯元門,可是當真的?”

戚靈靈:“是。”

舒靜娴:“小妹妹,你認真的?”

陰柔美男保持着四十五度角望天:“一入湯元深似海,這是何苦。”

肌肉型男:“小仙子可能看不出來,我們宗門很窮的。”

戚靈靈:“……”謝謝我看得出來。

古典美人:“敝派可說是一貧如洗,甚至還有不少債務,當然,債務與仙子無關,但敝派條件艱苦,仙子心裏最好有個準備。”

笨蛋美人林大師兄:“敝派是個大坑。”

幾人一起點頭:“真的是個大坑,不騙你。”

湯元門幾人痛心疾首、苦口婆心,就像善良的過來人學長學姐,努力勸退一心要讀生化環材的無知少女。

少女一意孤行:“我知道,我聽人說過。”

在醉月樓,就有小哥哥小姐姐提醒過她,湯元門是個天坑。

“我就喜歡往坑裏跳。”戚靈靈又補上一句。

這下不但湯元門五人沉默,全場的羅浮弟子都沉默了。

有錢人的癖好都這麽奇怪的嗎?

太衍宗主看向舒靜娴等人:“可是據我所知,諸位之中,無有一人達到了化神五層境吧?按慣例是沒有收徒授業資格的。”

湯元門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下不定決心。

最後還是那古典美人站起身:“實不相瞞,家師在世時曾留下一道口谕,稱他蔔得命中還有一男一女兩名弟子,若是有緣人現身,便由弟子代他收下。”

衆人都傻了眼,沒聽過人死了還能收徒弟的。

而且他家掌門穹崖仙君那三腳貓占蔔功夫真的靠譜嗎?要是靠譜,就不會算錯雷劫時間,出門單挑大妖被劈死了吧……

“這……”兩儀門掌門道,“在羅浮不曾有過先例啊……”

太素宗王宗主搶着道:“這是湯元門的家務事,只要師徒彼此沒有異議就是了,我等管什麽閑事。”

進湯元門好啊,他幸災樂禍地想,你戚家有礦又怎麽樣?湯元門那個大坑,十個礦都不夠你填的。

舒靜娴指指四師弟懷裏的靈位:“小妹妹,你想好了,真的要拜我們師尊穹崖仙君為師嗎?”

戚靈靈點點頭,就向靈位行了拜師禮。

古典美人溫婉一笑:“今日來得匆忙,沒準備什麽……”

她說着從袖中抽出門口薅來的那支一千靈石玉簡:“這就當給小師妹的見面禮吧。”

戚靈靈忙推辭:“不用不用……”

給了他,他們這一單不是白幹了嗎。再說這錢可是師尊骨折換來的。

舒靜娴接過來往她乾坤袋裏一塞:“你不收就是看不起師尊。”

戚靈靈:“?”

肌肉型男開始抹眼淚:“小師妹你收下,師尊他老人家在天有靈也瞑目了……”

戚靈靈只好收下了那支燙手的玉簡。

舒靜娴摸摸她的頭頂:“這才是乖孩子。”

戚靈靈不習慣肢體接觸,身子頓時一僵。

笨蛋美人林大師兄立即有所察覺:“阿娴,你手勁大,別把小師妹弄疼了。”

舒靜娴收回手:“誰手勁大,我可是大家閨秀,這是正宗的花拳繡腿。”

戚靈靈:“……”美女姐姐你對自己有什麽誤解。

……

拜師大典結束後,不幸淘汰的考生收拾包袱走人,拜師成功的則跟随各自的師尊前往各個宗門的峰頭。

一走出會場,戚靈靈在人群中看到了提前退出來的李蓉。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門口,被湧出的人潮擠來擠去。

她的臉上沒有淚光,但是眼皮紅腫,顯然痛哭過一場。

戚靈靈和湯元門衆人打了個招呼,向李蓉走去。

“戚仙子,恭喜你。”李蓉努力擠出個笑容,可嘴角不受控制往下垂,笑得比哭還難看。

“謝謝,”戚靈靈道,“下次是什麽時候?”

