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窮也要賭

車距那個玩撲克的攤有三十餘米,在盯梢上這是一個安全的距離。高遠下意識地看看前後倒視鏡,車後不遠就是一個居民小區,連着縱深不知道多少胡同。在這種地方設局套倆小錢,街頭騙子常用的手法,套得着就套,走了水就溜,一進小胡同那便是泥牛入海無跡可尋了。

對,就是個騙子而已,而且一溜撲克、象棋、七八個攤,都是騙子,所不同人家是願者上鈎而已,怎麽着也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鼠标湊到攤前時,攤上小凳子上坐着一個三十年許的男子,手裏飛快的切着撲克,嘴裏嚷着押多賠多、押少賠少,說話切着牌,啪啪啪往身前地面上扣上三張,就像随機切出來的牌。旁邊押五塊十塊的,翻着紅的莊家賠注,翻着黑的一陣嘆息,錢被壓家收了。三四家玩的有輸有贏,贏多輸少,圍觀的十幾人,總有躍躍欲試的,也是輸贏各半,沒有什麽高潮。都注意着莊家切牌的那雙手,有時候覺得人家有問題不敢買,一亮底牌,靠,三張紅的,惹得沒下注的好一陣唏噓。

這是個老千,前天掃過一眼鼠标就給下了定義。關鍵不在老千,而在于這圍觀的人群堆裏,有三四個同夥在扮演着當托的角色,而且表演的特別像,有輸有贏,甚至有人一把贏了一張百元大鈔,那面值,足夠讓身無分文的鼠标心動了。

旁人瞧着他過得挺舒服,其實事實還是有出入的,頂多是比餓肚子強一點而已,超市裏那些散水果糖、餅幹、沙琪瑪之類,肯定不能盡飽吃,而且在那裏面偷吃風險相當大,真被逮住,估計揍一頓是輕的。

窮則思變,鼠标窮成這樣,怕是在思變了,而且看見撲克實在有點手癢。莊家的手法對他來說是小兒科,想當年他老爹打牌玩麻将,那是直接能贏走別人老婆的水平,從小耳聞目睹,那五十四張牌對于他就像身上的某個部件一樣,撸得不能再熟了。

比如這個老千就差了點,用的是做了手腳的撲克,兩頭寬窄不同,一頭切出來是紅牌,另一頭切出來就黑牌了,但旁觀者肉眼根本看不出差別來,誰真要押大了,手勢一變,出來的絕對是有黑無紅,有輸無贏。

“想不想玩一把,老塞。”莊家熱情的邀着。

“想玩。”鼠标鄭重點點頭,小胖臉,傻了吧唧的,任誰一看也是輸錢的智商。

“那玩玩呗,輸贏不大,說不定手氣好還贏幾把呢。”後面有人湊熱鬧了。

鼠标噴了莊家句好難堪的話:“沒錢。”

“沒錢你站前面幹什麽?退後退後。”莊家不耐煩地道。

“我押這個,玩不玩。”鼠标啪一聲,把隊裏發的卡片機拍臺子上了,那莊家仔細看了眼,是個高檔小玩意,鼠标不屑地道:“德國産的,太陽能充電,商店裏賣好幾千呢……就賭你臺子上的錢。”

那錢不多,莊家眼睛一翻,好,蹭蹭蹭切牌,然後啪啪啪拍上來三張。一揚手,讓鼠标翻紅黑。

不用翻,看手勢鼠标已經知道了,三張有黑無紅,他伸手一摸一張,沒翻,跟着又摸一張,也沒翻……跟着又摸上了第三張,還沒翻……衆人的眼睛都被他的手吸引住了。那莊家看這貨傻不拉叽地,趕緊提醒着規則,翻着紅的賠錢,翻着黑就對不起了,收手機。鼠标一副白癡相不屑地道:“我摸摸不行呀?我摸到一塊我再抽一張……我這可是第一回賭,處女賭,一定要見紅啦。”

蹭一下子,把排開了三張撲克全部捂手底了,就像心虛心疼,不敢掀底一樣,那傻樣惹得旁觀好一陣笑話,這傻孩子,就那幾個托也在笑着,再怎麽摸也輸了,三張裏絕對都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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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料變生肘腋了,鼠标雙手一起,大吼一聲:“開!”旋即把三張拍在臺子上。

啊一聲,莊家好玄差點朝後栽倒,人群圍觀的一看,哄笑四起。

全紅,紅桃AKQ。

“這這這……不可能呀。”莊家小聲道。鼠标一揚手,收起了手機,莊家剛擡頭異議,他的另一只手早把錢也抓了一把,剛要說話,卻不料鼠标摟着莊家,伸着臭烘烘的嘴,吧唧在那人臉上親了一口:“謝謝啊,老塞。”

那哥們閉着眼,難受的擦着臉上的口水,對着這麽多人哄笑,懵頭懵腦的。幾位托使着眼色,套人的反被套了,連切牌的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抹完唾沫的莊家此時才想起來那三張紅牌,唯恐是自己記錯了,他一翻,一看,傻眼了,大吼了一聲:“嗨……這不是我的牌,換了!”

