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還未待沈不入理清受到沖擊帶來的混亂,無憂又恍然囑咐道,“哦,對了,你不要給哥哥說哦,這是南師伯偷偷舉辦的,說是要給人驚喜。”
狂躁的沈不入在聽到這句話莫名的冷了下來,“舉辦什麽?”
“就是哥哥及冠之禮的宴會啊,”無憂說到這裏又些不滿,“南大哥不是說告訴過你了麽,怎麽一點不放在心上!”
說着又把自己說生氣了,哥哥收了個徒弟她本來是很開心的,結果後來這人一點都不想理她也就罷了,現在連哥哥的事都不放心上,虧得她還來找他分享心事。
告訴了我?南師伯什麽時候告訴過他這個?沈不入眯了迷眼,壓低了聲音,“沒忘,我們說話得小心點,以防被人聽去洩露了怎麽辦?”
沈不入說這話的表情過于嚴肅,無憂頓時有些心虛,就聽見人繼續問道,“南師伯應該告訴過你不能同我探讨吧?”
“啊,對,”無憂點點頭,随即還是要為自己争辯,“我本來也沒想,只是意外而已!”她不是不守承諾。
其實無憂今天會來找沈不入說子書和衛七的那件事已經讓人驚訝了,不僅是沈不入,連無憂回想起來都有些不可思議,她怎麽會找沈不入說這些?
這麽多年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兩個人不對盤,好吧,也許是單方面的無憂不喜歡沈不入,再怎麽也沒到可以說這些的地步,可它偏偏就發生了。
沈不入感覺寒氣一陣陣冒出來,究竟是有意還是無心,現在南門教處于一個什麽位置,而葉禦天又處于個什麽位置,盯着這裏的不懷好意的人太多,沈不入不相信南師伯會不知道。
而為什麽要對無憂撒謊,為什麽要瞞着他?沈不入想了想繼續問道,
“會邀請很多人來?”
“是啊,聽說還有一個戲班子,”無憂興奮的眼睛都亮起來,“包括一起教中的很多人都回來了。”
無憂畢竟還是小孩心性,當年遭逢變化她的活動範圍一直被限制,等她可以自由活動後才發現好多兒時夥伴都已經不在教中了,因為這件事還和葉禦天置氣了許久。
“好,那你要注意些,不要被別人知道了,就這麽點時間了,不能出差錯,”沈不入想了想又補充道,“可能過不了多久南師伯回來問你有沒有說漏嘴,你知道怎麽說吧?”
“南大哥那麽忙,才不會來問我。”無憂嘟囔道,看着沈不入的表情又不耐煩的補了聲,“知道了。”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沈不入甚至都沒來得及好好放下手中的書就像外奔去,他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沈不入又重新回到了師父的住處,此時已經吐露了第一絲天光,在晨曦裏他沒有看到想要找的人。
沒人反倒讓沈不入冷靜了一番,萬一就是想給個驚喜呢,畢竟這些年師父從來都不在意自己的事情,讓他主動重視是不可能的,要是提前說了葉禦天肯定不願意。
至于不告訴他又能說明什麽,雖然他是個名義上的侄子,可實際上是沾了師父的而已,終究是個外人而已。
外人這兩個字冒出來把沈不入自己給傷着了,他默默的垂下頭,憑着直覺繞過偶爾的下人,卻被人抵着肩膀擋住。
“怎麽了,魂不守舍的?”
清冷的帶了點不可亵渎的高貴的嗓音,沈不入猛的擡頭,眼前之人是他所想之人。
他突然委屈的想哭,他想怎麽可以這樣,每次都是這樣,在他心灰意冷的時候這個人就總是這樣出現,淡淡的漫不經心。
只有他心跳虔誠的像在祭拜宿命。
可沈不入又想,幸好是師父,他也只想要師父,也許其他人不是沒有,只是不能給他這種感覺了吧。
“師父。”沈不入叫了聲,猛的上前想将人摟進懷裏,可他只來得及感受手摟上腰的觸感下一秒人就倒退了幾步撞在了連廊的柱子上。
葉禦天收回一掌震退人的手,“成何體統,你是要回胎重造?沒事就往人懷裏撲。”
說着葉禦天還抖了抖,他實在是不習慣與人肢體接觸的感覺,前幾次沒注意也就罷了,再說,他一個當師父的,就算是暫時的師徒,被徒弟抱着也太不像話了些。
沈不入挨的這一掌雖然柔和,但畢竟是将人震退的力也不算太輕,肩膀連着鎖骨那塊在扯着疼,他本來心微微沉了沉,聽見這話又低低的笑起來。
他可不是想撲進人的懷裏,最好是将人揉進自己懷裏。
沈不入擡眼一看,這才發現師父已經挽了發髻,帶了發冠——只有及冠的人才能挽發束冠。
以前葉禦天的頭發要麽是散落着,要麽随手系了跟帶子,如今這樣束了高冠冷冽就又多了不少,沈不入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覺得可以與師父并肩的感覺轉眼就被拉出了大截。
那種生得晚帶來的一種遺憾與快成長的急切又冒出來。
葉禦天問完了就自顧自的往前走,他一身素白分外單薄,渾身透出幾分寂寥,還有疲憊。
這是沈不入沒見過的師父,當初失血過多生命垂危的葉禦天都沒有那種寂寥和疲憊,他不管什麽時候總是散發着一種氣場,讓人不自覺投以目光,但這時卻好像累了。
“師父。”沈不入又伸手去拉走過自己面前的人的袖子,葉禦天無奈的側頭,“我是不是跟你講過,少碰我?”