李蓉一愣,随即明白過來她在問什麽,雙眼倏地一亮,就像快要溺死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稻草。

“是三個月後,九月初八,”李蓉道,“那……山神用祭品,總是在初八。”

戚靈靈點點頭:“我知道了。”

李蓉眼裏滿是希冀:“戚仙子是……”

戚靈靈想說到時候去看看,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沒把握的事,最好別給人虛假的希望。

“還打算繼續學劍嗎?”戚靈靈問道。

李蓉苦笑了一下,搖搖頭:“其實他們說的也沒錯,我來考羅浮,就是為了救我阿妹和村裏其他孩子,爬天階的時候滿腦子只是想救人,不知怎麽稀裏糊塗就過了……爹娘老了,阿妹還小,家裏還有田地要種……”

她擡頭望了望鐘靈毓秀的群山:“仙山雖然好,但真要我留在這裏修仙,放着家裏不管,也不能安心……”

戚靈靈沒說什麽,從乾坤袋裏拿出那本《初學者修煉手冊》,外加一疊靈符給她:“不知道這些符箓管不管用,給你妹妹和其他孩子帶着吧。”

李蓉推辭了一下還是收了,低着頭連說了三聲謝謝。

戚靈靈轉身回到師兄師姐們身邊,一行人出了山門,順着臺階往下走,二師姐舒靜娴走在她身邊。

戚靈靈問她:“二師姐,羅浮有專門接任務的地方嗎?”

舒靜娴:“有啊。你是想幫剛才那姑娘?”

戚靈靈下意識地否認:“不是,只是問問。”

古典美人三師姐聽見他們說話,回過頭來:“剛才那位姑娘是小師妹的朋友?”

戚靈靈:“不是。”

舒靜娴:“可惜了,如果是小師妹的朋友可以免費的,既然不是,那這種任務至少得收七八千靈石。”

戚靈靈:“……”

三師姐眉眼彎彎:“二師姐,別逗小師妹了。

她向戚靈靈解釋道:“這任務不用去外務堂接,我們私下裏去跑一趟就行。能接任務的有兩個地方,羅浮內的任務在內務堂,山外的就在外務堂,兩堂會抽取酬勞的四成。任務在登記的時候就定好了價格,即便我們不收那姑娘一塊靈石,那四成也不能不交。”

戚靈靈:“……”這任務堂抽水抽得也太狠了,果然不管什麽時代都是平臺最賺錢。

舒靜娴:“不用早去,免得打草驚蛇,等村民下次上貢的時候,我們混進去,渾水摸魚。”

所以他們除妖不收錢,還要倒貼差旅費。

戚靈靈不喜歡欠人情,她算了算自己最近薅的靈石,也算是小有資産了,于是幹脆道:“不能讓師兄師姐們白跑一趟,這錢我來……”

話沒說完,舒靜娴在她後背上重重拍了一下:“你自己聽聽,像話嗎?”

戚靈靈:“……”她感到心肝脾肺腎都被拍得震了一震,差點沒吐血。

三師姐笑眯眯道:“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家人之間不用見外。”

戚靈靈和人相處習慣銀貨兩訖、禮尚往來,不管同學還是同事,對誰她心裏都有一個賬本。

可入門還不到一個小時,她已經收了一千靈石,又欠了他們一個大大的人情。

這撲面而來的好意讓她無處安放,她有一種強烈的沖動,感到必須給這份好意定個價,然後趕緊把錢付了。

但是剛領教過二師姐的花拳繡腿,她覺得她要是敢掏錢,二師姐就敢過失殺人。

她不敢,她認慫。

三師姐:“不用不好意思,不是因為你我們也會去一趟的。知道了這種事,總不能放着不管。”

幾人臉上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連那陰柔美男五師兄都沒有傷春悲秋。

戚靈靈有點明白他們為什麽那麽窮了。

不過如果他們不是這種人,也就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韪,多管閑事收留萬衆唾棄的惡毒女配了。

書裏簡單粗暴地解釋為見色起意外加被惡毒女配蒙蔽,但是難以自圓其說。

書裏可以糊弄過去,但是書中世界變成現實後就不得不把邏輯圓上,所以他們就成了如今的模樣。

說不定正是小說的邏輯漏洞造就了這些人,想想真是有點奇妙。

“對了,光顧着高興,還沒跟小師妹介紹我們自己呢。”三師姐道。

舒靜娴積極舉手:“我來!”

