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三十五種吃法
聞雯文心想侯淼可能真的有什麽重要的事急着和她說,要不然也不至于這樣,于是她就算再困也沒有辦法,一杯雀巢咖啡下肚後,收拾了一下自己,而後朝約定的地點趕去。
短信裏提到的那家中餐館就在天橋市場附近,雖然規模不大,以正常觀念來看甚至還有點不正規,但也算得上是老字號了,已經在那兒開了很多年了,一代傳一代。
中餐館是由老板親自掌廚,雖然做的都是一些家常菜,不過味道一點也不差,就算是放在整條北大街上也排得進前三,更重要的是價格還不貴,反正總的來說就是好吃又實惠。
所以之前周末擺攤的時候,他們天橋小團體的晚飯問題基本上都在這家餐館裏解決的,就這樣一來二去了好幾年,和餐館裏的人也漸漸變得熟悉了起來,每年年末還會一起吃頓飯。
在進去之前,聞雯文又繞到餐館後面的那條小巷子買了杯奶茶喝,路過廚房時往裏看了看,正好看見了還站在竈臺前光着膀子炒菜的人。
于是她停了下來,打招呼的同時順口問了一句:“下午好啊李老板,猴哥是不是已經在裏面坐着了?”
這句話聞雯文本來只是順口問問而已,就像是問對方吃沒吃飯那樣順口,卻沒想到居然會聽見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還在專心炒菜的李老板聽見她的聲音後,也揮着手中的大勺沖她打了打招呼,等她說完後回答道:“侯淼?侯淼沒有來啊!”
廚房裏的排風聲和油煙聲都很大,以至于裏面的人說話時差不多都得靠吼,而此刻的聞雯文還借助了他的嘴型才聽懂他在說什麽。
她“哦”了一聲,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多想什麽,只以為侯淼在路上遇見了什麽狀況,暫時還沒有來,便打算先進去等他。
見外面的人不但不進來,還反倒繼續往前走,李老板知道她是不好意思直接從廚房裏過,所以又對她吼道:“你還繞到前面去幹什麽,就從這裏進來啊!”
這次他的音量不光大得聞雯文聽得清清楚楚,就連餐館裏吃飯的人都通通朝廚房裏投來了好奇的目光,鬧哄哄的空氣詭異地靜了一瞬。
向來懶成豬的人當然也不願意多走一米路,見老板都這樣說了,她也不再客氣什麽,立馬調了個頭,腳步輕快地往廚房走去。
廚房和用餐區之間隔着的牆上有一個專門放菜端菜的小窗口,正對着後巷的門,于是她進去的時候,剛好能透過這個窗口看見餐館裏面的情況,發現侯淼确實沒在,可是卻坐着其他一些人,其中還有猴哥的頭頭,好像叫什麽孔老三。
由于這些人聞雯文之前都或多或少見過幾次,所以對他們都有一點印象,覺得他們的陣仗看上去讓人有一種來者不善的感覺,于是下意識地多問了一句:“這群人幹坐在這裏幹什麽啊,又不吃飯。”
李老板這時剛好炒完最後一道菜,把火一關,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汗,聽了她的話後擡頭看了一眼,等看清她說的是誰後,答道:“誰知道呢,說是在等人,随他們去吧。”
這個城區熱鬧是熱鬧,不過鬧事的人也相應多一些,時不時就會發生幾起聚衆鬥毆的事,這麽多年下來他都已經見多不怪了,并也不覺得有什麽好稀奇的,只要別把他的餐館砸了就行。
可是聞雯文就沒有辦法做到這麽鎮定自若了,聽見這個回答後,腳下的步子忽得一頓,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住,小心謹慎了起來。
說她有被害妄想症也好,自己吓自己也好,反正她對于一些可能存在的潛在危險的事情總有特別敏感,好像恨不得把所有情況都往最壞的結果想一遍。
