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鬥法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林越睡得迷迷糊糊便聽見外頭驚天動地的哭喊聲:“越兒啊,為師的心肝寶貝啊!”
緊接着,伴随着“嘭!”的一聲,門從外面被粗魯地撞開了。
還不待林越睜開眼,嘴裏就被塞入一顆藥丸,苦澀的滋味蔓延整個口腔。
林越一個激靈,徹底醒了。
只見方鴿子一身通紅,坐在榻邊,抱頭大哭,要多悲慘有多悲慘,就好像死了徒弟一般。
林越默默地轉了個身,拉起被子,裹住頭,昨晚與江昀談到将近子時,這才躺下不到三個時辰,實在是沒精力搭理這瘋子。
方鴿子見狀,立即扯開林越的被子,一臉關切道:“寶貝兒啊,起來讓為師看看,哪裏還痛着?”語氣是滿懷關心,眸裏卻是暗暗閃爍着期待,一邊說一邊扯開林越的衣襟。
林越往旁邊一躲,系好衣帶,微惱道:“出去!”
怎麽什麽都沒有呢?不是說跟小皇帝徹夜長談,濃情蜜意麽?方鴿子頗為失望,總結出一個道理,那就是自家徒弟太醜,皇帝下不了口。
“嘿嘿,跟為師還害什麽羞啊。”方鴿子壞笑道。
林越:“……陳漠!”
陳漠走了進來。
“把他給我捆了丢到池塘裏去!”林越咬牙切齒道。
陳漠看了看方鴿子,很是為難,他不敢啊,打不過。
方鴿子擺擺手,“你先出去,老夫要跟我愛徒好好說說話。”
陳漠看向林越,等待請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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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越依舊黑着臉,道:“趕緊說,說完再丢。”
陳漠這才松了口氣退出去。
“其實為師昨日就到了。”方鴿子輕咳一聲。
林越目光一冷。
“本來想要進門的,卻看見了燕皇,頭一次窺見天顏,為師心裏那個膽怯啊,就跑了,便在客棧住了一宿。”方鴿子心有餘悸道。
林越嘲諷道:“這世上還有你怕的東西?”
“話說,這燕皇長得可真是貌比潘安,顏如宋玉啊,最重要的是,他是皇帝,有錢!特別有錢!”方鴿子感慨不已。
“這兩個成語你已經用爛了,就不能換個別的?”林越道。
“不能。”方鴿子搖頭,“為師只能記住這兩個。”
林越:“……”
“為師前陣子夜觀天象,然後掐指一算,你猜怎麽着?”方鴿子神秘兮兮地說道。
“你藏在床底的銀子被雲兒拿了。”林越淡淡道。
方鴿子擡掌往林越胸前一拍:“胡說八道,那些錢為師重新藏在花瓶裏。”
“也被他拿了。”林越道,嗯,他告密的。
方鴿子聞言,立即罵道:“這個小兔崽子,人呢?待會好好揍他一頓。”
“丢了。”林越雲淡風輕道。
“什麽?”方鴿子驚訝不已,“丢哪去了?”
“不知道。”林越搖頭。
“那就好!”方鴿子猛地一拍大腿,“丢得好呀!”
林越:“……”這個師父不想要了,徒弟丢了還這麽開心。
被林越打了岔之後,方鴿子一時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麽,加上肚子餓了,便直接走去廚房找吃去了。
林越如釋重負,重新閉眼休息,腦海裏卻回蕩着昨晚江昀的話,翻來覆去,神智也越來越清晰。
半上午,就聽見外面鑼鼓喧天,人聲鼎沸,熱鬧不已。
林越好奇道:“外頭發生了什麽?”