她指了指笨蛋美人:“這是你大師兄林秀川,他……算了小師妹剛來,給他留點面子吧。”

林秀川好脾氣地笑笑:“多謝阿娴。小師妹不是外人,該說你還是說。”

他慢悠悠道:“我有點笨,凡事都比別人慢一些,要是你跟我說話,我沒有立即回答,那就是我沒明白過來,還在想。你別介懷。”

舒靜娴:“笨是笨點,好在不太讨厭。”

戚靈靈隐隐覺得這兩人之間有股特殊的磁場。

舒靜娴雖然大大咧咧,但只有對着林秀川才這麽口無遮攔,而林秀川也絲毫不介意,包容之中有種隐隐的……寵溺。

她忽然想起那本《五域九州小百科》的“世家篇”羅列了修仙界大大小小世家二十八個,林和舒都位居前列,而且同屬于北域世家。

大師兄一身世家公子氣質,二師姐說她是大家閨秀……

所以大家可能是真的大家,只是閨秀存疑。

三師姐道:“大師兄和二師姐是青梅竹馬,兩人是前後腳入門的,之前就認識許多年了。”

戚靈靈恍然大悟:“哦。”

“不是不是!”舒靜娴忙矢口否認,“不是你想的那樣,就是兩家認識,又住得近點,現在我和他除了同門沒有任何關系……”

她抓了抓頭發,瞪了林秀川一眼:“你也解釋一下啊!”

林秀川認真道:“阿娴說的都是真的,我們一百多年前就退婚了。”

二師姐氣得差點昏厥,大師兄還納悶自己哪裏又說錯了。

戚靈靈:“……”這信息量有點大啊。

二師姐繼續介紹,指指古典美人:“這是你三師姐,叫秦芝,是我們湯元門裏唯一的正常人。”

三師姐糾正道:“我不是人,是靈芝精。師尊有一次去除妖,事主是個凡間的郎中,錢不夠,就用我抵了報酬,那時候我還沒修出人形,師尊把我帶回去就忘了,過了幾十年,有一天我突然修出了人身,師尊就收了我當徒弟。”

她溫婉一笑:“好險,要不是師尊忘性大,我就被吃了呢。”

戚靈靈:“……”你們管這叫正常?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保持禮貌微笑。

二師姐繼續給她介紹肌肉型男:“你四師兄秦巍……呃……我也不知道怎麽說……”

肌肉型男這時候終于不哭了,露出一個陽光的微笑,小麥色皮膚閃閃發光:“小師妹日常起居有什麽需要,都可以找我。”

三師姐秦芝點頭:“四師弟手巧,我們幾個的衣裳都是四師弟縫的,他的繡活在羅浮城裏很搶手。”

四師兄咧嘴一笑:“回去四師兄給你縫衣裳。”

戚靈靈:“……謝謝四師兄。”

“客氣什麽,”他說着說着嘴一癟,又開始抹淚,“以前我們幾個的衣裳都是師尊親手縫的,可惜他老人家不在了,否則小師妹入門,他一定會給你也縫一身……”

說完他解開外袍:“這件衣裳還是師尊離開前一天替我縫的,我從那天起就沒脫下來過。”

