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雪梅
雪梅看着四面空蕩的牆壁,嚴格來說這算不得房,只算鐵壁圍起來的囚牢。她躺在那張小床上,這裏沒有香,沒有冰,沒有令人愉快的景象。
雪梅開始無聊起來,無聊的時候她就喜歡想。這次自己又怎麽了?為何被關進楊家的監獄?
因為玉箱兒的死?
不。
因為問他要了一堆珠玉衣飾?
不。
雪梅努力地想答案,最終徒勞無功,雪梅轉而佩服謝賢,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手段又害了自己,她有些氣餒,難道自己重生了也不能對抗謝賢嗎?
她不信。
雪梅不知道出了什麽岔子,不知道為什麽又身陷囹圄,但是她相信自己絕對會知道理由的。她開始把這兒當作紅梅院一樣生活,早上一大早起來,晚上很早睡覺,唯獨這裏沒有雞叫,沒有曙光,這讓雪梅不知道過了多少時日,只能憑着感覺計算着時日。
對了,還憑着丫鬟送來的飯菜。送三次算是度過了一日,雪梅覺得自己已經度過了三四日了。有一次她按捺不住,問了送飯來的那個小丫鬟,糾結發生了什麽事情,然而丫鬟是個啞巴,什麽都沒說。
願她下輩子能有一張會說話的嘴,雪梅以後就在牢房裏虔誠地祈禱這件事。
有一天,雪梅從睡夢中醒來,門“吱呀”打開了,一絲光亮透進來,雪梅很久沒見看見這麽強的光了,有些刺眼,拿着手背捂着眼睛,等過了一會兒,雪梅才發覺來的人是夏惠。
她哭得花容失色,小小的身體細微地顫抖,臉上手上的傷痕已經消退了一大半,她進來以後,守衛蕭灼将門關了。
“你也被關進來了?”雪梅想笑,她很怕夏惠也是個眼線,就和柳綠一樣,是謝賢用另外一種方法安插到自己身邊來的。
“沒有,”夏惠蹲下來,她的眼睛真的腫得像是核桃,“我去求了清二爺,他才肯讓我來見一見姨太太。”
你來的正好,正好讓她知道到底是什麽事情,雪梅終于發問:“為什麽我有牢獄之災?”雪梅說得好像在問算命的一樣。
“我聽其他的人說,有個丫鬟跑去清二爺那裏告狀,說他下海的這幾日,這幾日……”
“我準你說。”
“說姨太太你和一個守衛私通。”
“哦,”雪梅淡然,“很好的指控,就是新來的那個,玉瓶兒塞進來的?”
“對,”夏惠紅着眼眶,“他也被抓起來了,關在第一層。”
可憐,雪梅又問:“那玉瓶兒現在在幹什麽?”雪梅很想知道,這件事到底和那蹄子相幹不相幹。
“她好像不知道,她晚上沒有等你回來,表現得很震驚。”
裝的,小姑娘,你還需磨練。雪梅笑道:“就震驚嗎?”
“她也去清二爺那裏求情了,但是沒有一次成功。”夏惠道。
看來她去的不止一次,雪梅心想,不過如果不是真心去,而是假意的,去多去少又有什麽用處呢。雪梅從床上下來,站了起來,很久沒有站起來,腿酸漲得厲害,有半邊腿通動不得了,不過一會兒就好了,和這次的牢獄之災一樣,雪梅打賭。
“我很有興趣,有什麽證據證明我私通?哪個丫鬟告的狀?”
“丫鬟我就不知道了,這個很私密的,只有清二爺才曉得,”夏惠如實禀告,“證據就是姨太太賞給侍衛的被子,還有一些其他的證據,至于詳細的,奴婢就不清楚了。”
“這樣啊。”雪梅倒是有些欣慰,只被指證和一位侍衛私通,而不是二位。“信了嗎?清二爺信了嗎?”