比如每當她一個人走夜路的時候,總會覺得有人在跟蹤自己,坐電梯的時候,如果她看見裏面只有一個男人的話也會選擇坐下一趟。
所以這次也不例外。
聞雯文的腦子裏又開始幻想着各種可怕的畫面了,手腳瞬時變得冰涼,心中的不安正在一圈圈地不斷擴大,思緒一下子跳到了很早之前。
從侯淼沒頭沒尾地提醒她不要亂跑開始,到今天收到的那條短信為止,她把這些不對勁的事情全都聯系在了一起,總算知道對方想要提醒自己什麽了。
這下她終于意識到了這有可能是一個圈套,心想自己必須快點離開這裏才行,卻不料在這時好死不死地對上了外面一人的視線。
是孔老三。
或許是因為在刀頭舐血的環境裏混得久了,連帶着身上的戾氣也非常重,所以就算他現在還什麽都沒有做,光是這樣随便一看也是滿眼兇光,看得人心驚膽戰。
聞雯文吓得心一緊,後背上也跟着竄出了一股不正常的涼意,她費了好大力氣沒有讓自己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害怕。
好在窗口的面積不是太大,她繼續又往前走了幾步,這樣一來就能把她整個人擋住不少,所以對方也沒有過多關注她什麽,随便掃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這讓她稍微喘了一口氣。
李老板見她還一直站在原地不動,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問道:“還愣着幹什麽,快出去吧,這裏油煙大,當心別嗆着了。”
廚房裏的排氣扇暫時還沒有被關掉,發出的噪音剛好可以蓋掉他們的說話聲,于是聞雯文沒有回答,而是極力控制住臉上的表情,讓自己盡可能表現得像是在和他閑聊,快速地說着自己接下來的打算。
“李老板,那些人好像是來找我的,我現在馬上就出去,要是他們待會兒追上來的話,到時候還得麻煩你幫我去找找猴哥了。”
雖然她現在還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孤軍奮戰,但是李老板也幫不了她什麽,畢竟寡不敵衆,總不能拿菜刀直接砍人吧,而且還不一定能砍贏。
如果報警的話也太慢了,因為到時候肯定沒有一個固定的地點,等警察叔叔找到她的時候說不定早就一命嗚呼了,興許還沒有侯淼找人幫她來得快。
盡管她也不知道對方現在是不是和她一樣,正陷入危險之中,所以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她的話倒是說完了,不過李老板完全沒想到這事兒會和她有關系,一聽這話,饒是見慣了大場面也還是被吓得不輕。
他想要再多問一些什麽,生怕是她弄錯了,但又礙于眼下情況确實不容樂觀,所以只能用眼神示意她快走,自己則是走過去把廚房的門關上。
本來聞雯文是想要拔腿就跑的,可是這樣做無異于是在承認自己就是他們要找的人,于是只能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假裝聊完了天,準備以正常速度往外面走去。
誰知道眼下就連這麽小的願望也不能實現了,因為她的餘光不小心瞥見原本還坐着的人正在朝廚房走來,似乎已經看出了什麽端倪。
這下聞雯文也沒有時間再磨蹭什麽了,直接扭頭就往外沖,連回頭觀察敵情的時間都沒有,只知道一個勁兒地往前跑,然而沒過多久竟隐隐聽見後面傳來了摩托車的聲音。
“……”媽了個巴子,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啊,居然動用這麽大的陣仗來追她,她明明是一個遵紀守法按時交稅的好公民啊!