戚靈靈一看,差點瞎眼。

只見肌肉型男四師兄貼身穿着一件死亡芭比粉的無袖小褂,不知道是買不起面料還是怎麽的,設計十分緊湊,差兩點就成了經典的“好男人不包二奶”版型。

衣服胸口繡了本意是雙龍戲珠但看起來像蚯蚓搶糞球的花紋。做工也十分糊弄,東高西低,針腳粗大。

舒靜娴忙道:“遮住遮住,別吓到小孩子。”

她指指最後一位陰郁美男:“這是你五師兄……”

陰郁美男五師兄嘆了口氣:“一個将死的人,有什麽好在意的,小師妹不用管我。”

大師兄沒心沒肺道:“五師弟身中屍毒,天天一副快斷氣的樣子,快一百年了,結果師尊都死了他還活着,說不定他的命比我們都長。”

戚靈靈:“……”

五師兄:“我是師尊下山除屍妖時從棺材裏撿來的。”

他頓了頓,露出個凄涼的笑容:“我娘就是那個屍妖,我在她肚子裏,跟着一起下葬的。”

戚靈靈:“……”她這個宗門還真是人才濟濟。

四師兄道:“別看師弟這個樣子,其實他是煉器的高手,可惜我們買不起好材料……”

戚靈靈:“等等……”

她忽然想起在書裏,大反派有個得力下屬,會操控屍群,還是個煉器高手……貌似也姓秦。

書裏這位屍王十分難纏,讓男主吃了不小的虧。

戚靈靈再看五師兄的冷白皮,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白中透着青,就不太陽間。

大師兄真相了,五師兄的确是活得最久的一個。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這個世界上發現和大反派有關的線索。

戚靈靈想了想,直接問恐怕不妥當,于是旁敲側擊:“五師兄在宗門外有什麽朋友嗎?”

不等秦岸雪回答,舒靜娴“噗嗤”一笑:“五師弟一出世就被師尊抱回宗門,這麽多年從沒出過羅浮山,哪裏去認識朋友。”

秦岸雪言簡意赅:“我讨厭人。”

那就是還沒碰上大反派,戚靈靈若有所思。

線索到這裏又斷了。

舒靜娴:“對了,我們宗門還有一個人,福瑞叔,是我們的外門師叔,不過他平常不住門派,在山下城裏賃宅子住,方便孩子讀私塾。”

大師兄接口道:“宗門的條件太苦,不适合帶孩子。”

戚靈靈突然想到了什麽,有沒有可能,這位師叔姓張……

剛想到這裏,就聽二師姐道:“福瑞叔姓張,是個半妖,頭頂上有一對黑耳朵,樣子有點怪,你見了別吃驚。”

戚靈靈:“……他嘴上是不是還有一圈胡子?”

舒靜娴驚訝:“你怎麽知道?你見過他了?”

戚靈靈點點頭,她早該想到的,這種人才一看就是湯元門出産的。

幾人一邊走一邊聊,下了臺階,上了臺階,又下了臺階……她忽然發現他們已經走了很久還在走,其他門派的人早就沒影了。

她納悶道:“師兄師姐,我們怎麽回宗門?”

修士不是一般都禦劍或者騎鶴嗎?化神期修士可以淩虛履空,化神以下的得借助工具,但是很少見到修士步行五百米以上的。

他們走了都得快兩公裏了吧。

幾人臉上閃過一抹尴尬之色,五師兄秦岸雪的臉色在陽光下白得幾乎透明,眉宇間滿是痛苦與隐忍:“自然是,走路回去。”

戚靈靈四處張望:“我們宗門離這裏很近嗎?”怎麽看不到有宗門形狀的東西呢?

五師兄:“不近,很遠。”

戚靈靈:“你們為什麽不禦劍?”

衆人臉上閃過古怪又尴尬的表情。

戚靈靈:“?”她說錯話了嗎?

