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好啊,”葉禦天學着人的樣子重複了聲,又慢悠悠的問道,“你不問問杜唐崖是誰嗎?”

葉禦天并沒有看沈不入,他視線落在窗外,因為側頭的動作頭發順着肩頭滑下來落在胸前,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不少,沈不入卻覺得像被握住了命門。

他強迫自己冷靜,也許只是他想多了,師父真的只是随口問問,并沒有懷疑什麽。

可沒等他開口,葉禦天的眼神就轉了回來,他聲音依舊淡淡的卻壓得很低。

“別撒謊,別說廢話。”

盡管寒冬臘月,沈不入卻清晰的感受到了背後的冷汗冒出的感覺,安靜的夜裏都害怕師父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我下山的時候在茶館裏聽過。”不管沈不入內心飄過了多少情緒,他說出這句話并沒有隔得太久,是如此自然甚至顯得有點誠摯。

葉禦天看了人兩眼,想起沈不入暈倒時他無意間摸到的徒弟手裏的繭——那絕不是練鞭子可以練出來的。

在外傳言葉禦天心狠手辣,詭計多端,一句話可能就有千百個試探,不長點心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可沒人知道葉禦天其實很讨厭用腦,他曾經花了一上午跟一個傻子對坐,期待兩人換一個腦子。

當然這種‘魔性’的行為是不會有人知道,也許是沈不入慣有的印象太好,亦或是如果人好不容易有個可以休息的地方,那點軟弱總會下意識的避免去戳破。

反正葉禦天思考了一秒就又放空了,也許是真的?不僅好笑壞事幹多了形成習慣實在是有些疑心疑鬼,想得太多。

于是放松了些,聊天的樣子,“印象很好?這麽想去。”

沈不入暗自呼了口氣,說出的話倒是真情實感的,“不是,只是想到跟師父一起去有些開心。”

葉禦天也笑了起來,他雖然生得好看,但眉目總顯得有些淩厲,這樣笑起來就像化了的一池春水。

“馬屁拍得不錯。”

葉禦天自己不喜歡這樣,但是徒弟以後是要去官場的,掌握這種技能還是很有必要。

“我沒有拍馬屁。”真心被當成假意,沈不入委屈的忍不住解釋,但同時他心裏又因為這淡淡的誇獎意味有了點欣喜的感覺。

當真是沒得救了。

葉禦天體會不到這細膩過了頭的心思,這世上還是少有人以拍馬屁拍得好為榮的,他表示理解的敷衍的應了聲。

他站起來走到窗邊寒氣就更猛烈了些,白天下的雪三三兩兩的沉積在黑夜裏隐隐綽綽的亮着。

南門教雖位置高但也極少下雪,上一次好像已經是五六年前了。

恍惚間葉禦天仿佛看到了當年的場景,不過那時候他尚不能看遠,只是扒着窗戶的一角往外看。

也許是最近的治療頗有成效,也許是接下來的事更加牽扯過往,葉禦天極少的回憶了往事,或者更準确點說,他此刻沒有阻止回憶的肆掠。

那一年的雪很冷并且來得莫名其妙,直接打碎了葉禦天作為南門教唯一少主的輕狂肆意,送進了無休止的戰鬥陰謀中。

“不要去查,照顧好無憂,好好活着。”這是父親留下的最後一句話,頭發散落在雪地竟分不清到底誰更白一點。

好好活着就好,其餘都不重要,可能沒有人會想到堂堂南門教主留的最後一句話會是這樣,可生活往往不是由一個人決定的。

葉禦天一路被逼着走,後來知道逃不過,索性由着亂走,如今得了點線索也不知道是好是壞,當朝堂向江湖伸出了手,要怎麽抗衡?

回想起父親當時的囑托,葉禦天忽然想也許父親未必不知道這一切背後的勢力來自哪裏。

葉禦天嘆了口氣,擡手摸了摸自己眼尾,或許是吹來的風太冷,身體哆嗦了下。

看着人抖了下,猶豫很久的沈不入像終于看見獵物露出破綻的獵人,逮着機會猛的将拿了很久的披風給人披上。

指尖不小心擦過師父的脖頸,接觸到的不是皮膚的溫熱,完全是冷冽的冰涼。

葉禦天反應遲了一兩秒,感受到沈不入的動作下意識轉過身,轉到一半卻是停了,被迫成了半靠着窗的站姿——他發現沈不入是真的長高了,兩人的視線已經堪堪要齊平了。

沈不入一鼓作氣給人系上,對上師父的視線才發現兩人的姿勢有點微妙,他是從背後給人披過去的,葉禦天這一轉過身就好像被他半抱在了懷裏。

心不争氣的狂跳,沈不入率先移開了視線,手指還緊緊拽着系帶,透露着主人不自覺的緊張與念想——如果師父拒絕的話他磨蹭着也能讓人多穿幾秒。

葉禦天轉身的時候已經下意識的擺了擺手,可那一愣神好像已經錯過了時機,加上剛才被碰到的地方後知後覺的傳來點溫度,暖暖的溫和,拒絕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口。