“不知道,”夏惠的模樣暗示着她在推斷,“估計是有些許信吧,現在主子們到處在搜集證據和情報,等到時機成熟之後,會有關于姨太太你的審判。”
審判,主子們,雪梅笑了,雪梅捕捉到了關鍵詞,看來自己囚禁在銅牆鐵壁裏整日無所事事的時候,外頭的主子們都在為自己奔波操勞呢。
也不知道是要讓自己死,還是要讓自己沉冤昭雪。
“夫人,夫人她,”夏惠支支吾吾,“夫人她許諾我,如果捏造出姨太太你叫侍衛進院的證據,她會給我一袋金子,并且放我出去。”
“你要我許諾給你兩袋金子,然後放你出去并且給你一棟房子嗎?”雪梅有些難過,自己身邊一個可靠的人都沒有,唯一一個覺得能夠信任的人,還是來和自己讨價還價的。
“撲通”一聲,夏惠跪了下來,她磕了三個響頭,額頭的皮都磕破了,血絲随之浮現,但她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如訴肺腑之言:“對于我一個丫鬟來說,姨太太将我從老太太身邊要出去的時候,就是給了奴婢第二條性命,奴婢就算死,也不會背叛主子。我要用我的生命向姨太太表達我的忠誠。”
有了那一瞬間,雪梅也被感動了,除了爹娘和某個掉入愛河的傻瓜,沒有人這樣對自己好過,雪梅扶起她,笑道:“人陷于危難之中,難免說話顯得蠢一些。被關久了,信任也發黴了。”
“然後告訴我,”雪梅繼續問道,“那個侍衛叫什麽名字?”
“白筆。”夏惠說得雲淡風輕。
等蕭灼過來喝令夏惠出去的時候,夏惠顯然很害怕,她被老太太吓壞了膽,聽到蕭灼那粗厚的嗓音喊着“滾”的時候,眼淚在她眼眶晃動,她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
這獄卒真是做獄卒的命,雪梅用比他聲音更高一倍的嗓音道:“她是我的丫鬟,是紅梅院的兩個大丫鬟之一。”
“現在沒有紅梅院。”
“有的,不僅有,還有主子我,她始終是一院之主的大丫鬟。”
“我只看到了階下囚的丫鬟。”
你會死的,雪梅保證,但是沒有說出來。打發夏惠離開後,蕭灼一雙眼睛和狗一樣盯着雪梅,甚至讓雪梅懷疑,這人是不是真的生下來就是看家的命。
白筆,白筆,白筆,等到一切喧嘩重歸安靜之後,雪梅想到了夏惠口中的白筆,記憶深處的白筆。
記得那個白筆應該是三年之後才會到紅梅院的,怎麽提前這麽早了?甚至讓自己毫無防備。對了,是玉瓶兒,她從中作梗,将這個人安排到自己院子裏,将以後的事情提前發生了。
白筆喲,雪梅突然想冷笑,自己該以一種什麽樣的态度面對他。
冷漠,這就夠了。
雪梅倒頭就睡。
昏昏沉沉不知道過了多少天,丫鬟每日送飯送菜倒夜壺,到了某一天,終于蕭灼押着自己前往審判廳,雪梅在他身上聞到了死亡的味道,是他的死亡之味。
到了審判廳,這裏的人雪梅想要一個個看一遍。坐在中央的紅木雕花大椅上的是楊長清,他鐵着臉,看不出是什麽想法;他右側稍微下面的坐着的是謝賢,一臉的可憐和擔憂,好像雪梅是她親妹妹一樣,雪梅覺得她真的像戲子,做得活靈活現;她身後站的貼身丫鬟桃紅可就不會演戲了,一臉大仇得報或者看着賤人去死的模樣,雪梅有點覺得自己用錯詞了;然後左右來滿了下人和丫鬟,他們是旁聽的。蕭灼就押着雪梅穿梭着。
一張量身打造的椅子,很不錯的椅子,雪梅坐在上面,準備接受審判。在下人的喧嘩當中,雪梅扭頭看見了另外一個獄卒押着白筆走進來,他比想象的更加俊朗、更加年輕、也更加幼稚。
回憶突然如潮水湧來,小時候除了在爹娘面前撒嬌,自己也會和這個人撒嬌,白筆一向有着幼稚的成熟,或者成熟并且幼稚着,有時候會幫助自己,有時候會惹哭自己,不過那都是小時候。
還記得前世,雪梅一直飽受謝賢的欺淩,得不到楊長清的寵愛,下人們捧高踩低,生活又沒有一點樂趣,雪梅每天禁足在紅梅院,在茍延殘喘幾年之後,來了一個神奇的守衛,也是一個兒時的玩伴。
那時,雪梅就和白筆一起玩,像是小時候那樣,你給我講故事,我給你講故事,直到謝賢謀害了白筆。
現在他們兩個又都在面前。
楊長清的聲音陡然闖進耳朵。“夏雪梅,你被指控與侍衛白筆私通,你可認罪?”
作者有話要說: 再結合白筆的章節,雪梅的前世輪廓大概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