三師姐秦芝:“小師妹,我們整個宗門只有一把劍可以禦。”

戚靈靈想起來,似乎只有一定等級以上的劍才能拿來禦。

“是師尊留下來的劍,”三師姐繼續道,“誰出遠門就拿來禦一禦。”

她這話就好像在說,我們全家只有一條褲子,誰出門誰穿。

三師姐的笑容還是一樣溫婉,但戚靈靈莫名品出幾分辛酸。

“小師妹可是累了?”三師姐道,“讓二師姐禦劍載你先回去休息吧。”

戚靈靈忙道不用:“我有坐騎,坐我們六個綽綽有餘。”

她說着從芥子空間裏召出了白姨娘。

白姨娘向幾人福了一福,一臉生無可戀:“妾身見過諸位仙君、仙子。”

幾人看着這弱柳扶風、風韻猶存的白衣女子,都是一愣。

雖說很多靈寵的确可以化為人形,但眼前這個……眼角眉梢那股勁兒,就是有點不對勁。

戚靈靈解釋:“這是白姨娘,我爹的姨娘,也是我的坐騎。”

衆人:“……”貴府真亂。

戚靈靈又從乾坤袋裏掏出了她的白玉大床。

舒靜娴:“嚯!”

衆人總算明白了什麽叫“綽綽有餘”。

六人并排在床沿上坐下,白姨娘化作原型,拖起床,按照舒靜娴指的方向飛去。

飛過幾座或嶙峋峭拔,或郁郁蔥蔥的峰頭,舒靜娴道:“就在前面,快到了。”

秦芝深深地看了戚靈靈一眼:“小師妹,我們宗門比較簡陋,你最好有個準備。”

四師兄秦巍慷慨地伸出他健碩的臂膀:“小師妹,要不你抓着我的胳膊吧。”

這時他們剛越過一座高峰,眼前出現一個小山包,上面稀稀拉拉散布着一些樸素的房舍。

戚靈靈松了一口氣,和剛剛路過的其它宗門的山峰相比,确實要寒酸簡陋一些,但也不比她想象的差。

師兄師姐們太謙虛了。

“這不是挺好的嗎?很溫馨啊。”戚靈靈望着那小山包道。

舒靜娴:“不不不,那座山頭不是我們的,那是七星派的雜役房。”

戚靈靈放眼望去,附近好像沒有別的山頭了。

“我們宗門在哪裏?”

話音未落,他們飛過了小山包,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光禿禿的巨大深坑。

舒靜娴深吸了一口氣,指着那坑道:“這就是我們的宗門。”

戚靈靈:“……”

原來他們說的天坑,不是“生化環材是天坑”裏的那種天坑,是字面意義上的,天坑。

飛床劇烈地一震,幾個人差點掉下床去,好在都是修仙人士,反射神經都很靈敏,立即穩住了身形。

金翅大鵬:“不好意思,剛翅膀打滑了。”

衆人:“理解。”這誰能不打滑。

沒人吭聲了,一陣詭異的沉默後,戚靈靈穩住了心态,開始打量她未來的生活環境。

坑壁上有一個個黑洞,有的洞裏還隐隐有光亮,看樣子就是住人的。

戚靈靈也窮,但最窮的時候也有四面牆一個屋頂,到了修仙界,成了首富的女兒,居然要住窯洞,她是萬萬沒想到的。

她有點慶幸自己随身帶了床,并且開始考慮在乾坤袋裏長期生活的可能性。

“師祖還在世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三師姐解釋。

二師姐舒靜娴:“我們宗門曾經也是有過山的!”

戚靈靈:“……”有山已經是值得驕傲的事了,這是何等的辛酸。

三師姐繼續給她講宗門歷史:“五百多年前,師祖和其它六宗的大能一起去東域降魔龍,混戰中打到了天衡宗地界,不小心把天衡宗一座山頭炸毀了。”

她嘆了口氣:“那座山倒是無人居住,不過剛巧是天衡宗的宗門寶庫所在,傳承秘境、上古法器和靈石全都沒了。所以我們的山就被債主搬去抵押了,還清了錢才能把山贖回來。”

戚靈靈:“方便問一下債務有多少嗎?”

舒靜娴深吸了一口氣:“十億。”

戚靈靈:“……”

她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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