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一夜過去,沈不入第二天早上乖乖的拿上書去了藥閣。

盡管他不知道原因,盡管他對朝堂并不感興趣,但是師父既然讓他這樣做必然有一定道理。

沈不入到時,無憂正艱難的守着一個爐子,位置還是在風口,看見人來眼睛都瞪圓了,暗搓搓的磨牙。

“怎麽了?”沈不入原本都打算直接路過,腳步又一頓停下來不明白的問。

“還不是為了你那瓶藥!”無憂撇嘴。她拿藥的時候老頭沒說清楚,不然她才不會幹呢!

沈不入一愣,原來師父給他的那瓶藥是無憂拿來的?

他看向應該是一夜沒睡的無憂,臉上還有幾道煤炭印跡,真誠道,“謝謝。”

無憂到是一愣,不是應該給她丢回來,再去給她找很多難采的藥材或是自顧自給她看幾天火,這樣拒絕一切好意兩不相欠的才是沈不入嗎?

不過還沒等無憂從怔愣中回過神,就聽見沈不入的聲音,“你可以往右邊走兩步,你那裏的風被樹擋住了一些。”

方才還在疑惑的無憂這下眉毛都飛了起來,憤怒和擔憂不知哪個先升起,

“你又躲了?再增加三個小時喲。”張鬼城的聲音帶着笑嘻嘻的欠扁傳過來。

這下無憂的擔憂直接疊加成了怒氣:“沈不入!!!”

突然的怒吼把靠門猥瑣笑得張老頭吓得一激靈,被怒氣攻擊最多的沈不入卻很平靜道,“別生氣,這是為了你好。”

“哎,聽到沒丫頭,你看人,這一看就不一樣。”張老頭賤兮兮的摸着胡子,“我都說了是為你好。”

“我不需要!”葉無憂吼着,卻沒多大聲音,已經是有些哽咽了。

她昨夜吹了一夜冷風,至今肚子還餓着。偷個懶三番五次被抓住,又礙于自己的承諾不能翻臉,難受又委屈。

盡管無憂會勉強自己來學醫術,盡管她比那些同年齡的大家閨秀經歷得要多,已算足夠懂事。

可她畢竟還是個小女孩,名字都是灌注着寵愛,有一個會替她擋住所有風雨的哥哥,總歸還是有依靠可以盡情委屈的。

老頭有些沒轍,面上不作聲色,眼睛卻咕嚕嚕的直轉,急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他看了沈不入一眼,猶猶豫豫的就覺得要不算了?

沈不入卻伸手虛攔了一下,他走到無憂面前,少有的溫聲道,“你該知道,若要得到想要的,就必須忍受這路上的痛苦。”

無憂頓了頓,沈不入的眼眸很黑而眼神過于通透,心跳不自覺停了一秒,下一瞬間又被傲氣填滿,她和沈不入明明差不多的年歲,卻總覺得對方像她哥哥一樣。

“我當然知道,不用你說!”

說完就氣呼呼的抱起藥廬移到了真正的風口,努力用內力控制着火候。

沈不入轉向一旁目瞪口呆的老頭,“張伯,我想請教你一些問題。”

張老頭上下看了沈不入兩眼,背着手往前走去,“來吧。”

兩人進了裏面的閣樓,沈不入先前還不知道為什麽問張伯,現在到是明白了幾許。

眼前的人就算沒有武功也特別的深不可測。

“張伯以前……”沈不入略微低聲問。

“我以前,聞名天下,小子你有機會去打聽打聽,我張神醫……”張老頭往地下一坐,眯着眼睛一臉神叨叨的一點也沒有剛才那瞬間的氣勢了。

沈不入便也不問了,誰都有不想被提起的過去。

張老頭到是意外的瞧了沈不入兩眼,“小子你怎麽沒點好奇心?”

他閱人無數,有人是因為尊重不會問,有人是因為知道對方不會說所以不會問。但這樣問了卻沒有一點好奇心的到是少見。

“也有。”

剩下的話沈不入沒說,但張鬼城聽懂了話外之音,涼涼道,“只是對我沒有吧。”

往後沒什麽形象的靠在牆上,張鬼城摸着自己的胡子,停了兩秒又道,“你真的忘了麽?”

這句話很輕,好似只是随意的嘆息,沈不入抓着書的手卻瞬間握緊,他緩慢的擡頭。

對方的眼睛灌滿了漫不經心,卻又閃着能穿透人心的光,像一個人生的智者。

在這樣的目光下,他的驚訝、慌亂甚至殺意慢慢降落,在裝傻還是承認兩者間搖擺了一秒,沈不入開口,“沒有。”

“怎麽可能?”張老頭猛的坐直了身體,他原本只是猜測沒想現在成了真,“我的藥不可能出錯。”

沈不入沒否認。

張鬼城靜了兩秒,他沒錯過沈不入一閃而過的冰冷殺意,到是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別緊張,我不參與這些事,只是有點好奇,”

他取下腰間的酒壺喝了一口才說道,“你知道那藥是什麽?”

