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電梯慢悠悠往上蹦了一層。

但電梯裏沒人出來,很快又慢悠悠繼續向上。

游藝渾身僵硬着,任由溫誠将自身大半的重量壓在他的肩膀上——與他距離如此親密的男人輕得就像是一張紙,游藝連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自己的一點兒小動作就把這個人吹走了。

銀河影業的電梯很穩定,其實并沒有特別明顯的失重感,可游藝卻清晰地感受到溫誠的身體在一層層往上的過程中不自覺地顫抖,呼吸也越發急促。灼熱的溫度時不時撲在游藝的頸側,将那一小截過分白皙的脖頸染上一抹淡紅。

“滴——二十八層到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終于聽到了熟悉的機械女聲。

等到電梯停穩,游藝遲疑着将手搭在了溫誠的背上,怕吓到誰一樣輕柔小心地說:“溫誠?”

……背也很瘦,掌心搭上去都能感受到堅硬的骨骼。

游藝心底想着,肩膀上的重量突然一輕。

屬于另一人的呼吸稍稍遠去,就仿佛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吹來了一陣冷風,竟然讓游藝打了一個寒顫。他這才意識到,在剛剛那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裏,自己竟然莫名出了一身熱汗。

溫誠向後微微退開一步,神情中還帶有不曾完全恢複的蒼白病态,他伸手勾起游藝懷裏抱着的保溫壺把手,勉強将嘴角向上勾起,聲音幹啞:“去忙吧。”

游藝看着他的臉色,複雜的情緒都在胸口堆積着,飽脹酸澀。可是開口的時候還是只說了一個字:“……好。”

“你直接去十三層吧,”一直不曾開口的李保看了眼游藝,無奈道,“藝人經紀部在F區。”

溫誠已經大步走出了電梯間,幾步就消失在游藝的視野中。

他這才收回視線,勉強對李保點了點頭:“好,謝謝李保哥。”

“嗯,”李保側頭看了眼明明還在不遠處的溫誠,再看向面前毫不掩飾自己心底擔憂的漂亮年輕人,難得多說了兩句,“溫誠這邊你不用太擔心,有我照顧就好……以後在公司遇到什麽困難可以去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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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游藝也不知道自己聽到李保那句話的瞬間在遺憾或者不滿些什麽。他原本要按在十三層的手指在樓層上停頓了一下,卻還是按了地下一層。

電梯門緩慢閉合後,李保這才擔心地看着就在電梯邊不遠的溫誠。溫誠的一只手緊緊抱着那個保溫杯,另一只手的手肘抵在冰冷的牆壁上,頭微垂,正在強行壓制着急促地喘息。甚至因為心理上的窒息感,令他的眼角處都泛着一層淺淡的血絲。

不等李保想要開口說些什麽,溫誠輕聲說:“我沒事。”

他之前就清楚,自己既然決定要重新邁出這一步,就必須要克服心理上的恐懼。

對高度,對粉絲,對表演,對面向公衆視線等等的恐懼。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似乎過了那最難熬的階段,溫誠的呼吸終于慢慢平複。他緩緩挺直腰背,轉頭對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林景柯,勾起一側的唇角:“哥。”

目睹這一切的林景柯暗自松了口氣,他擡手推開辦公室的門。這個大多數時候都沒有什麽表情的工作狂,現在眼中也難得帶上了笑意:“進來吧。”

林景柯的辦公室裏還有客人。

倒是熟客了。

那渾身珠光寶氣的中年婦女被林景柯接連推脫了七八次,坐在待客的沙發上臉色非常難看。看到溫誠進來後毫不掩飾地冷哼一聲:“大忙人終于舍得抽出時間見見我們孤兒寡母了?”

她身邊那位與溫誠容貌有三分相似的男人聽到這話倒是有些尴尬,他主動站起身,不太自然地關心道:“我們也很久沒見了吧,你最近身體怎麽樣?”

“還不錯。”溫誠看了眼他伸出的手,輕笑一聲沒回應,轉身特意挑了房間內離窗戶最遠的一個位置坐下,“不知道兩位百忙之中來找我是想要什麽?”

他這話說的不客氣,不說那脾氣本就不怎麽樣的中年婦女,就連還站着的男人都有些維持不住自己臉上的笑容。

徐婧直接站起來指着溫誠怒道:“溫誠!我好歹是你的大伯母,你……”

“媽!”溫明陽皺眉打斷她,“溫誠身體不好,你能不能別這麽咄咄逼人?”