暗衛異口同聲道:“什麽也沒有!主子好好休息便可。”
外面的聲音愈發洪亮,不時還有鞭炮聲。
林越足尖輕點,一只腳剛踏上圍牆就被暗衛給“不小心”擠下來了。
林越:“……”
暗衛驚恐萬分,結結巴巴道:“主子,實在是抱歉,最近眼睛不好,總是看不見東西。”說着,怕是林越不相信,歪歪斜斜地走着。
其餘暗衛暗地裏對他豎起大拇指,兄弟,實在是高明。
皇宮的暗衛齊齊翻了個白眼,呆瓜!然後一致地往旁邊挪了挪,怕被傳染。
林越看了那暗衛一眼,道:“去廚房刷碗。”
暗衛欲哭無淚:“是。”轉身看了眼身後。
“兄弟,辛苦你了,你最棒!”身後一衆暗衛給了他贊賞的眼神,然後悄悄鼓掌。
林越也不再想打聽外頭究竟發生了什麽,起身欲往回走,手腕卻被人抓住了。
“寶貝兒,走,為師帶你看熱鬧去!”方鴿子不知從哪裏冒出來,頭上還挂着爆竹屑。
還沒走到廚房的暗衛瞬間後悔不已,早知道這樣,就不攔了,擡眼看了眼牆上的兄弟們,一溜煙跑了,連皇宮的暗衛也不見了。
街道被圍得水洩不通,衆人摩肩擦踵,仰起頭,嘴裏呼喊着,兩眼放光。
更有一排媒婆,穿得五顏六色,各個打扮得很有富态,頭上簪着紅花,貪婪地打量着前方,不時點評一二。
方鴿子拉着林越來到一座酒樓裏,徑直走上二樓,扒開人群,擠到了窗口,由高往下,這才得以看清。
只見一位頭戴官帽,身着紅衣,胸前綁着紅花的男子正喜滋滋地坐在馬背上,前方敲鑼打鼓的官兵嘴裏喊道:“狀元游城,閑人讓開。”
林越聞此,不禁多看了眼那狀元,面色蠟黃,一笑滿臉皺紋,嗯,真醜,非常醜。
“為師想起來了,似乎某人之前說要考狀元來着。”方鴿子摸了摸腦袋,故作思索道。
“是我。”林越面無表情道。
“是啊,是我的寶貝徒弟呢。”方鴿子大笑一聲,“那你這是落榜了?”
林越:“……”怎麽可能!
林越不搭理他,目光再次落在馬背上的狀元身上,又匆匆別開眼,真醜!
這時,不知從哪鑽出來一個體型矮小的男子,擋在街頭,臉上帶着一絲倨傲,大聲喊道:“王大人,聽聞你學富五車,才高八鬥,才得此高中。不知可敢與我們國師比比?”
新科狀元王閑,今年三十有四,家底不算殷實,是以面色不大好看,顯老。卻在老家一帶也算是個聲明遠揚的人物,大夥對他也是客客氣氣的,還真是頭一回碰見這般直接叫嚣的。
侍衛上前想要趕走男子,卻被王閑阻止了。
“我們國師乃是仙人下凡,随手一抓便是稀世珍寶。想來大人也是哪位仙人下凡,不如與我們國師比比仙術,鬥鬥法?”男子越說越離譜。
“大人,答應他!”百姓們一聽來了勁,仙人要施法了!百年難得一見!一定要看,不能錯過!不然後悔五百年!!!
林越轉身就想走,卻被方鴿子抓住了:“一路上就在聽說我徒弟是神仙下凡,今日也讓為師長長眼。國師在這呢!大家看過來!”方鴿子抓起林越的手在空中狂甩。
衆人尋聲望去,高呼道:“國師又下凡來啦!大家趕緊過去沾沾仙氣!”
