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姑娘別着急，今天的開臺儀式還有一個小時才結束，等會園子裏還會提供免費的茶點，保管您今天玩得盡興。”站在入口處的茶房頭看見姚端端急匆匆地跑來，以為她沒趕上開臺時間，忙笑着說道。
姚纖纖腳下略一停頓，罷了，既然老天都替她做出了選擇，那她不如順其自然吧。
“快去通知你們老板，有人帶着炸藥混進去了。”姚纖纖一臉肅容，語速飛快地說道。
茶房頭一臉茫然地回看姚纖纖，姚纖纖忍不住皺眉，往後臺的方向推了茶房頭一把：“你還不快去，遲一秒鐘，所有人都沒命了。”
茶房頭臉色瞬間一變，電光火石間盯了姚纖纖一眼，二話不說，轉身跌跌撞撞地朝後方跑去，剛下臺階就踉跄地摔倒了，又迅速爬起來，火燒屁股一般踩着風火輪跑起來。
姚纖纖這會耽擱了一小會，心底暗暗急躁了起來。她必須馬上找到那個人，至于找到之後怎麽辦，她現在沒辦法考慮這麽多。
這廂另一處雅座，一個勁瘦的身影急匆匆地出現，他附耳對一個身着馬褂的中年男子低聲道：“先生，有情況，必須馬上撤。”
中年男子擡頭看向年輕男子如刀削過的俊秀側臉，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條線，毫不遲疑，把手上的茶盞往桌上一放，對他身旁的夫人低喝一聲：“走！”
中年婦人臉上沒有波瀾，神色鎮定地站了起來，還不忘帶上手提包。
很快五六個打扮精練的壯年男子簇擁着這對相貌尋常的中年夫妻，往外走，他們的方向是戲園子的後門。
周圍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動靜，但都只掃過一眼，便不感興趣地歪過頭。
已經重新來到臺下的姚纖纖，飛快地尋找王夢濤的身影，她很快就找到人了。她飛速上前，拽了他的胳膊往外拉：“這裏有人帶了炸藥，不想死就跟我走。”說完不再多解釋，往外擠開人群。
雅座中的四人都懵逼了幾秒鐘，白濤一愣道：“這不是我剛搭讪過的小姐？她瘋了吧？哪來什麽炸藥？”說着哈哈笑起來。
“哪來的野丫頭，粗手粗腳，上來就敢碰我的夢濤哥哥。”白雪剛剛是沒反應，待反應過來，一下子怒了。她一向把王夢濤視為自己的所屬物，輕易不能讓其他女人染指，當下就準備教訓姚纖纖。
王夢濤卻嚴肅了起來，他在墨蝶林曾見識過姚纖纖手上的厲害功夫，見她面色不同尋常，顯然不是來開玩笑，戲弄他們的，他二話不說便站起來，亦對在座的其他人道：“快走，我看這裏不安全。”
說完，他拉上身手最弱的白雪轉身緊緊跟上姚纖纖，其餘等人也立刻收起調笑的心思，慌忙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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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纖纖一邊往外擠，一邊暗自思忖戲院的老板到底收到消息沒？所幸，很快臺上的表演就被突然中止了，已經有人出來組織說請臺下的觀衆去後面的花園子享用茶點。
不明真相的觀衆被引導着往後頭走去。
季東林亦停了下來，臉上帶着懷疑：“夢濤，別跑了，哪來什麽炸藥，肯定是這小丫頭片子耍我們……”
姚纖纖暗自翻了個白眼，她沉着一張俏臉，一聲不吭，埋頭在前面開路，奮力在擁擠的人群中擠開一條路。
白雪掙紮着想停下來：“夢濤哥哥，我腳疼，你拉得我手疼。”
王夢濤難得嚴厲喝道：“別鬧，一切等出去了再說。”
