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男人而生。
繼父姓陶,耳肥肚圓,但好歹錢包頗豐。初時兩人相安無事,然而當唐嘉開始發育後,他便開始時不時用油手蹭摸唐嘉胸臀。因唐嘉籍貫未改,她主動提出離京回到故省,入讀寄宿中學。
此後她便開始長達數年孑然一身的生活,性子也變得越來越清冷。
手機那端,母親急急問:“嘉嘉啊,你是不是出事了,缺不缺錢?媽媽明早就給你打!”
唐嘉淡淡:“沒事,就是突然想你了。我挂了,晚安。”
不等對方回應,她掐斷通話。猛踩油門,汽車飛馳而去。
唐嘉漫無目地開車繞着大街打轉。
一圈又一圈。
她未點空調,窗戶大開。任由風卷呼嘯,卷動長發亂舞。北方幹冷的冬風很快熄滅她心中所有噪雜。
萬家燈火亮起,如同黑夜中浮動的萬盞明燈。此刻唐嘉內心無比寧靜,她甚至感受到了一種宇宙爆炸後萬物歸寂的空虛安寧。
突然她福靈心至,踩下油門。
唐嘉擡頭,向窗邊望去。
巨大的廣告牌上,是廣袤無垠的非洲草原。黑瘦的非洲小孩圍攏,露齒歡笑,中間站着一個戴聽診器的華人醫生。
枯柴般的小手,齊齊放在一只厚實的黃色手心上。
五個遒勁有力的大字透紙而出:
無國界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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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hapter2
三個月後。
東非萬米高空之上。
平流層中,一架長翼噴塗豔紅色阿拉伯符文的EK307次客機,平穩而迅疾地駛過。
中排臨窗處,唐嘉眼皮輕顫,于午睡中醒來。她伸手摘下眼罩耳塞,向左窗投了一眼。
白雲深深。
客機昨夜23:55從P城起始,轉機迪拜,途耗整整19個小時,于下午才能成功抵達此行目的地——肯尼亞首都內羅畢。
唐嘉伸手,從靠椅小電視旁的網籃中抽出一本銅版彩色雜志,翻開。裏面配圖很多,有對東非經濟、政治及歷史人文的詳細介紹。
她心神沉入文字,突然旁邊伸出一只手,猝不及防拽住她胳膊。
右座的趙媛媛搖她一搖,興奮地喊:“唐嘉快看!”
唐嘉順着她所指望過去。
不過是小電視上對非洲大草原的實況轉播。古老廣袤的土地上,大群角馬踏足狂奔,黑壓壓一片,騰起揚塵無數。
她淡淡唔一聲,回轉頭部。
趙媛媛癟嘴:“幹嘛一副提不起興致的樣子啊!”
唐嘉捋捋碎發:“還好。”
趙媛媛右側,她的男友梁瑞推推眼鏡:“唐嘉那叫內秀,哪像你啊,整天咋咋呼呼的!”
趙媛媛眼神殺向男友。
梁瑞摸摸鼻子,悻悻閉嘴。
此次從P城出發,派駐南蘇丹首都朱巴的MSF志願者共有三名。其中,唐嘉是外科醫生,趙媛媛負責兒科,而梁瑞的身份是後勤人員。
MSF擁有3萬多名員工,而每年,約有6000人次的國際救援人員趕赴世界各地,參與救援行動。這些人中,超過六成是醫護人員,而剩下的四成不到,則是非醫護人員。
因為救援是一項非常系統繁雜的工程,不僅要有醫護人員的存在,同時還需要有建築、人力調度、項目統籌、財務、電、通信、車輛、物資供應等專業人員來提供後勤保障。
下午三點,客機終于在轟鳴聲中安全着陸。
三人随着客流走下廊橋,在标志着“baggage claim”的行李轉盤前提了包裹後,進入到達大廳。大廳的地面是墨綠色水磨石地板,免稅店裏,一排排動物木雕蹲坐在玻璃櫥窗內。
趙媛媛脖子上套着索尼相機,一路舉着,四處咔嚓咔嚓。
梁瑞:“你怎麽老拍來拍去啊?”
趙媛媛:“不行啊!”說着迅速擺弄相機,對着梁瑞來了一張稍顯扭曲的高清面部特寫。
梁瑞捂臉不及,敗下陣來,有氣無力:“行行行,随便你……”
唐嘉在一旁靜靜地聽着他們的對話。
入境處的窗口旁的牆壁上,噴有彩繪。一只鬃毛雄獅和一只火烈鳥齊并。雄獅面目冷峻,王者不凡,火烈鳥紅羽長脖,姿态優雅。
趙媛媛把相機朝梁瑞懷中一塞,拉着唐嘉站在牆前。
趙大小姐下達命令:“快,給我們拍一張留念!”
梁瑞無奈,套上相機帶,後退,微微蹲身。
梁瑞:“那個……唐嘉啊,你能不能笑一個?”
