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29(貳)
孟樆人生中第一次被請到派出所‘聊天’, 就這麽貢獻給了季刑辰。.
他臊眉耷眼的坐在那, 眼神發飄的盯着牆角。對面坐着個上了年歲的片警, 伸手遞給他一杯水,長的到不兇,就是神色不太好。
“說說吧,大半夜不睡覺跑進人家商鋪裏, 還在地窖裏翻箱倒櫃的,找什麽哪?”
孟樆沒吱聲,伸手接過一次性的杯子輕輕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
“這是打算入戶搶劫, 還是入戶行竊啊?”他說完, 眼神忍不住往隔壁瞧了瞧,見那只大黑狗安靜的蹲在牆角, 兩只眼睛緊緊的盯着孟樆。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你說你肩膀上背着貓,手上牽着狗的, 幹什麽?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射天狼啊!”
孟樆眼皮下耷,沒接話。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陳媽知道後, 會不會一氣之下發狂, 把他射成馬蜂窩。
門口傳來幾下敲門聲, 走進來一個穿着制度的中年男人, 那人對孟樆笑了笑,對那調侃的片警說道:“老何,別難為他了。是誤會,有人來接他們了。”
孟樆白着臉擡起頭,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發緊。
他,他心裏有點慌!
季刑辰進來時,就見孟樆兔子似的扒在椅子上不肯動。這家夥陪着他折騰了一宿沒睡,眼睛有點紅,瞧着那小模樣,怎麽看都有些弱小無助。
季刑辰本來臭着一張臉,可一見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頓時什麽氣都沒了。他走過去,直接拉着孟樆的胳膊把他往外拽,見他僵着身子不擡頭,手上的動作不覺放柔了些。
孟樆拗不過他,兩人在這拉拉扯扯,實在不怎麽好看。他只能邁着小步跟在季刑辰身後,一步三磨蹭的往外挪,手指繞着褲線撓了又撓,最後沒忍住,小聲問,“誰,誰來接的?我舅嗎?”
季刑辰見他期期艾艾的可憐樣,眼裏帶了些笑。他知道這家夥怕什麽,也沒繞彎子,直接說,“不是你舅,放心吧。”
孟樆頓時松了口氣,只要不是他舅就好!
他開心的招呼大黑,又利索的把裝着花貓的背包往肩上一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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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裏一年輕的小警察一直看着這對貓狗,怕它們鬧事。這時見他一招手,那大黑狗就乖乖叼着牽引繩跑過去,站在那看直了眼,啧啧稱奇。
孟樆客氣的和他道了謝,開開心心的跟在季刑辰身後往外走。
外面的天剛蒙蒙亮,馬路上沒幾個人。初秋的小風一吹,冷不丁刮在人身上還有點涼。
孟樆眼睛癢的厲害,他擡手揉了揉。
昨晚一宿沒睡,在地窖裏待的時間又長,眼睛本就又幹又澀的不舒服,這會放松心情一出來,才覺得癢的難受。
季刑辰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手,沒讓他動。然後手指勾着他小巧的下巴,低頭湊近看了看,見他眼白附近紅了一片,皺眉道:“別揉了,手上都是細菌,一會回去滴點眼藥水。”
孟樆拗不過他,‘哦’了聲放下手,只不過還是不舒服的眨了眨眼睛。
兩人說話間,派出所裏走出來兩個人。孟樆餘光瞥了下,發現是剛剛替他解圍的那警察。他此時正客氣的和一個穿着西裝的中年男人說着話。
他盯着那人瞧了瞧,發現有點面熟。低頭一琢磨,想起自己在學校見過他幾面。說句挺不要臉的話,算起來,他們倆還是混一個圈子的,只不過一個在頭,一個在尾,對方壓根不認識他。
那人是恒遠律師事務所的創始人李恒,在帝都法律圈子裏很有名氣。只不過他自己開了律所後,就給大公司當了法務,慢慢也就不接私人的案子了。
李恒研究生導師是法律界的泰鬥,雖然退休多年,閑散在家裏遛鳥養花,可桃李滿天下。兩高和司法部裏大半掌着實權的,都是他同門。
孟樆好奇的看了幾眼,問道:“你找來的?”