溫誠沒插嘴,似笑非笑地看着溫明陽一臉好像在維護他的姿态。他可能真的是病得久了,這種劇情老套的戲份都能讓他看得津津有味。

看着自己親媽氣憤地坐回去,溫明陽就像是完成了個一件多麽重要的事情一樣,轉頭就笑着對溫誠說:“溫誠,其實我們今天來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哦,”溫誠語氣真誠地打斷他,“那你們昨天前天大前天來是有什麽別的意思?”

盡職盡責站在門口當個助理的李保聽到這險些沒忍住笑出聲,他側了側頭盡量讓自己的存在感更弱一些。

溫明陽的笑容只是僵硬了一瞬,眨眼間臉上又重新挂上了那種讓溫誠厭煩的虛僞笑容:“是這樣的,下個月是公司每年例行的股東會議,前幾年因為你的身體問題都錯過了,這次我想如果你身體狀況好一點兒的話最好還是去看一看。好歹你也是公司的大股東之一,總是不參加公司的會議……底下人或許會有意見。”

果然還是毫無新意的劇本。

“大哥你将公司打理的很好,”溫誠身子向後靠,面帶微笑,“我爸都說我不是經商的材料,我也就站在後面吃點兒分紅就好,公司的大事小事還是要交給大哥……和表哥,我對這些都沒有太大的興趣。”

“這樣啊,”溫明陽的視線掃過正自顧自忙着自己事情的林景柯,再看向溫誠的時候又是滿臉的遺憾,“你如果有時間的話當然還是去公司看看,近些年公司發展雖然還不錯,但也需要你指導指導有什麽需要改進的地方。”

溫誠連笑容都很敷衍。

眼看着徐婧和溫明陽這對母子終于舍得離開,連話都沒說兩句的溫誠卻疲憊得整個人都向後陷在沙發裏,乏力地說:“我真的想知道這兩個人的被害妄想症究竟是從什麽地方感染的?”

“恐怕不是被害妄想症,”林景柯頭也不擡,“貪婪病吧。”

說得倒也是。

得到一些原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後,既擔心這些東西會被原本的主人拿走,又想要把這些東西全部都歸屬于自己。

和這些人說話真的太累了。

他們永遠都不相信他們在意的那個東西,在別人眼中真的沒有那麽重要。

溫誠懶得再去想,反正他今天已經表态了,至少能清淨幾個月。

“你前一陣的熱度恐怕和你這位哥哥也有關系。可能是怕你真回去和他争家産,故意對外說你其實準備複出,這幾天光是問我這件事的電話就沒停過,還順便收了幾十份劇本。”林景柯說到這裏的時候也覺得有些好笑,“所以你要是想惡心惡心他,我就幫你把他手上那份搶走……”

“我不要。”正在把保溫壺打開的溫誠想也不想地拒絕,“我連財務報表都不會看,你這個主意明明就是在惡心我。”

聽到溫誠這一番毫不上進又理直氣壯的話,林景柯放下筆,好笑地擡頭,結果一眼就看到溫誠抱着一個保溫壺正在小口喝粥。

他難得疑惑:“你從哪來的粥?”

“粉絲送的。”

保溫壺的粥還是熱的……當然苦藥汁也一樣。

溫誠頗為嫌棄地把那碗黑乎乎的中藥湯往外推了推,眼不見心不煩。

“粉絲?”林景柯皺眉,“你和哪個粉絲關系這麽親近?”

這個問題李保可以搶答了!

“就是那個游藝!而且不止是煮粥,一日三頓都要和溫誠一起吃,恨不得一整天都和溫誠膩在一起!”

“哪有那麽誇張,”溫誠忙着喝粥,說話聲音都有些含糊,“他天天還要上課。”

“林哥,”李保在溫誠看不到的地方瞪他一眼,繼續告狀,“我是真的覺得這個游藝圖謀不軌,他現在還要簽到咱們公司來……”

林景柯擡手打斷他:“你說他要和我們公司簽約?”

“對啊,就今天簽約,還是我們送他來的公司。”

“簽給誰了?”林景柯随口問,“哪類合同?”

他從電腦裏調出來後臺的簽約資料,暫時還沒看到游藝的消息,應該是還沒正式簽訂合同。

李保想不明白林景柯問這話的意思:“……他又沒有什麽作品,肯定就是最低類的新人合同。”

“你先和藝人經紀部聯系一下,游藝的合同先放放。”林景柯用筆輕輕敲了敲桌子,看向仍舊滿臉茫然的李保,“你覺得這個游藝怎麽樣?”

“這個人他……”

“有潛力。”好不容易把藥喝完的溫誠嘴裏含着糖,口齒不清地打斷還想繼續告狀的李保,“不錯。”

“我也覺得,”林景柯看着李保,把話說得更清楚一點兒,“讓你來帶游藝怎麽樣?”

“……啊?”

李保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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