王閑:“……”
林越:“……”
兩側的官兵再也攔不住人群,連連後退。
百姓們紛紛跑向酒樓,驚擾了馬匹,王閑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頭上的官帽也掉了下來,而之前那位挑事的男子也不知去了何處,有幾個黑影趁亂混入。
林越眉頭微蹙,甩開方鴿子,足尖輕點,翻身出窗,落在對面屋檐。
“哇!國師又飛起來了!”衆人皆是一副捧心狀。
禦書房外,侍衛焦急地站在一旁,終于看見從裏面走出的東海,忙道:“東海公公,東楊街出大事了。”
“這事應該通知孫統領,找陛下作甚?”東海不解道。
“說是新科狀元王大人與國師鬥法輸了,此時正躺在地上起不來。”侍衛道。
“那國師現在如何?”東海問道,他可沒忘了林越昨日一直流血的模樣,江昀回來時一直板着臉,這要是再磕到碰到,後果不堪設想。
“國師無事。”侍衛搖搖頭,又來了一句,“國師是仙人,不會有事,王大人是半仙,所以受傷了。”
東海這才松了口氣,回屋将此事告訴江昀。
江昀一聽,怒道:“胡鬧!”
東海張了張嘴剛想求情,江昀一個眼刀飛過來,立即閉上嘴,站直身子。
“去把林越跟王閑給朕叫來!”江昀不悅道。
伴随着孫恒的到來,清一色拿着兵器穿着铠甲的侍衛站成一排,面上沒有絲毫表情,看着有些瘆人,喧鬧的人群這才慢慢散去。
王閑被侍衛攙扶着,一瘸一拐地走着。
一個內侍氣喘籲籲地跑出來,道:“陛下有旨,讓王大人與林國師即刻進宮。”
林越此時還站在屋頂,不為所動。
“國師?”內侍擡起頭,小心翼翼地喊道。
林越依舊一動不動。
難不成真的要飛升了?
百姓們畏懼禁衛軍,不敢再看了,只不過走一步停一下,揉揉脖子,然後借機看一眼屋頂,心裏暗自期待國師下一刻踏着祥雲飛升天界。
孫恒:“……”
林越此時恨不得将方鴿子宰了,竟然點了他的穴!
方鴿子正站在不遠處的圍牆上,摘了幾個長到手邊的枇杷,嘗了嘗覺得味道不錯,又摘了一些放兜裏。這人吶,就是要多接觸,沒事就多看上幾眼,這看着看着,感情就出來了。
方鴿子沖林越招了招手:“為師也是為你好,以後會明白的。”那位身份特殊,不好出來,那你就去多看看人家。
終于,林越的穴道解開了,舒展了一下筋骨,看着地上發呆的衆人,無比頭疼。
“幸好,國師舍不得大家,沒有走。”百姓滿心喜悅。
“國師,跟奴才進宮吧。”內侍再次開口。
林越微微颔首:“勞煩公公了。”
禦書房內,王閑面色蒼白,顫抖地将話說完。
江昀生怕王閑會暈過去,便讓他坐在一旁,順便尋來了太醫替他診斷。
“國師可有話要講?”江昀把目光轉向林越。
林越道:“陛下,臣無話可說。”
“以後少出門。”江昀道。
“是。”林越應道。
江昀安撫了王閑幾句,又賞賜了些東西,讓人送王閑回去。
王閑立馬擦掉了眼角的淚,連連道謝皇恩,然後讓侍衛飛快地攙扶他回去。
屋內僅剩江昀與林越二人。
林越靜靜地看着江昀,頗為無辜:“真的什麽也沒幹,臣就是看看狀元游街,好奇。”
“身子好了?”江昀問。
林越點點頭:“并無大礙。”
“林越。”江昀道,“朕替你賠了那麽多東西。”
“多謝陛下,臣願為陛下當牛做馬。”林越順着杆子往上爬。
江昀:“……下去吧。”
“是。”林越道。
江昀再無心看折子,轉頭看向窗外,花叢裏不時飛出一兩只蜜蜂。
“你覺得林越如何?”江昀突然出聲問道。
“好!”東海道,“很好!”陛下看中的,什麽都好。
“敷衍。”江昀道。
東海彎了彎眸,俨然如同一個泥娃娃。
江昀不再理會他,擡腳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