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當初收這個徒弟葉禦天并沒有想太多,這是他能給出的最适合的身份,一種責任。

沈不入被人期待的是謙遜溫和,正直堅韌,事實上也确實差不多,但是現在葉禦天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這雙眼睛裏的戾氣太重也過于冰冷。

他以前沒仔細看過,現在隔得近才發現沈不入的眼珠是純正的黑色,這樣一動不動盯着人時有些莫名的陰沉和邪氣,像是看着葉禦天又好像什麽都沒看見。

莫名其妙的葉禦天本想一掌拍開徒弟的手,又忽然想起無憂的話,眼神一變,伸手就想去搭沈不入的脈搏。

當初他收沈不入為徒時有些人就大為不滿,可葉禦天并不在意,他罩着也沒人敢做什麽。

可有三年他是不在的,而他走的時候,沈不入才剛滿十三歲。

雖然他有讓衛七教他,但也只是基礎的身法和和一些特殊訓練,基本沒什麽戰鬥力。

葉禦天神色一冷,殺意驟起,如果,有人敢……

可沒等他觸到徒弟的手腕,沈不入就突的松開手甚至受驚般的站起來退了一步。

空氣中仿佛浸血般的殺意讓沈不入全身冰涼,好似血液都停止流動。

師父,知道了?

當時他只是試探的問練劍,師父就變了臉,如今若是知道他不僅練了,還……

沈不入早就明白若是師父知道了肯定不會饒了他,可如今面對現實遠比想象中還要心驚,哀涼漫上心間。

突的嘔出一口血,染紅了大片衣襟,沈不入目光慢慢下垂欲就此閉上眼睛,又突的定住,停留在他剛才握着的位置。

葉禦天露出來的皓白手腕上印着一圈青黑指印,像精美昂貴的瓷器出現了一條裂痕,觸目驚心。

“師父……”沈不入喃喃道,黑漆漆的眼眸有些怔愣,這是他剛才弄的?

葉禦天已經被這接二連三的意外弄得沒有脾氣了,他走過來手指搭上徒弟脈搏。

不過片刻就忍不住皺眉,這分明是內力逆轉,思慮過重,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了,“你成日想些什麽以至如此?”

沈不入愣住,感受着體內的□□被緩緩撫平,“師父,你,”

原來不是,要殺他麽?

“先別說話。”葉禦天先掏出藥喂了徒弟一顆,又替人療傷。

無憂出了門就一路往藥閣跑,她那瓶藥可是給出看更長時間的火爐的條件去換的。

死老頭,髒老頭,無憂忍不住在心裏埋汰,給你買奴仆還不要,非讓本小姐給你燒,要不是為了哥哥,我遲早踹翻你的爐子!

無憂一路碎碎念,給一瓶藥還要交換,改天讓哥哥……

突然無憂猛的停下,下意識的躲在了樹後面。

停着了心還在狂跳,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躲起來,但是那個畫面沖擊力實在太大了。

無憂看見衛七取了一截梅枝遞給子書,這并沒什麽,關鍵是子書接過去就拉住衛七的手沒放了!

她從小長大,除了哥哥以外從未見過誰能靠近衛七一米之內。

現在,現在,竟然……

無憂又探頭看了眼,剛好看見衛七甩開子書的手,但是被甩開手的人還笑嘻嘻的,這畫面看着莫名隐約覺得有點奇怪。

平複了下心緒,無憂正準備繞條路悄悄走掉,不想剛一動,劍就插在了她腳前一寸。

“閣下何人,想走就走嗎?”

無憂心裏悲催的轉過身去,看到衛七臉上的冷意化為意外,更是無地自容。

假裝若無其事的清了清嗓子,“咳,我追一只兔子到這兒就不見了,衛護法可有瞧見?”

“并未看見。”衛七取回自己的劍,行禮道,“屬下剛才”

“不礙事,”無憂擺擺手阻止衛七的話,“既然沒看到可能沒跑這邊來,可惜了,好可愛,我換條路找找。”

“什麽樣的兔子讓憂兒這般着迷,不介意的話描述下樣子,衛七去尋來,天寒地凍的還是別亂跑。”子書也搖着輪椅過來了溫聲道。

無憂心裏一陣暖意,南大哥對她是很好的,只是,這兔子什麽的本就不存在啊……

“謝謝南大哥,不過不用啦,既然沒找到那就是沒緣分了。”無憂扯了扯嘴角,又接着說道,“我先走了,那老頭還在等我燒爐子呢。”

無憂一路奔回藥閣,怪老頭一張老臉陰測測的,“舍得回來了?”

“倒杯水,渴死了。”無憂大喇喇道,剛才看到的畫面帶來的沖擊力還萦繞在心中。

“叫師父就給你倒。”老頭摸摸胡子,然後看着無憂自己站起來慢悠悠的去倒水,差點一把扯掉自己的胡子。

這小丫頭,好多人求着想當老夫的徒弟呢,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不入眼睫顫了顫睜開眼,周身已經沒有痛覺傳來,天已經黑了,房裏是蠟燭帶來的暖暖的光亮。

他想起先前的事情來,心瞬間又被提起,慌亂的一轉頭,坐在桌旁的葉禦天就撞進來。

沈不入這房間很簡陋,空有一個華美的殼子,他也沒有要其他東西布置,只有一張桌子和幾個硬木凳子,連一個可以躺的軟榻都沒有。

葉禦天胳膊肘拄在桌子上,手掌撐着臉似乎是睡着了。

窗子還開着,一片白茫茫的,沈不入卻不覺得冷,反而前所未有的平和。

不過沒兩秒葉禦天便醒了,他即使睡了對周遭也存着警惕。

“醒了?”他站起來才發現腿有點麻又坐了下去,用內力順着緩滞的血液。

沈不入急忙坐起來就想下床,聽見師父的聲音,“瞎動什麽,躺着。”

“練功最忌什麽?”