一行人剛跑出一段距離，背後“轟”得湧來一股巨大的熱浪将所有人掀倒了。
姚纖纖心中暗呼糟糕，看來這群人已經留意到戲園主人的動靜，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立刻發起了行動。
幸運的是，他們在爆炸的最外圍，這會離出口的距離只有幾米遠。
随即又是幾個爆炸聲響起，在戲園子門口蹲守的蘇雯麗感覺到腳下的動靜，她心下大駭，又急又怕，又不敢立刻離去。
裏頭的姚纖纖一行人萬幸都沒有大礙，只有一直被王夢濤護在身後的白雪趴在地上起不來。姚纖纖支撐起上半身爬起來，好一會耳朵中的轟鳴聲才漸漸退去，沒想到王夢濤恢複得比她好快，撲到她跟前用力喊着什麽，可惜姚纖纖一時半會什麽都沒聽見。
她頭疼地皺緊了眉心，不耐煩甩開他的手：“別喊了，快走，這裏不安全。”就算這人長得再與張無忌相似，她對他的耐心也是十分有限的，這群人最好別再出幺蛾子，不然她不介意馬上把他們丢下。
王夢濤與白濤兩人去扶白雪，小姑娘咬着嘴唇哭起來：“疼，疼！我腳疼！”跌倒的一瞬間，白雪因為穿着高跟鞋，把腳崴了。
王夢濤一看前面不管不顧大有一言不合就走人的姚纖纖，雖然有點丢臉，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們幾個人必須牢牢跟上她，幹脆一咬牙，這會也顧不得許多了：“白濤你扶着雪兒，我背她出去。”
白濤一早慌了神，見王夢濤定了主意，連忙點頭。二人一前一後，帶着白雪跟了上前。後面的季東林激動地大喊着：“你們別丢下我！等等我！”
戲園子裏面一片狼藉，硝煙彌漫，各種火光慘叫哀嚎把這裏瞬間變成一個人間煉獄。離大門不過幾米，門裏門外卻俨然是天堂和地獄的區別。背後除了炸藥爆炸的聲音，還夾着零星的槍聲，顯然有兩派人正在火拼。
姚纖纖一路上看到暫時還能行動的人，都順手扶一把，把人推出門外。一行人雖然滿身狼藉，卻在姚纖纖的開路下，跌跌撞撞出了大門，裏面的其他人就沒這麽幸運了。
白雪一出來就跪倒在地上，拼命咳起來，估計是被煙嗆到嗓子。白濤急着送她去醫院，只是此時門外哪裏有車。季東林撿回一條命，正腿軟坐在地上，嘴裏罵罵咧咧。
蘇雯麗好不容易看到姚纖纖，飛撲到她身上，哭道：“怎麽樣，你沒事吧，吓死我了。聽說裏面爆炸了，是不是真的？”
“我沒事，”姚纖纖回答道，又問她，“把你的水壺給我。”
“哦，我差點忘了，你快點喝點水。”蘇雯麗手忙腳亂地從包裏掏出一個小水壺。
姚纖纖接過來，卻朝白濤走過去，将水壺遞給他：“讓她先喝口水吧。”
白濤一臉感激，連忙喂了妹妹幾口水，白雪的臉色慢慢好轉。過一會他才神色複雜地把水壺還給姚纖纖：“今天多謝你了，今後有需要的地方，盡管上白家公館來找我。大恩不言謝。”他收起了一貫的嬉皮笑臉，十分嚴肅地朝姚纖纖拱拱手。
姚纖纖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蹲下來拿起白雪的腳踝用手摸了一把，很快放下：“只是扭到筋了，骨頭沒事，回去休息兩天。”
“你胡說什麽，別碰我的腳，哥哥，我腳好疼，好疼！你快讓這瘋丫頭松手！”白雪突然哭鬧起來。
“管好你的嘴，不然我真讓你當一輩子瘸子。”姚纖纖一聲冷笑，随即起身不去看白濤尴尬的臉色。
按照她以前的脾氣，她對這群陌生人已經算得上夠客氣了。
白雪氣得渾身發抖，明顯想發飙，卻被眼明手快的白濤給捂住嘴了。
白濤暗自咋舌，妹妹啊，不是哥哥我不幫你，好漢不吃眼前虧啊！
白雪鼓着大眼睛對着姚纖纖的背影不甘心地“唔唔”了幾聲。
