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溫柔我賢惠
鐘意笑了笑,道:“恕冒昧問一句,不知公子此次進京城行商,打算如何大展宏圖?金香樓滿堂香是京中最好最大的脂粉鋪子,公子可是打算與他們立下單子?”
前頭七彎八拐查族譜似的詢問,不過是為了這一句的鋪墊。
洛淵的眉梢幾不可見地微微挑了一下,狀似未察,看着鐘意單純地反問:“嗯?夫人何有此一問?”
鐘意的笑意略顯了一點尴尬,但答的卻是直接,“公子莫要見怪,我并非是想要窺探公子行商的機密,不過只是想知道,公子的貨倉,可仍是開門廣闊?尚有別家脂粉鋪子的一席之地?”
珍貴香料的供應大多是叫旁家單獨壟斷了去了,鐘意之前也曾尋過幾家香料商鋪,可其中大多珍貴香料的供應皆是不外流的,不是專往高門大戶裏去的,就是讓金香樓,滿香樓這樣的大鋪子給一手承包了所有,像鐘意這種連門道都還不通的小鋪子,若是不拿出一張實足燙金的硬名帖子來,基本沒法兒在這種既定的形式裏頭開辟出一條新路來。
所以鐘意此時心中比較關心的是,洛淵手裏的貨源這麽充足又想在京中大展宏圖,那麽是否如今他手中的香料已經被其他大香粉鋪子給瓜分了去?她還有沒有機會能在洛淵這裏下長期的訂單?若是只能今日讓她解個燃眉之急,她這日子可是依舊不好過。
“在下打開大門做生意,自是廣迎賓客,豈能只做單戶的生意?”洛淵唇角的笑意文雅又淡柔,一點一點化解了鐘意心中的憂慮,“夫人也該知曉,大戶的商鋪雖好,可都樹大根深,自有門路,在下初來乍到,與京中形勢尚未熟悉,豈能就這樣讓一家壟斷限制,還如何大展宏圖?再者,在下祖業深厚,又豈能是讓一家就能壟斷的了的。”
這話說的,腰板很是堅硬的模樣呢。鐘意瞧着洛淵眼中隐隐透出的那種驕傲,心中的一塊石頭也算是緩緩落下。
不管怎麽說,她要是能牽上洛淵這一條線便能高枕無憂了一半,況且洛淵的商鋪就在她隔壁,這位置也是極好,若是給別家出貨,她也能第一時間察覺到。
鐘意轉頭看了一眼蘇旋的方向,那一堆堆的香料也是驗地差不多了,但瞧着那眼角眉梢微微上揚的模樣,鐘意便也看出了這洛淵手中的貨應當很是不錯。
“公子遠見,此言甚是有理。”鐘意笑了,絕對是發自心內真實的笑意,“實不相瞞,我欲與公子的商鋪做那長久的生意,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洛淵的丹鳳眼笑意盈盈,掩蓋了眸中的深沉顏色,“商人開門做生意即是為利,既有利上門,在下豈有不欣然允之的道理?”
這個很有理,鐘意聽着很高興,打開門來做生意,有錢大家一起賺嘛!幹嘛非要吊死一棵樹上。
“夫人。”蘇旋也是轉過身來,唇角含笑地同鐘意點了點頭,表示貨很好,幹的漂亮。
鐘意的眉梢揚了揚,談下最重要的原材料的來源,鐘意心中表示也很得意。
也就是鐘意得意洋洋地一會兒子的功夫,鋪子裏的夥計上來撤下了茶盞,有夥計不知從那裏冒了出來,往桌上端上了一道道熱騰騰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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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淵笑盈盈道:“已是快過了午的時候的,都一直沒有用膳,想必夫人和蘇姑娘也是尚未用膳,今日與夫人粗粗定下這樁生意,不如夫人與蘇姑娘便賞在下個臉,一道用個膳如何?”
呃……這個……
鐘意呃心中呆滞了那麽一小下,同蘇旋眼對眼呆呆瞪了一下,洛淵說的的确是沒錯,方才她只顧着拉着洛淵談香料上的事情,早已是誤了正常的飯點兒也順便害了洛淵一道沒法兒用膳。
生意談成了要吃飯,所以如今這樣算不算是正常的應酬?
