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曹嚴華等人被關了幾天小黑屋，等到被釋放出來的時候，彼此激動地互相擁抱，喜極而泣。

警務司大門外面圍滿了人群，有道斯夫人領着青城女中的學生們，有被迫停止表演的星火社成員，有被關押的女學生們家長們，有在游.行中大聲疾呼的青城大學生們……随着大門打開，女學生們的身影漸漸出現，外面守候的這群人用力鼓掌起來，似乎打算用熱烈的掌聲褒獎這群勇于抗争的年輕女孩們。

曹嚴華等人望着不遠處相熟或者不熟悉的這群人，彼此互相對視，眼淚不受任何控制地紛落而下，像夏日的雷雨，瓢潑大雨電閃雷鳴過後，新空水洗一般湛藍，晶瑩剔透的水滴從翠綠的葉片上滾落，地底下的種子沖破土壤的層層束縛，探出頭展露出嫩黃的枝葉，萬物都在迫不及待地生長……

韓秀兒舉起相機，拍下了女學生們含笑涕淚的場面。翌日這幅黑白照片被加急洗了出來，登載在青城日報、鹿城日報的頭版頭條。巨大的照片占據了整個版面。

看到的人無不歡欣鼓舞，一股激情持續地在心中激蕩，久久萦繞不散。

韓秀兒拍完照片，就激動地一把抱住姚纖纖和蘇雯麗兩人，其實她心中也在一陣後怕，就怕因為她出的主意讓這兩個年輕姑娘身陷囹圄，人生從此走向歧路。

姚纖纖和蘇雯麗還沒哭出來，韓秀兒倒是先她們一步哭出聲。王夢濤嘆息了一聲，他知道韓秀兒最近的壓力有多大，她一面操心營救學生的事情，一面又得應付找上門的無賴家人，兩頭奔波幾乎心力憔悴。

韓秀兒已經決定，待将姚纖纖等人營救出來後，她就準備聘請律師，将私自奪走母親留給她的遺産的幾個兄弟，告上法庭，讓法律來教這群蛀蟲為人的準則。

張鶴白和張小蝶一起來接姚纖纖，在場的還有一直吵着要來找四姐的姚端端，而姚端端身後自然跟着小六姚簌簌。

韓秀兒剛放開姚纖纖擦幹眼淚，兩個小家夥就撲上來，一人抱住姚纖纖的一條胳膊，紛紛大喊道：“四姐，你終于回來了。”

姚纖纖揉了揉她倆毛絨絨的發頂，笑道：“走，我們回家喽。”

蘇雯麗神情難掩失落地站在原地。星火社的成員上前跟她打招呼，她才勉強擠出笑容：“謝謝你們來看我。”

“你們很了不起！我由衷地佩服你們。”團長對蘇雯麗伸出大拇指。

道斯夫人走了過來，對在場的女學生面色嚴肅地說道：“你們趕快跟着家人回去，明天記得準時來學校上課。誰要是逃課，小心我扣你們的紀律分。”

“噢，太好了……”學生們一陣歡呼雀躍。

“道斯夫人，學期考試還沒開始吧？”有女學生圍過來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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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特先生暫時主持校務工作，原來校方下發的開除令被撤銷，你們都可以回校繼續念書了，所以誰要是學期考試沒考好，呵呵……”道斯夫人威脅完之後帶着學生們離去。

而這群身上衣服已經皺成鹹菜的女學生們也各自随家人回去了。

“走，我們回家吧！”張鶴白上前道。

姚纖纖如水的目光從他臉上滑過，轉身拉了蘇雯麗一把：“走，回家。”

“嗯，好。”蘇雯麗大力地點頭，臉上擠出笑容。

上汽車前，姚纖纖朝王夢濤和韓秀兒揮揮手：“謝謝你們！”

車門關上，汽車絕塵而去。

回到姚家時，李嬷嬷已經守在大門外，腳下還放着一個火盆，招呼姚纖纖：“快來，從火盆上跨過去，一火兩斷。”

張鶴白知道姚纖纖的家人都在等她，便沒有下車只是同她颔首後便開車離去，再一次只來得及看到姚纖纖離去的背影，張鶴白無奈扶額釋然一笑。

姚纖纖從車上下來後，一把跳過火苗蹿得老高的火盆，又被劉小丫領下去洗澡換衣服。等洗完一個充滿柚子味的澡後，姚纖纖終于有一種回到自己家中的安心感覺。

姚太太眼中含着愛憐，把一碗豬腳面放在她面前：“纖纖，快把這碗面吃了吧，吃完了這一年的災厄就都過去了，剩下的日子裏都會無風無雨平平安安。”

“嗯。”姚纖纖剛洗過的頭發還在滴水，只好拿棉布裹起來，她在餐桌前坐下，低頭吃面。

姚心心見她吃面便說道：“以後行事注意點，別再給家裏惹麻煩了。”

“沒錯，最近鄰居都對我們家指指點點，害得我都出不了門，也不敢逛街。四妹，以後你要連累家裏人之前，麻煩先通知我一聲，我好有個心理準備……”姚曲曲叉着腰不客氣地數落姚纖纖。