這邊蘇雯麗扯着回來的姚纖纖小聲問：“你剛才進去就是為了救他們吧？那是白家少爺？我天啊！那可是白家啊！你運氣真好！”她眼神小心翼翼看着這幾人，臉上不無豔羨，姚纖纖運氣太好了，随手救幾個人，竟然身份都不簡單。
門裏的槍擊聲已經停止了，門外也不斷有武裝人員進入，姚纖纖走到大門附近，沉默地望着黑洞洞的大門。到頭來，不管她做出哪種選擇，實際上都沒有任何作用。
不知何時，王夢濤走到她身邊，對着一臉冷漠不知道在思考什麽的姚纖纖低聲說道：“裏面危險，你還是別進去了。雖然你功夫不錯，但也擋不住槍林彈雨，這種危險的事情還是交給政府來處理吧。”
見姚纖纖沒有回應，他忍不住又勸了一句：“治安委員會都被驚動了，裏面應該沒什麽大礙，我們還是快走吧，免得妨礙醫護人員進出。”
是不是長得像的人，連性子也一模一樣，他再啰嗦下去，姚纖纖怕自己會忍不住手癢把人廢了。
姚纖纖轉身拉着蘇雯麗徑直走了：“我們走吧。”終究只是一個長得有些相似的人罷了，姚纖纖心底緩緩嘆了口氣。
他不是那個人！即便真的是那人，又如何！
二人從圍擁的人群中擠了出去，蘇雯麗不死心回頭看了幾眼，發現王夢濤追着她們身後喊了句什麽。她來不及細聽，便被姚纖纖拉扯着離去。
“你別走這麽快啦！”
“再不走，你魂都被勾走了。”
“哦，什麽！你別亂說人家啦！人家會害羞的。”
……
“別喊了，我們也快點走吧，夢濤快過來幫我一把。”白濤扶起神色明顯恹恹的妹妹，對王夢濤大喊道。
王夢濤略微有些遺憾地停住了腳步。
在戲園子外頭等待的仆從見到自己主子們已經出來，一個個連忙迎了上來，王夢濤幾人這才松了口氣。
季東林踢了身邊的仆人一腳：“小順子，死哪去了，沒見你家少爺差點沒命？還不快點扶我一把！”
季順連忙架着他，把人扶住，哭喪着臉：“少爺，這裏人太多了，咱家的轎車開不進來，得走上幾步。小的這就扶着您走，您慢點。”
季東林嘴上又怒罵了他幾句，回頭對其他人道：“都跟着我走，我家車就停在外頭。”
這會也不是客套的時機，衆人都不再言語，跟着迅速撤退。
一行人終于上了車，人人臉上都是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季東林罵罵咧咧：“最近真是見鬼了，看個戲也能趕上幫派火拼，我得趕緊讓我媽去廟裏拜拜，求個平安符。”
王夢濤忍不住朝他打聽：“剛剛救我們的那位小姑娘，你認得嗎？”
季東林一臉迷茫，王夢濤提醒他：“你不記得啦？我們之前在墨蝶林見過你岳丈一家人，她應該也是姚家的女兒。”
“哦，哦，我記起來了，我就說她怎麽那麽面善，原來是我家小姨子啊。看在她今天不怕危險沖進戲園，特意救了我的份上，改天我給她送份大禮。”季東林得意地笑起來。
王夢濤頓時了然，原來他根本就不認識人家小姑娘，看來找錯打聽的人選了，随即不再說話，閉上眼睛假寐了起來。
此刻熙熙樓的主人也在追問姚纖纖的身份。
“東爺，場面都控制住了，只漏了一個炸藥。那炸藥看着動靜大，萬幸威力卻有限。有幾個臺下的平民被炸傷了，還有幾人被踩傷其餘雜魚都抓住了，沒爆破的炸藥也都處理了。”
坐在上座的孔東松了口氣：“你處理得很好。幸好，莫先生離去之前，特意示警，不然今天這事無法善了。”
“東爺，除了死人，剩下的那幾個活的，您看是不是要送去給莫先生……”手下特意請示，“還有一事，茶房頭老張說，在爆炸之前，有一個小姑娘也向他示警了，您看要不要查查她的底細？”
孔東略一沉吟，淡淡道：“今天算是承了莫先生的大人情，罷了，別把人送過去添堵，都給我利索地處理掉。至于那小姑娘，沒找到人，就算了。”
他揮揮手讓人退了下去，又獨自坐着沉思了許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