沈不入本來就懸着心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師父下意識的拒絕,他本來都想好若是拒絕他可以趁機再問問,可沒想葉禦天頓了一秒竟攏了攏,

“有心了。”

葉禦天冬天基本也都是身着薄衫,但他的服飾裏冬天的并不少——子書在置辦相關東西時也會給葉禦天準備。

由于實在穿得太少,保暖效果就感覺有些格外的好,不一會溫度就像溪流流經全身,面對這常人很習慣的感覺,葉禦天幾乎是緩了好多秒才反應過來那是溫暖的感覺。

确實讓人沉迷。

葉禦天退後半步靠在窗棂上,領口一圈白的柔軟的毛輕輕擦過下颌,細膩得過分。

雖然沈不入是早有預謀,但還是看得有些怔愣。他故意拿的白色的裘,師父的大多數衣服都是暗色為主,加上此時紅色的內襯過于犯規,兩相映襯實在奪人眼球。

沈不入內心湧上了說不出的柔軟,這一刻他也像擁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平和,他看着師父靠着窗棂的一瞬間斂眸,甚至希望時間就停止在這一刻。

但是現實總是顧不上你那點心思,“咚咚咚”敲門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這難得的靜谧,外面傳來子書的聲音,“睡了麽?”

沈不入愣了愣,一時也不知道什麽動作,葉禦天睜眼微不可查的皺了眉,“沒,”看着師父直起身往前走,“我去吧。”

讓他師父去開門他還是不敢的。

葉禦天回頭看了人一眼,眼裏是有點莫名其妙的意味,他沒應聲,只是一個眼神将人定在了原地。

沈不入有點驚詫的看着葉禦天走向放面具的位置,拿起面具重新帶在臉上,終于明白了葉禦天臉上的神色。

他沒想給師父戴面具,可是,沈不入心裏又不自覺的生了點隐秘的願望,如果他可以自由的拿或者給師父戴面具,想想也挺讓人向往的。

于此同時沈不入也是真的意外,就像他看見葉禦天拿下面具一樣,為什麽見子書要戴上面具,有心還是無意?

一種緊迫感又湧上了心頭,葉禦天打開門,子書看見人明顯有點驚訝,他笑道,“難得。”說的是葉禦天披的裘。

葉禦天沒笑看子書身邊沒有跟內侍,“怎麽又不帶人?”

“太晚了,讓他們休息吧。”子書并不害怕葉禦天的冷臉依舊笑得如沐春風,“再說不是還有你麽?”

葉禦天神色一頓,他看向子書的眼睛,他們一起走過最艱難的日子,葉禦天現在已經足夠強大,但是他清楚的知道當初要是沒有子書他能不能走下來就是個問題。

他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卻差點忍不住問一句,那背後的人裏面有你麽?可最終還是嘆了句,“我不可能一直在的,還是要将人帶在身邊。”

其實因為子書有腿疾的原因,這教中上下很多地方都經過改造變得利于輪椅通行,只是葉禦天這裏并不屬于常來的地方。

葉禦天回身示意沈不入過來,正準備彎腰将人抱起來,被兩步過來的人搶了先。

“我來吧。”沈不入彎腰對着人道,“師伯失禮了。”

在葉禦天回身前子書還沒發現沈不入的存在,他的目光落在沈不入身上,對方注意力幾乎都給了自己的餘光——葉禦天身上。

“有勞。”

房間裏的東西都還沒有撤,子書看到了很自然的問了句,“又嚴重了?我記得噬腦魚活躍的時間不是這時候。”

葉禦天沒料到子書會說這個,只來得及在話音的末尾打斷,“昨天的事情解決了?”

盡管葉禦天看起來很淡定,但子書還是捕捉到了這話裏面隐隐的急促與掩蓋意味。

他不動聲色的捏捏自己的腕骨,原來沈不入還不知道嗎?

葉禦天看了沈不入一眼,對方神色如常似乎沒覺得有什麽,暗自放了心 ,對着沈不入道,

“你先回去。”

“是。”沈不入點頭,轉身離開。

子書目光一直落在沈不入身上,直到完全消失。

“到時候真要送進宮裏去?”子書笑了笑,“這麽會照顧人不留在身邊麽?”

葉禦天坐下來,戴上了那個面具就好像将冷漠也附上來,言辭行為間都是毫不在意,“會照顧人的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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