姚纖纖埋頭吃面，對她倆的話充耳不聞。

而姚秀才只在姚纖纖回來時在大門露了一面，就回書房研究他的股票了。姚纖纖懷疑，股票才是他的親女，哦不，是比他親爹還親。

劉媽在背後跟木讷老實的丈夫嘀咕了一嘴：“往日裏我們都敬重姚老爺，敬重他是中過秀才的讀書人，不過我現在算看明白了，這讀書人也靠不住。看他對自己太太女兒都是不冷不熱，估計對我們這些下人也都不看在眼裏。上個月還欠了我們工錢，還好這次補上了，以後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要不是姚太太寬和，家裏閑事少，我還真得好好打算，找個新主顧。”

“說什麽呢？主人家的事情少管，睡覺。明天還得幹活呢。”劉福不耐煩地翻了個身，下一秒便鼾聲如雷，睡得像死豬。

劉媽氣得狠狠推了他一把，這才睡覺。

姚纖纖順利度過歸家的第一天，回校後她就找道斯夫人談了一番，請求副校長替她引介瑪格麗特夫人。

“我打聽過了，瑪格麗特夫人因為準備在當地辦廠，目前還在青城考察未離去。我想見這位夫人一面。聽說沃夫特先生與這位夫人曾是年少時就交往的朋友……”

道斯夫人皺眉打斷她：“你是不是因為那個留學名額心有不甘……”所以才想找瑪格麗特夫人開後門。

雖然校方下令撤銷原先的開除令，那八名學生也能順利回校繼續學業，但是姚纖纖的留學名額已經被讓給了白若蘭，校董事會通過決議，始終認為白若蘭是更合适的人選，連暫時主持工作的副校長據理力争都無法撼動他們的決定。無奈之下，只能維持原來的決議。

“我覺得白若蘭不是最合适的人選，當然我不是說我合适，我已經決定了不會出國留學，但是我有一個更合适的人選。我會向瑪格麗特夫人親自推薦，至于她最終的決定如何，我并不會去私下幹擾她，我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情。”

姚纖纖說完朝道斯夫人深深鞠了個躬：“拜托了，老師。”

道斯夫人最終被她說服了，點了點頭。

姚纖纖其實很明白白若蘭這個人，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可是聰明的人往往都喜歡一箭雙雕、一舉多得，他們喜歡采取一個行動就想達到多種目的。

這次在背後推波助瀾的人少不了白若蘭，至于為什麽不懷疑吳美麗，姚纖纖确定吳美麗還沒有這個腦子，組織這麽缜密的行動。如果不是最後的社會輿論壓力太大，也許姚纖纖這群人就真的會被逼得退學，從此命運完全被改變。

白若蘭當然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她就是想一舉多得，既趕走姚纖纖這種老是和她作對的人，順便獲得留學名額，還能因此提高自己在白家的地位。

自從她得到這個留學名額，白鴻鳴看她的眼光都多了幾分贊賞，從她母親戴氏那裏得到的消息，讓她分析出了一點蛛絲馬跡。

而且白鴻鳴也松了口風，一次晚餐時他在餐桌上說，将在白若蘭出國前正式收她為養女，記到白家大房這一支族譜之上。

這個機會，白若蘭已經等待了太長的時間了，幾乎将她的耐心耗盡。這也是戴氏在白鴻鳴身邊努力了許多年，都沒有替女兒争取到的待遇。

白若蘭聽了白鴻鳴的承諾後，內心自然欣喜若狂。得意的白若蘭更加鄙夷自己私下賣肉的母親了，她用自己的實力證明她依靠自己的力量就能得到任何她想要的。

好在戴氏也不是那麽沒用，至少她和白大少交易的時候，戴氏還能被她當做一個耳目推薦給白大少。在她和白大少的交易中，她沒有任何本錢，但是白大少也不占優勢。他想奪得白家産業的繼承權，但他生母早逝，養母大姨太太早就在白鴻鳴那裏失寵了，而戴氏恰好能填補這個空缺。她可以暗地裏站在白大少這一邊，而不會引起白鴻鳴的任何懷疑。

畢竟，這位心機深沉的白家家主只會認為戴氏沒有任何理由幫助大兒子，戴氏是無害的，像她十幾年來一直表現出來的那樣，膽小懦弱。

白雪嬌笑着恭喜白若蘭：“以後我們就更像親姐妹了。”

“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我親妹妹疼愛，你不會現在才發現吧！”白若蘭溫婉地笑着。

白先生與白太太暗自點頭，對白若蘭的神态自若、不驕不躁表示滿意，而戴氏一如既往地站在餐桌旁，像一個隐形人一樣默默低着頭，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白太太瞧了她一眼，對白若蘭的表現自然就更滿意了。她當然懂年輕小姑娘的心思了，小姑娘看不起當傭人的母親，這不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嘛！當然她也不否認，自己在這其中的引導功勞。

微笑得像彌勒佛的白太太，卻沒有注意到白先生的眼角餘光輕輕掃了一眼緘默垂頭只露出一截白膩脖頸的戴氏。

白鴻鳴收回目光，擱下筷子，在其樂融融的氣氛中站起身：“好了，我吃飽了。夫人請慢用！”臨走前還捏了一把白太太軟綿綿的手腕。

白太太嗔怪地橫了他一眼。

白先生嘴裏爆發出豪爽的大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