拼盡全力奔跑的人在心底絕望地哀嘆了一聲。
今天的天氣晴朗無雲,太陽很大,不過一點也不熱,還時不時吹來一陣微風,本該是一個十分适合躺在床上看電視劇的悠閑周末,可是她卻在這裏上演着生死時速。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灌進她的嘴裏,刺破喉嚨,擠壓肺部,滲出腥甜的血味,挑戰着人的極限。
聞雯文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生之年還能經歷這種驚心動魄的鬼事情,也從來沒有這麽後悔過平時不鍛煉,否則她自救成功的幾率又能變得更大一些,畢竟速度才是逃命的關鍵。
她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就應該往人多的地方跑,可惜這裏距離外面的馬路還有一定的距離,她不一定能搶在他們之前順利跑出去,而且這樣還可能反倒便宜了那些騎摩托車的人。
于是聞雯文只能往狹窄的小巷裏跑,左彎右拐得連她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正身處何地,在快耗盡體力之時又遇上了岔路。
她停了下來,手撐在膝蓋上重重地喘氣,猶豫了一秒,一咬牙,決定賭一把,選擇了其中唯一一條死胡同,想也沒想就躲進了裏面的那個大垃圾桶裏,只希望在電影電視劇裏出現的這種逃命方法不是完全沒有科學依據。
适宜的溫度讓垃圾桶裏的垃圾最大程度地散發着各種味道,聞雯文難受得直想發吐,不幸中的萬幸是,她在這一堆垃圾裏發現了碎啤酒瓶,于是趕緊用雙手死死握着瓶頸。
這好像就是她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心想如果待會兒有人揭開垃圾桶的蓋子,她就把這個狠狠刺進對方的身體裏,應該還能替自己多争取到一些時間。
沒一會兒,外面就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甚至還能聽見類似鐵棍的東西在水泥地上刮過的聲音,折磨着聞雯文的神經,聽得人頭皮發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屏住了呼吸。
剛才她在路上跑的時候還不覺得,這會兒靜下來後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在不受控地發抖,她生怕自己牙關打顫的聲音被外面的人聽見,所以用力咬着嘴唇,就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
還好放手一搏的人這次賭成功了,因為那群人并沒有在這個地方多逗留什麽,重新安排好追人的路線後,停下的腳步聲又重新響了起來。
不過聞雯文還是不敢就這樣貿然逃出去,這裏再怎麽說也是他們的地盤,到處都是他們的人,萬一一出去就正面撞上,豈不是空歡喜一場。
所以就算那群人已經離開,聞雯文也還是一動不動地躲在垃圾桶裏,卻又不是就這樣無所事事地幹等。
她開始想自己要不要先寫好遺言,又或者把兇手的名字告訴給一個人,要是自己到時候真遭遇了什麽不測,至少還能死得其所。
當然了,這絕對不是聞雯文為了讓自己放松而想出來搞笑的,因為她下一秒真的從兜裏拿出手機,翻開通訊錄,開始尋找着最佳人選,卻沒想到通訊錄上的第一個電話號碼居然是……商亦衡?
“……”她什麽時候把他的手機號存上了?
雖然覺得奇怪,但聞雯文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決定就選商亦衡了,畢竟除了侯淼之外,他是唯一一個能夠幫自己的人。
她一邊組織着語言,一邊開始發消息,只可惜手抖得太厲害,連字都打不好,好不容易發完一長串語無倫次亂七八糟的想說的話後,又重新拿起了那截碎掉的瓶頸,耐心等待着。
不過每當人遇上什麽不好的事情,時間總是過得格外慢,一分鐘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好像非要把人的意志消磨幹淨才肯罷休。
聞雯文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身上的每一處都開始因為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而變得僵痛。
她想要揉一揉肩,頭頂的蓋子卻在這時被突然揭開,吓得她的身子一顫,猛地擡起頭來,手上緊攥着的碎啤酒瓶也下意識地揮去,卻被來者更快地扣住了手腕。
新鮮空氣的突然襲來讓垃圾堆裏的人這才意識到自己身處的環境有多惡劣,她忍住胃裏再一次席卷而來的難受感,眯了眯眼,只覺得外面的太陽還是和剛才一樣,溫暖而不熾熱,時針似乎只在表盤上僅僅跳動了不到半格。
而眼前的男人正逆着光,也仿佛和之前數次見到的時候一樣,明明不喜歡他,卻又會因為他的出現而莫名感到心安。
等看清對方的臉後,強撐着聞雯文的那股力量驟然消失,讓她再也抑制不住眼眶裏的眼淚,埋着腦袋低聲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