對于他自己預料到沈不入會做出什麽動作而有準備這件事,葉禦天有一點郁悶,他拿無數次的險境換來的反射性的防禦不會就給人廢了吧。
沈不入不退反進,露出點笑容,“嗯,我已經盡量克制了。”
葉禦天:……
沈不入看着葉禦天,體會到了那細微的不解無語甚至是嫌棄,突然冒出了點幸福,為他可以感受到師父面具下的表情。
所以被人甩開了沈不入也沒有沮喪,他亦步亦趨的跟在人身後面,幻想他可以走在旁邊,或是可以從身後抱過去,亦或是,沈不入眨了眨眼想緩解心髒的那種劇烈沖擊感——前面的人會有一天會停下來等他。
只為等他。
葉禦天知道沈不入跟着自己,他也沒有去管,實在是有點脫敏了,當初無憂好像也沒有這麽黏人來着。
沈不入在一個轉彎的時候看見師父的側臉時終于明白那種寂寥的感覺從何而來,他好像也知道了師父從哪裏回來,微風佛來,帶來紙錢香燭的味道,那是在祠堂才能染上的氣息。
而且從這情況來看,師父壓根沒想過什麽及冠之禮之類的,剛才內心的糾結又冒了出來,他要怎麽給師父說?
這幾天各路的事情很多,葉禦天回了房間等他翻出相關東西發現人還跟着,敲了敲桌子,“還待在這幹什麽?”
“我聽人說每個人的及冠之禮都很重要,要請很多人,想看看師父是怎麽準備的。”沈不入說到這似乎很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提前了解一下。”
葉禦天微怔了一秒,“這對我沒什麽重要的,用不着準備。”
“其實我也覺得不重要,”沈不入贊同的點點頭,又直直的看着葉禦天輕聲道,“但是師父你會為我準備嗎?”
葉禦天說話是慣常會看着人的,兩人對視,最終還是沈不入率先移開,他很喜歡師父的眼睛,但很多時候又會害怕,總覺得在那目光下所有的心思都會無處可藏。
“又或者說會不會有人想給我個驚喜為我準備呢?”沈不入又補充了句,他這說的已經很明顯了。
葉禦天雖然一直在看着人,但是直到沈不入說到會不會為他準備意識才為此集中,等沈不入說出後半句話時他連手中的書都放下了。
沈不入臉上還是少年的俊朗與溫和,仿佛鋒利中又裹着一層保護,他忍不住回想自己這個年歲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喜怒随心,愛恨都挂在臉上,直來直往。
“誰會誰不會,誰本該不會卻做了,你自己都會有感覺。”
這緩緩的話流出來的時候沈不入又是心驚,他明白師父言下之意,更明白自己那點小心思被看了個透徹,并且讓師父有些不爽。
人喜歡的大多是自己沒有的,也許自己平時勾心鬥角的心黑了,就特別喜歡單純幹淨,沈不入這樣确實讓葉禦天有些微妙的不爽。
可等他看到沈不入不自覺睜大的眼睛,那裏面流出點驚慌,配着那幹淨的眉眼,讓他想起了無憂小時候養的那只兔子。
那點不自覺升起的忌憚和一種屏障在主人還未意識到的時候又悄然消散,葉禦天覺得有些好笑,哪有這樣缜密心思的人又如此不會掩蓋情緒,這是精明過了頭又傻乎乎的麽。
葉禦天站起來走到沈不入面前,還未說話,人已經緊張的站了起來,局促的看着葉禦天又不知道說什麽。
“你要是想要什麽,或者說想給我說什麽,可以直接說,就目前來說,你和無憂在我心中是一樣的。”
葉禦天伸手理了理沈不入的衣服,在尾音落下的時候還輕輕的反拍了鎖骨和肩膀那塊,眼神柔和了不少,像春光攏着人。
在這句話與這樣的葉禦天雙重攻擊下,沈不入半邊身子都要麻了,不,應該是已經麻了,他怔怔的後退一步平地一個踉跄,差點将自己絆倒。
他幸福又痛苦的想,又來了,這樣出人意料之外的葉禦天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