“站住!”當托的一個扭頭時,鼠标早鑽出了人群,跑了幾步開外,一聽後面喊,蹭地加速。

“站住……砍死他。”

“站住……”

莊家把攤子扔了,四五個人追上來,還有抄着凳子當武器的,把鼠标追得抱頭鼠竄,飛快地跑了十幾米,路過高遠的那輛追蹤車裏,他意外地一拉車門,往後座一滾,嘴裏不住地喊着:“快快,快走,追上來了。”

眼看着幾人朝車奔過來了,高遠不容多想,一擰鑰匙發動車輛,嗚的快退、打方向,車幾乎是原地轉彎,一溜煙加速跑了,留給後面人一股黑煙。出了路口,他回頭瞥眼時,那小胖子正得意地沾着唾沫,數着一堆有零有整的錢。那樣子比偷到油的老鼠還樂呵。

沒說話,在路口外聯系着王武為,不一會兒接上了人,又前駛了不遠,王武為回頭看那家夥,不數錢了,整個不把自己當外人,拿了車上的一瓶礦泉水,咕嘟咕嘟喝呢,喝了多半瓶氣才緩過來,不屑地道:“太沒職業道德了啊,出個千就罷了,還準備打架……謝謝兩位大哥啊。”

“小子,我們可救了你啊,身上錢拿出來。”高遠吓唬了一句。

卻不料鼠标一樂道:“得了呗,咱們一家人,誰跟誰呀。”

“誰和你一家人?”王武為虎着臉,側頭道。

“三天見了你們兩回,我在超市你還跟着我,要不許處長派來的,你挖了我這倆眼珠。”鼠标得意地道。剛才參賭,最大的底氣恐怕也在于此,有省廳的人在,最起碼沒有被人砍殺之虞。倆人不承認,鼠标湊上來又道:“別裝了,咱心裏清楚,真能把一群大活人都扔大街上不管?對了,大哥,你不是那天開中巴的嗎?我那些兄弟你見過沒?別不說話……我請你們吃飯。”

嘎一聲車停了,高遠把車泊在路邊,頭也不回地吐了兩個字:“滾蛋。”

“嗨,至于這麽不客氣嗎?說不定咱們将來是隊友呢。”鼠标套着近乎。

王武為慢慢側過了頭,瞪着眼,這外勤歷練出來的眼光特別兇,看得鼠标激靈一下子,嗒地打開門,乖乖下車了,下車的時候順手拎走了一瓶水,看得高遠直牙疼。這德性和他在派出所抓過那些小混混差不多,整個就一二皮臉,別指望他還覺得羞臊。

車再動時,王武為忍不住笑了,兩人都笑了,高遠半晌笑着道:“許處在哪兒找的這個貨,葷素不忌啊。”

“眼夠賊的,咱們這麽小心都被他發現了。”王武為異樣地道了句,此話出口,他馬上省悟了,兩人互視一眼,此時心意相同,這個貨最起碼懂點跟蹤盯梢的技能,如果普通人,根本發現不了禁毒隊員這一套。

這位不必擔心了,兜裏有錢的男人,不會想家的。兩人繼續前行着,聯系着家裏,指示着方位,又一次駛過了機場一帶。這個機場放眼全國也排得上號,光進出口就有AB兩組各二十個口子,每天進出的旅客總有十數萬之多,光泊在機場外的各式旅游車、省際客車就有數百輛。循着信號走時,王武為最先發現了目标,平頭,還穿着那身衣服,三天就這一位波瀾不驚沒有什麽變化,還是斜斜地靠一垃圾桶上,左顧右盼不知道在搜尋什麽目标。

“他是怎麽混的?機場的保安、地勤管得可嚴,睡覺好解決,可吃飯呢?這兒的東西可比外面貴一倍。”王武為自言自語着,就這個我摸不太清楚。

“狼有狼道、蛇有蛇路啊,不在他的位置,還真想不出他是怎麽幹的。”高遠笑着道。

車駛得稍近,不過沒有靠近,王武為剛剛架起DV時,那小夥動了,一動還以為他被發現了,又趕緊放下DV。可不料那人不是發現他們了,而是找到目标了。于是兩人看到了這一位怎麽解決生計問題。

“火機……火機要不?嗨,哥們,這兒能抽煙……”餘罪迎着一撥下飛機的旅客,對着幾位直抹嘴揉鼻子的中青年男子道。一句見效,人群裏走出來三位,嘴上已經叼上了煙,餘罪手更快,火打着已經湊人煙上了,等舒舒服服抽上一口,餘罪的火機已經遞過來了:“兩塊錢一個。”

沒人在乎那塊把錢,三人買了兩個,五塊錢不找了,又給了一個火機。聽口音像北方人,閑扯幾句,聽那來人是廊坊一帶的,餘罪馬上成了保定人,家鄉話噴了幾句,居然混到了一支煙。一問去哪兒,餘罪殷勤地給指示了方向,殷勤地把人給帶到一輛中巴前,送人上車……上車一回頭,餘罪手指頭勾着,車上的售票員,一個南國的黑妹子,又給他手裏塞了兩張零錢。

“哦,這是前腳賣火機,後腳賣人啊。”高遠看懂了,給私人中巴攬客,有提成。至于賣火機,肯定不是花錢進的,機場安檢通不過的火機就擺在出口不遠的櫃臺上任取,他估計這就是餘罪的貨源。

“這小子能當個拉皮條的啊。”

王武為笑着合上了DV,錄下了餘罪靠着垃圾桶惬意的抽煙吐泡泡的樣子。要說過得最逍遙的,就數這位了。

車剛駛離時,卻不料家裏的通訊響了,林宇婧在呼叫:“三號三號,盈江路段有人求援……馬上接應。重複一遍,盈江路段,有人求援,馬上接應……”

高遠一打方向,順手把警報扣在車頂,響着警笛,直朝目标地駛來,等了三天,終于有人支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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