葉禦天的聲音有些冷。

“急。”沈不入吶吶的回答,他有些摸不清師父的态度。

“你還知道?”葉禦天轉頭看着人,“那你怎麽做的,筋脈受傷沒感覺?”

“我……”沈不入垂眸,他不只是因為練鞭子弄成這個樣子的。

他張了張嘴,想起剛才的心悸,決心告訴師父姚叔的存在以及他學劍的事。

可沈不入還沒來得及說,就看見葉禦天指着桌上的一堆書對他道:“鞭子先別練了,把這些看完。”

沈不入的視線掃過那幾本剛才被忽視的書,目光落在師父的手腕上就不動了,眉眼突的就暗沉下來。

葉禦天看着沈不入的反應也看向自己的手,沈不入用的勁太大,淤青已經有點發黑,他也怪郁悶,“你剛想什麽呢,以為你魔怔了。”

“我……”沈不入開口卻又停住,像突然吸入了一口極冷的空氣一路涼到了心裏——他在想什麽?現在回想,才發現竟然他也不知道。

葉禦天也不是真想要個答案,徒弟沒事他也就不在意了,邊站起來邊說:“你這幾天也別過來了,這些書有不懂的可以問張鬼城,就藥閣那位。”

沈不入被這消息砸的一愣,來不及疑惑那些書是什麽以及為什麽要問張叔,他抓住另一個重點,“那師父呢?”

要去哪裏?

“我閉關幾天。”葉禦天将藥扔給徒弟就往外走。

沈不入心裏松了口氣,面上卻平靜的問道:“那我給師父送飯?”

葉禦天頓了頓,他本想說不用,教裏有人會送,只是又突然想起無憂,除了沈不入到真沒有人能阻止她跑進來,微微嘆氣,“行,兩天一次傍晚送來。”

至于為什麽要傍晚,因為他不想喝粥。

盡管味道不錯,他還是不想喝粥。

思維似在一瞬間達成共頻,看着師父離去的背影,沈不入低低的笑了起來。

人有的時候心情會好到覺得睡覺都是浪費,沈不入就是這樣。他心情很好,舍不得睡,師父走後就拿了桌邊的書翻開看。

沈不入本以為是什麽武學或者毒理之類,結果沒想到是一些為官之道,考取功名需看的書。

都說身在江湖不涉朝堂,師父為何要他看這類書?

想到這裏,沈不入又想到,為什麽師父不準他繼續學劍,教他鞭子也側重于教防守?

正思肘着原因,蠟燭的火焰忽然閃了閃,滅了,一絲寒風飄進來,房裏多了一個人。

“姚叔?”沈不入放下手中的書起身下床,他略微有些驚訝,自從第一次後,姚叔還從未主動找過他。

“小主,這是你吩咐查的消息。”姚叔将一張卷着的紙送到沈不入面前,同時還放了一卷書在桌子上,低聲道:“這是下卷,小主天賦過人,也不用我怎麽教了。”

沈不入抓着紙張的手緊了緊,雲劍宗之所以威名赫赫是在于他的劍法,神秘莫測,摧枯拉朽。

此劍法名為雲泥。

上卷劍光浮影,雍容大氣,一招一式重在氣勢。下卷聲希味淡,樸實無華,進退就是血光。

江湖人只當這雲泥是劍譜,而不知道它真正的價值在于它是心決。

這意味着不同的人可以創造不同的劍式,每一個練的人都有自己的不同。

如果這一點流傳出去,不知道江湖會有多少血影。

所以為了避免引起争奪,雲泥在外有一套劍譜,而只有少數的人知道這心決。

沈不入看着桌子上的卷筒,他知道那下卷裏畫的是一個個招式,這是姚叔創造的劍譜。

“姚叔最近可有回去,姚天有多高了?”沈不入略微有些在意,這是他和姚岳小時候的一個約定,及冠前誰高可以向對方提一個要求。

姚叔愣了愣,“和少主差不多高。”

沈不入擡眼看着人,有些遺憾,“我還以為能比他高一點。”

姚叔似乎是笑了,不過很快又說起正事。

“此次來還有一件事,杜唐崖廣發邀請,三個月後要為他爹爹祝壽,到時我會前往,可能會找到些線索。”

杜唐崖?沈不入眼神一冷,他到真沒想到那個翩翩君子般模樣的人會這般忘恩負義。

據姚叔說他前去說一起為沈宗主報仇時不僅遭到拒絕,還被杜唐崖背後暗算,才成了這幅樣子。

沈不入自從進南門教就少有出去的時候,就是出去也就是到山下不遠處,和真正的繁華之地到是差了些,消息不夠靈敏,可就算如此,他都聽說過如今雲劍宗的落魄,隐蔽不出。

“辛苦姚叔,我看能不能找機會前往。”沈不入斂了神色。

當年的滅門來的突然,不知所起,也無處尋蹤,更何況他還忘了很多東西,只能抓住一絲一毫的機會。

“如果我沒想錯的話,葉教主許會前往,小主看能否一起,會安全一些。”姚叔說完微微行禮,也不等沈不入回答,“這裏也不宜久待,我退了。”話音落下時屋裏已經沒有人影了。

師父會前去麽?

沈不入沉思了幾秒,重新挑亮了燈火,火光閃爍了好幾下,要熄滅又連着那麽一點始終沒有斷開。

他慢慢的坐到桌邊,展開姚叔剛才放在上面的一頁紙。

約莫三刻鐘過後,屋子裏暗下來,一切都陷入安靜中。

可若此時有人出現在沈不入房裏,就會看見本該睡覺的人手拿一根筷子舞着一招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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