“算是吧。”季刑辰明顯不想多說,搪塞了下,轉身要帶他走。
李恒見他要走,連忙三兩下跨步追了過來。
“小季,你等等。”
他追上來,語重心長道:“有空回去看看你媽,你挺久沒回去了,她挺想你的。上次那事,真不是她的授意,她也被蒙在鼓裏。你也知道,季家家大業大,背後使絆子的人肯定多,這些年,她又因你的事……”
李恒嘆了口氣,後面的話終是沒說出口。有錢人家後院的陰私事本就多,各自為營,關系錯綜複雜。當年季刑辰父母以為孩子沒了,受了嚴重打擊,夫妻倆也因此産生些隔閡。季父後來聽了老太太的話,收養了一個孩子,可等大家好不容易接受了現實,沒想到他又回來了。
家裏自然有人高興,有人憂愁,也有那被觸了利益的,不免動了些歪心思……
季刑辰面色淡然的說:“李叔,我最近開學事多,等忙完了這陣,就回去看她。”他說完,又補充一句,“謝謝你今天特意趕過來,我希望這事,你別和她說。”
李恒笑了笑,不置可否。
“去哪,我送你們,這時候不好叫車。”
季刑辰謝絕了對方的好意,拿手機晃了下,“沒事,剛有人接了單,一會就到了。”
李恒點點頭,看了眼站在一邊沒說話的孟樆。
“z大的?算起來我們也算是校友,我到是當得起你一句師兄的稱呼。不過,我這個師兄年齡大了些。”
孟樆連忙搖頭,嘴上乖巧的說,“不大,不大,師兄你特別年輕。我有個同學前段時間還在你們所裏實習,他特別崇拜你。”
李恒平易近人的和他寒暄幾句,然後語重心長道:“快司考了吧,努努力,争取畢業前拿到證,這對你未來的工作發展很有利。我們這個行業,沒證可不行,那就是你工作的敲門磚。”
孟樆一時覺得這人真随和,難怪曹文遠崇拜他。
臨走時,李恒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眼裏帶了些笑,“下次出門注意些,貓這東西見空就沒影,撒手它就沒,下次出來可得看好了。不過,不管怎麽樣,都不能為了捉貓,就扒人家門縫鑽進去。差點被隔壁取貨的鄰居當賊捉了,你說冤不冤。”
他說完,又笑呵呵的拍了拍孟樆的肩膀:“我知道,你們也是好心,聽見裏面聲音不對,情急之下才沖進去幫忙,這也算是為了幫人緊急避險破了鎖。于所長念在你們是好心,也就不追究這次破門而入的責任了。不過記着,下次再有這事,先通知警察,別逞能,萬一裏面真有個歹徒什麽的,你倆多危險。”
孟樆愣了愣,腦子一時沒想明白,等人走了,才後知後覺的扯着季刑辰的袖子,感嘆道:“這也太厲害了,嘴巴一張一閉的,我們反而成了救人的英雄了,連緊急避險這詞都弄出來了。”
季刑辰不客氣的扯回袖子,“你說你一學法的,在裏面反而成了啞巴,話都不知道說幾句。就你這傻乎乎的樣子,還是別當律師了,當事人都得被你氣死。”
孟樆這段時間跟他熟了,說話也就沒先前那麽顧及。他挺委屈的癟了下嘴,小聲嚷嚷着,“這能怪我嗎,我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啊。再說,你一背包的‘犯案工具’,我就是想說點什麽,對着它們我都詞窮。”
況且,人家李恒是什麽身份,就是閉着眼說他們夢游溜進去的,估計所長都能給面子放人出來。
季刑辰瞪了他一眼,一把拽過他身後的包,不顧裏面‘喵喵喵’叫喚的花貓,直接往肩上一背。
他往前走了兩步,見孟樆傻乎乎站在那沒跟上,微微上挑着眼睛睨着他:“看什麽啊,還等我抱你上轎子啊!走吧,大姑娘!”
孟樆:“……”
誰,誰是大姑娘啊,那就是俚語,是比喻,比喻啊!
上了車,季刑辰報了自己的地址,就眯眼在後邊歪着頭補覺。
這一路也沒什麽車,車子開的又快又穩,沒多久就到了他家。
季刑辰下車後,發現孟樆在車裏賴着沒出來,擰着眉看他:“幹什呢,還真等我抱你下來啊,快點。”
孟樆今兒沒早課,面上帶了些猶豫,覺的跟他回去洗個臉,精神一下也好。不然帶着一臉的倦容回去,指不定又被曹文遠腦補成什麽樣。
他下車跟着對方進了屋,到了門口停住腳,看了看季刑辰又看了眼大黑。大黑到也乖覺,知道屋主對它有‘意見’,安安靜靜的蹲在孟樆腳邊,看着還挺從容。
季刑辰深吸一口氣,認命的在櫃子裏翻騰會,最後找出一條新毛巾,暈濕了扔給他,“把它爪子擦幹淨,說好了,不許随地那啥啥。”
孟樆連聲應着,在季刑辰的監督下把大黑的四個爪子擦的幹幹淨淨,然後抱起它走進屋子,又再三叮囑,不要亂動。
大黑耷着腦袋,叫喚一聲,算是答應了。
花貓在包裏委委屈屈的趴着,也沒敢亂動,只是趁孟樆不注意,挪着肥碩的身子往大黑那湊了湊。
孟樆安頓好一貓一狗,想起要給曹文遠打個電話,合計讓他幫着把書帶去教室,省的來回還要多跑一趟。可一掏出手機才發現,那電話又沒電了。
他和季刑辰借個電源充電,剛開機,陳媽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兒子你在哪那,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也不接!家裏遭賊了啊!”
孟樆吓了一跳,連忙走到一邊小聲問,“媽,你先別急,慢慢說,你報案了嗎?”
“報了,報了,昨晚就報了!也不知哪個不開眼的混蛋,竟敢跑到咱們家來。”
孟樆聽她那架勢,瞧着應該是丢了很重要的東西。現在的人,家裏現金放的都很少,大多都在銀行存着,可陳媽有些首飾還是挺貴重的。
他怕陳媽上火,小聲安慰道:“你都丢了什麽,首飾還在嗎?不行就給我舅打個電話,這方面他專業,保準都給你追回來!”
陳媽在電話那頭抹着淚,哽咽道:“那些都沒丢,就是大黑不見了。這該死的賊,偷人家狗幹什麽,缺德帶冒煙的,我非跟他沒完。”
孟樆驚恐的瞪圓眼,和窩在一邊的大黑對視一眼。
過了會,才慌張的喊着:“哎,媽!別,別報警,也別給我舅打電話!千萬別給他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