“最開始我不知道,但暈倒的那次我聽到你跟師父的對話了,就明白你們要抹掉我的記憶。”

沈不入說道這裏眼眸有些冷意,不論什麽原因,這總歸是讓人不喜歡的,而且就連這段記憶都是他後來才慢慢想起來的。

張鬼城看着人冷下來的臉立馬怪叫起來,又褪下了剛才難得的正經外衣,“想報仇找你師父去啊,我只是個可伶的下屬。”

心裏又忍不住暗嘆,老馬失蹄,竟然栽倒一個小崽子身上,不過……

“就算你知道了,你是怎麽騙過你那精明的師父的?”他當時可是千丁玲萬囑咐要看着人喝下去的。

沈不入微微皺眉,忍不住說了聲,“我沒騙他。”

張鬼城掀開眼簾看了下人敷衍道,“好好,沒騙,怎麽瞞過的行嗎?”

“我就告訴了無憂有一碗湯師父只給我一個人喝。”

這語氣還表達了一種,對為什麽張鬼城會覺得瞞過師父是很不可思議的行為的疑惑。

張老頭被噎了一下,可這不妨礙他的神經慢慢緊繃,這确實是很簡單也很有效的方法,可是這背後實在不像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能想到的。

他聽見了他們的話沒有驚慌,他不想喝也沒有像個孩子那樣直接說出需求,甚至他沒有找任何人求助,而是準确的抓住了人的軟肋。

葉禦天唯一的軟肋,妹妹葉無憂,他要去安撫她。而無憂,僅僅是一個小女孩單純的稀奇與争寵。

細思極恐,張鬼城脊背發寒,可他看向身前的少年,漆黑的眸子裏又全是溫潤的光。

他想起以前叱咤武林的沈宗主的樣子,哪怕是沒了虎父的孩子,又怎麽可能平凡,以後江湖恐怕沒那麽平靜了。

不過這未必不是好事,張鬼城摸了摸胡子,他嘆了口氣,“你全記得?”

沈不入明顯一愣,他沒想到是張伯會是這個态度,吶吶道,“不是,記得一些,很多東西有些混亂,其餘的,不知道是沒有,還是忘了。”

這後面的話莫名帶出些凄涼,張鬼城神經似的揮了揮胳膊,“這有什麽,你個十歲的小屁孩的記憶有多少,老夫幾十年的都沒了還沒怎麽樣呢!”

“張伯也……”沈不入眼神微變,他來這張伯就已經在這了,雖然是個武功都沒有的邋遢老頭,但是這三分地卻沒有人敢亂闖。

“好了,打住,”張老頭出聲阻止了,他可不打算用自己的傷心事給小年輕止疼,在身上摸了半晌,扔了一瓶藥過去。

“這什麽?我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沈不入拿着瓶子看了看,能從張老頭這裏拿點東西可不容易。

“啧,”老頭摸了摸胡子,“看你這人,送你的,治治頭疼什麽。”

他可是清楚當初那個藥若是喝完還好,這樣喝了一半後遺症會有不少。

那藥裏面有致幻的成分,要是個大人不瘋必死。幸好是個孩子,原本的記憶不多,可就這樣,噩夢頭痛也是少不了的,一般人還真不一定能承下來。

“怎麽?怕我害你?!”張鬼城又開始吹胡子瞪眼睛了,活脫脫的暴躁脾氣,“我給你說,拿了我的藥到時是要給我挖墳的。”

沈不入:“……,你為什麽不告訴師父?”

“為什麽要告訴他,那小崽子私自抹掉你的記憶又不是什麽好事。”他似乎已經忘了當初藥都還是他弄的了,“我說了,不參和你們的事,要幹什麽我也管不着。”

“哎,不過你別告訴他,我怕他鞭子一甩把我藥廬給掀了。”這點功夫張鬼城已經将酒壺裏的酒喝了個幹淨,用力也沒甩下來兩滴,一擡眼看見沈不入的表情更糟心了。

“不用維護你師父了,我說說而已,說說而已。”張鬼城啧了兩聲,“葉禦天給你灌了什麽藥這麽向着人,早知道我當初就收留你了,是個能挖墳的。”

沈不入:……

張鬼城站起來往外走,輕飄飄的留下一句話,“事情既已發生多想無益,陰差陽錯也許才是既定的路,這未來,誰知道呢。”

這短短的一句話讓沈不入有些釋然,他從未想騙師父,也沒想刻意瞞。

只是有些事情發展着就身不由己了,想開口好像也沒機會,但也許這未必不是好事。

總歸,他是不可能傷害師父的。

這時的少年沈不入是如此篤定,所以他不知道在未來他劍指所向的人會讓他明白,這世上從來沒有所謂的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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