唐嘉:“好。”她微微低頭,理理頭發。入境口排隊的一行人,紛紛投來目光。唐嘉感到不适,擡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只是在別人眼中,這個不自然的笑……有點扭曲。
梁瑞:“……”
趙媛媛:“……”
唐嘉疑惑:“怎麽了?”
梁瑞擺手:“沒,沒……挺好的。”他嗓音上提:“一——二——三,茄子!”
咔嚓。
照片裏,趙媛媛笑容洋溢,左手叉腰,右手握拳高舉,作超人狀。
唐嘉抱臂,長發披肩,身體僵硬直挺,面上帶着奇怪的笑容。
內羅畢辦公室并不提供接機服務,三人出了機場,拼車前往市區。
南蘇丹與肯尼亞同屬東非國家,兩相接壤。只是肯尼亞□□年便已建國,幾經發展,其首都內羅畢已成為東非當之無愧的中心,人稱“東非小巴黎”。
相比之下,其鄰國南蘇丹便顯得可憐兮兮極了。它本是蘇丹共和國的一部分,然而蘇丹南北兩方人種膚色不同,又因石油資源,宗教問題摩擦不斷。
一言不合就開打。
終于,2011年,蘇丹南部成了南蘇丹。
三人這次的行程,以內羅畢為歇腳點。人頭點齊後,再一次性用小型飛機送往南蘇丹首都朱巴。
的士停在三棟四層的白色建築前。
小樓周圍,被兩人多高的磚紅色圍牆嚴絲合縫地護起。牆頭密密匝匝纏滿鐵絲電網,每隔幾秒,便“噼啪”一聲炸出藍色電花。
顏色脫落的牆面,挂着巨大的警示牌,黑底黃字:
“電網!”
“專業保安駐內!”
“24小時監控!”
梁瑞和趙媛媛正在與司機結算路費,唐嘉獨自走到一旁,擡頭看去。
牆面的另一邊,貼着一張簇新的廣告海報。上部分是彩印圖片,畫面裏,是六個赤裸上身,裹着短裙的黑人壯漢。他們臉部圈着長長的羽飾,脖頸上套挂的民族項鏈鮮豔精巧,垂直黝黑的胸膛。
六人連成一排,各自手持長矛,矛尖直指天空。
下面是英文廣告語:
“自由團!來觀看神秘的馬賽人成年禮!”
內羅畢城區。
幾周前,連日暴雨沖毀了朱巴通往蒙伽朗運送物資的“生命通道”,喻斯鴻和周鵬作為聯南蘇團領導下的中國解.放軍維和步兵營一員,接受了護送孟加拉國維和工兵修複道路的指令。任務結束後,二人申請了休假。
此刻,他們正坐在颠簸的“馬它突”上,随車身左搖右晃。
這是一種非洲常見的交通工具,通常由日本或者歐美進口的二手面包車改裝而成。它憑借司機狂暴的開車模式,和與之相随的高數值車禍死亡率,在游客圈中,硬生生殺出了名氣。
車內共設十二座,除了二人,其他清一色全是黑人。車速風馳電摯,任性地轉彎、轉向,随心所欲,帶着一種王者的睥睨之氣。
周鵬面色發白,抓緊扶手:“媽的,當初是誰提出要嘗試這種鬼東西!”
喻斯鴻閑閑後靠:“你。”
周鵬:“……”
喻斯鴻瞟他一眼。
周鵬吸一口氣:“我沒有……”
喻斯鴻輕描淡寫:“時間,上月第二個星期三下午,大約五點左右。地點,朱丹南城區一家裁縫鋪門口。勇敢的周同志在巡視城區的途中,對三隊的女同志們說‘人民解放軍戰士是不會在馬他突前屈服的!’”
周鵬:“……”
說話的同時,司機踩下剎車,二人猝不及防向前一沖。喻斯鴻迅速穩住身形,周鵬開了小差,一腦袋撞上前方的黑人兄弟。
對方轉過頭來,看着他。
周鵬讪笑:“騷瑞啊騷瑞。”
喻斯鴻拽着他,兩人躬身下了車。踏上堅實的地面,周鵬舒氣,又問:“我真的那麽說過?”
喻斯鴻瞅他一眼:“你還說,我們兩人啊,誰要是慫蛋,坐個車都吐了,就幫對方洗三個月內褲。”
周鵬摸摸腦袋,他真這麽說過?
忽然周鵬臉色一變,捂住嘴巴。
喻斯鴻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使勁拍他背部,壞笑:“忍住啊兄弟,三個月!”
周鵬嘔一聲,頭一扭,哇得吐了出來。
喻斯鴻又用力拍下:“三個月!”
周鵬翻個白眼,酸水上湧: “嘔——”
喻斯鴻猛地推開他:“你竟然往我身上吐啊不要臉!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