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9

送完助理後,車上只剩下羅奕和柳惜兩人。

柳惜在後座睡着,妝花了,頭發也亂了,形象全沒了。

羅奕怕她着涼,将車裏空調溫度打高,她嫌熱,老想掀衣服,溫度降下來,她又持續咳嗽。

羅奕只好把車停在路邊,調了個合适的溫度,又去後座給她蓋上毯子。

柳惜迷糊中知道有人在照顧他,嘴裏念叨着:“辛苦了。”

她這句話念得太清醒,羅奕手指一頓,毯子松掉了,壓在她的側臉。她似乎難受,輾轉了一下,說:“洗澡。”

有一回她也是喝醉了,羅奕接到她同學的電話後去接她。她見到羅奕後非常亢奮,頭埋在他的胸口,抱着他的腰不死活撒手。

那是她大二寒假,羅奕去外地工作的第一年冬天。是她記憶裏他難得的一個感情空窗期,是她鼓起勇氣的一次親密接觸。

那晚兩人在回家路上跌跌撞撞,柳惜趁酒醉,各種撒潑打滾求安慰。羅奕心煩氣躁,又只能遷就,最後連哄帶騙把她扛回家。

她倒好,一進家門就跟沒事人似的,自己回房間睡了,也沒驚動大人們。羅奕氣得不行,情緒無處發洩,獨自在寒風中的院子裏抽了兩根煙後才回自己房間。

柳惜十八歲後有兩張臉,其中一張是為羅奕獨家定制的,是他三生有幸才能看見的。

……

羅奕将柳惜淩亂的發絲理順,試探着用手指點了點她的鼻尖,她睡态嬌憨,一點反應也無。羅奕想她這回應該是真醉。

其實真醉假醉很好分辨,大概是他甘願相信她,才會一次又一次上她的當。

關上車門,羅奕坐在路邊點了一根煙。溫熱的夜風吹散了煙霧,他的影子被路燈拉長,街道安靜,只停了這一輛車,只看得見他一個人。

氣溫不低,一支煙的時間,他背上起了細密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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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他在外地工作,兩人相見只有寒假,所以“故事”總是發生在冬天。他手指觸了觸濕熱的水泥路面,今年夏天,真的過分地燥。

車子駛進小區,到了分岔路口,羅奕正要往東拐。一偏頭,看見柳恬和她的小男朋友徘徊在不遠處的路邊。

兩個小孩戀戀不舍,已經公然牽起了手。

大燈照過去,羅奕又按了下喇叭。柳恬看見是大哥的車,立刻就甩開了小男生的手。

柳惜聽見喇叭聲後一下子驚醒,她問:“怎麽了?”

羅奕将車緩行停在路邊,松了安全帶,對她說:“沒事,別亂動,車裏等我。”

柳惜喝茫了倒也聽話,立刻倒下去繼續睡。

羅奕很快下了車,快步走過去拎着柳恬的胳膊把她拉到一邊,“你怎麽回事兒?家裏門禁幾點不知道?”

“喂——”柳恬的小男友不樂意了,沖過來就把柳恬從羅奕手裏搶過去護在身後,“你幹嘛呢?”

羅奕上下打量小男孩,個子不低,長得不賴,少年氣十足,也不怵。

“這是我哥……”柳恬甩開小男友的手,走到羅奕面前站定,态度極好,“哥,我知道錯了,下回我會早回家,別告訴我姐和我媽,行嗎?”

羅奕擡起自己的手腕,給柳恬看手表上的時間,然後指了指男孩子說:“讓他先走。”

柳恬立即給小男友使了個眼色,可小夥兒是個死心眼,偏又問:“他要是兇你打你怎麽辦?”

聽了這話,羅奕揉着鼻尖嗤笑一聲。這小少年還挺懂得護食。

“我哥對我可好了,全家就他最寵我,放心好啦。”柳恬将小男友推遠,給他比了個打電話的動作,輕聲說:“快走吧快走吧。”

小男生在羅奕咄咄逼人的目光中依依不舍地跟自己的小女友告了別。

“哥,他還不錯吧。”柳恬對走遠的男孩揮揮手,問一旁的羅奕。

羅奕皺着眉嘆氣,“你要我怎麽說?”

柳恬立馬晃了晃羅奕的胳膊:“哎呀,我會有分寸的。”

“都十一點半了,兩個人還在外邊晃……牽過手了是吧?”很多話羅奕不方便開口,想了想,說:“明天我讓你姐跟你談,看她怎麽理解你所謂的分寸感。”

“別別別,哥,我求你了,我已經被我姐抓到過兩次了……”

“兩次?”