從身份上來講,如她和蘇旋的身份豈能在外與一個才相識的男子同桌而食?于禮法上不合。
可是從一個生意人的角度去看,這不過是尋常的應酬。
而且洛淵這一句話裏的名目立的也是巧,委婉的就點出了鐘意耽誤用膳的事情,而且他問的也不是“不知可否”,而是“不如”。
說不上是想借故揩油脅迫應酬,可按着今日的形勢,她還真是沒法說拒絕,讓人看着扭扭捏捏,沒有在外做生意的人應該有的爽氣,搞不好就這麽給讓人看低了去。
鐘意看着蘇旋糾結的眼神,便只蘇旋大約也是有此想法,不過既然她們已經開門做生意,那麽偶爾的小小應酬,也該是要适應一下的才對。
“公子既然相邀,豈有不應之理?”鐘意回頭看向洛淵,落落大方,卻也隐約地點出了一種是叫洛淵脅迫的意思。
不是我想跟你吃這頓飯,是你“讓”我跟你吃這一頓飯,我沒辦法。
“夫人和姑娘肯賞臉,是在下的榮幸。”
嘴上還是一點便宜都不讓人占去,倔丫頭。洛淵唇角的笑意淡淡,只當未覺。
蘇旋也在桌邊坐下,有夥計上來給鐘意和蘇旋添上了碗筷,然後掀開了覆在碗盤上保溫的蓋子。
薄薄的熱氣氤氲,菜香誘人。
洛淵笑道:“做飯是廚子是在下從南方帶過來的,夫人和蘇姑娘且嘗嘗,我南方的菜式。”
鐘意瞧了眼桌上的菜式,五菜一湯,菜式也說不上有多華麗,但勝在是南方的菜式,都是京中不常見的,看着倒也新鮮。
鐘意了眸光在桌上過了一圈,最後在那一大碗的奶白色魚湯之上停了一下。
有服侍洛淵用膳的小厮盛了湯出來給洛淵,洛淵道:“這魚湯甚是喂美,夫人和蘇姑娘不若也嘗嘗?”
綠媛聞言,看了一眼鐘意,鐘意點了點頭,綠媛伸手盛湯,給了鐘意蘇旋一人一碗。
鐘意低頭看着綠媛盛到自己桌前的魚湯,手中執的白瓷勺子輕輕在碗中的奶白色魚湯中翻動了一下。
豆芽菜,蘑菇,小青菜葉子,還有雪白的嫩豆腐,蔥段,甚至還混合了一點點的肉糜……
魚湯氤氲的香氣中喊了絲絲姜片的味道,不重,悠悠地,直直深入到了鐘意心底最深處的記憶。
【笨将軍,瞧瞧你幹的好事,豆腐都給你壓成爛泥巴了,能不能做事長點心兒!】
【臭丫頭,誰讓你拿豆腐的,難道叫我捧在胸前給你順出來。】
【笨将軍,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做聲東擊西,我方才同李叔他們閑扯的時候夠你捧在胸前偷十回豆腐了!】
【哼,你行下回你去擊西,我去聲東!】
【去就去!】
……
少年還有些粗噶的聲音與少女稚嫩的嗓音,昂着脖子互不相讓,十次見面,九次都能吵掰,然後又自然和好。
【今兒個城裏給夥頭營的補給到了,這豬肉末是給大營做包子剩下的,新鮮的很,野丫頭,咱們今兒個又能加一回菜啦!】
少年圓滾滾麥色肌膚的臉上笑意燦爛,仿佛天邊最耀眼的陽光。
顯贲将軍。
鐘意低垂的眼睫微微顫了一下,擡起眸子去看向對面的洛淵。
洛淵唇邊淡淡的笑意依舊,悠然地對上鐘意擡起的眸光,道:“這魚湯中加了這些東西,味道便與旁的不同,在下這魚湯,在別處可是吃不到的,夫人且嘗嘗。”
鐘意依言,緩緩垂眸伸手,嘗了一口魚湯。
熟悉的味道在唇舌間綻開,鐘意輕輕咀嚼着入口的那一點點肉糜,眸底靜靜的黑沉一片。
“果然味道極好。”
咽下口中的最後一點東西,鐘意唇角輕輕牽了一下,擡起的眸中光芒如常,卻伸手将身前的小湯碗推遠,絲毫沒有再嘗一口的意思。
洛淵将一切盡收眼底,輕輕牽起的唇角帶着一種隐約的意味深長,客氣回道:“夫人喜歡,倒也是在下的榮幸。”
鐘意笑了一下,算是回應,然後往下再沒有開口講話。
洛淵也不主動搭腔,一頓飯吃得極是安靜平穩,鐘意和蘇旋到底顧着與外男用膳,只扒拉了兩粒米飯便放下了筷子。
洛淵見此,亦是跟着放下了筷子。
“膳已用畢,時辰不早了,我還要送蘇姑娘回去,便不再叨擾公子了,香料的銀子,一會兒我會遣人給公子送過來。”鐘意開口,便是告辭。
洛淵也不虛留,點了點頭,道:“如此,在下也不虛留,夫人與蘇姑娘慢走。”
鐘意和蘇旋點了點頭,站起身便往外去,洛淵并未跟着相送,只是立在原地,有夥計匆匆上來,對着洛淵的耳邊說了一句。
“寧祁過來了,就在門外。”
“是麽?”洛淵唇角勾起的弧度冷诮,轉過身,看向尚是緊閉的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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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在外的時辰拖了許久,與你府中可是有影響?”
鐘意和蘇旋從來時的後門出了洛淵的鋪子,鐘意問道。
蘇旋搖了搖頭,“不過是比說好的晚回去了一會兒,有寧夫人相陪,府中能出什麽事。”
她每一回出來,皆是鐘意遞名帖相約或是親自上門接走,說來如今府中因莫不清楚她與鐘意的這一層原因,對她的态度倒是有些投鼠忌器的味道呢。
“好就好,我這便送你回去。”
鐘意同蘇旋到了馬車旁邊,正是要上車的時候,自家鋪子的後門忽然開了,尚在裏頭做事的夥計出來,低聲同鐘意道:“夫人,将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