柳恬眼看着羅奕變了臉色,自己先擠出一滴眼淚:“我又沒做什麽別的,就牽牽手怎麽了,我都成年了……”

“你哭什麽?我說你什麽了?”羅奕心想這又是個愛演的,只好将她拉到路邊長椅上坐下。

思慮再三後,羅奕還是開了口:“你是大姑娘了,有些話我不方便說,家裏有姐姐和媽媽,也輪不到我說。我就跟你講一點,即使你有分寸感,你也不能保證對方心裏也有,都是十八歲的年紀,男孩子更年輕氣盛,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羅奕難得跟她講大道理,又想,要是柳惜看到今晚這一幕,她會怎麽處理?他擡頭看一眼車的方向,心裏愈發焦躁起來。

“你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你是在以身說法嗎?”柳恬大概也覺得尴尬,打了個岔。

羅奕冷笑一聲,從她書包裏翻出紙巾遞給她:“別假哭,更別想套我的話。”

“好了哥,我知道了。那你千萬答應我啊,幫我保密,特別是我姐。”柳恬跟他撒嬌。

“你姐抓到你之後,打你了還是罵你了?你怎麽這麽怕她。”羅奕問她。

“沒呢,她最近好忙的,估計還沒抽出時間來教訓我……所以啊,你看她都這麽辛苦了,你就別告訴她讓她添堵了。”柳恬拍了拍羅奕的肩膀,趁他不備,站起來輕快地跑了,“哥,晚安哦。”

“……”羅奕看着柳恬這幅樣子,無可奈何地苦笑一下,更加把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他又看向車的方向,她累到連妹妹早戀都沒精力管了嗎?還是她覺得早戀根本不算什麽,畢竟她十八歲的時候,也已經懂了什麽是喜歡……

車停在車庫裏後,羅奕抱着柳惜上了樓。他本想背着的,可她站也站不穩,只好一把抱起來。

進電梯後,柳惜在強光下睜了下眼。羅奕正擔心她仰着頭不舒服,她就雙手環住了羅奕的脖子,臉窩在他的頸窩。

幾十秒鐘的時間裏,羅奕的心情在逼仄的空間和親密的姿态裏百轉千回。

如果她不是真醉……羅奕沒敢再往下想。

“密碼是多少?”到了家門口,羅奕問懷裏的人。

沒有回應。

羅奕将柳惜放下來靠在自己身上,想握着她的手指去按指紋。柳惜似乎又清醒了,睜着眼擋開羅奕的手,清晰地說了一串數字。

進門後,柳惜被放到卧室床上,很快就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接着睡。

羅奕坐在床邊,靜靜地凝視她。她的睫毛膏和眼線暈開了,口紅在唇角糊了一塊,她忽然擡手去揉眼睛,很難受的樣子,嘴裏又念叨:“洗澡。”

羅奕去她的梳妝臺上找到了卸妝水和卸妝棉,在網上搜到了教程,準備幫她稍微清理一下。

柳惜在羅奕手指靠近的時候翻了個身,又說:“別惹我。”

“你……知道我是誰嗎?”羅奕明知道她醉,也沒期待她能回答,卻還是問她。

十幾秒後,柳惜沒了動靜。羅奕關上燈,正要離開,被子裏的人突然咳嗽了起來。

羅奕開燈回過頭去看她,她平息了下來,把自己捂在被子裏委委屈屈地哼着:“羅奕啊。”

羅奕心被擊中,總覺得她像是醒了。怕她再難受,回到她身邊,坐在地板上守着她。

“你那天晚上說要我自己看着辦,這句話還算數嗎?”半晌後,羅奕自言自語地問她。

柳惜沒有回應,但會斷斷續續地咳嗽。

“惜惜,你還喜歡羅奕嗎?”羅奕又問她。他依然沒期待她會回答。

羅奕從口袋裏把錢包拿出來,抽出照片後面存的那張心願條,将它放在了柳惜床頭櫃下面的抽屜裏。

他剛把抽屜推進去,柳惜在一陣咳嗽後,非常清楚地回答:“不了,累了。”

羅奕驚愕地回頭。如果她是演的,那這場戲未免太逼真,可如果這是真話……

柳惜手背搭在腦門上,緊鎖着眉頭,她又想咳嗽了。羅奕來不及思慮,立刻出去倒了杯水進來。

短短的時間裏,柳惜換了姿勢,頭垂在了床邊。

“咳咳……”柳惜揉了把自己的頭發,抑制不住地咳了起來。

羅奕将她扶起來靠在自己懷裏,把水喂給她喝。

柳惜只喝了一口就把杯子推開,“真的難受……沒騙你。”

“我知道……”羅奕又喂她喝了一口。

“四百多萬,我是不是很厲害?”她開始說胡話。

“很厲害。”羅奕把她的頭發撥到耳後,将她放平,“睡吧。”

“你可以走了。”柳惜又對他說。

帶着複雜心情,羅奕仍是靜靜守了她一會兒。她終于安穩下來,沒再輾轉,也沒再咳嗽。

淩晨三點的時候,羅奕關上了床頭燈。黑暗中,他去尋找柳惜的唇,但最終,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的額頭。

“惜惜,對不起……”他最後一次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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