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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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喻斯鴻濕淋淋地從水坑裏爬出來,找到有紙筆的地方時,臉頰上的數字早就模糊到阿拉伯人都認不清了。

他勉強辨別出大部分數字,但仍有兩個數字實在是……超出能力範疇。

喻斯鴻拗勁也上來了,索性就着順序,把一百種可能的排列都依次撥了一遍。

結果一半是空號,另一半也是號不對人。

他握着電話站在原地,心頭納悶。

難道是自己辨別錯了數字,或者是大長腿根本就是在蒙我?

可她既然寫都寫了,寫個假的?

不合邏輯呀。

唐嘉确實沒有蒙他,只是好巧不巧,手機壞了而已。

她每日忙天忙地忙到沾枕即眠,暫時還沒抽出空來,再去市中心買一個。

一個星期後,唐嘉和趙媛媛被派往朱巴周圍的一個鄉村醫療駐點。

她們收拾行李準備上車,結果伊娃也背着背包過來了。

唐嘉表達了她的疑問。

伊娃優雅地翻了個白眼,用了一個諺語的英文句式,“哪裏有新聞哪裏就有我。”

她們本來以為難民營的生活就已經超出了二十幾年的認知,結果與駐點相比,那就是香格裏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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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所倒是一個人一間了,只是所謂的屋子,也不過是學着當地人建造的土房子。房子直接用泥土夯就,外面抹了一層白漆,屋頂除了簡易的梁和土,剩餘全是鋪蓋的茅草。

因為這種簡易造房法下泥牆沒有什麽承重力,土屋只有一人來高。個子稍微高點的人,進個門還得矮下身子。

一到下雨,便是水漫金山。

有經驗的前輩提醒她們,“早上起床穿鞋前先抖一抖,因為可愛的非洲蟲蟲們特別鐘愛鞋子裏的濕熱空間。”

唐嘉第一天去廁所,剛打開門,便被蝙蝠撞了個滿頭滿臉。

前輩們仍舊提醒,“進廁所前先敲一敲,提醒裏面的住客們人來了,好讓它們準備好避嫌。”

唐嘉:“……”

前輩們繼續“好為人師”,“睡覺前也檢查一下席子,因為這裏編席子的竹子有空芯,蟲蟲們也很喜歡的。畢竟人是人他媽生的,蟲也是蟲它媽生的,一躺壓死一窩就不大好了。”

唐嘉:“……”

趙媛媛:“……”

伊娃:“呵。”

洗澡的地方是露天一個木板與蕉葉圍圈的尺寸之地,配備了水泵,搖着手柄便會有水從下處抽到高出,再從高處的儲水器裏迎頭澆下。

因男女有別,女的一般都是在夜晚去洗。

常常一擡頭,便是繁星滿天。

環境再艱苦,也好過萬裏長征。咬咬牙,也就忍了。

問診室是用木梁撐起來的巨大的棚帳,旁邊散落幾座由紅磚砌成的低矮小房。紅磚是用志願者捐籌的資金購買的,數量不多。

每日都有成群的非洲人排隊前來就診,她們有的從數公裏外的叢林中徒步走來,平均路程花費都要一兩天。

這一天早晨,唐嘉正在為一位當地執法人員提供緊急手術。在抓捕犯人的過程中,他的背部被犯人擲出的手榴彈碎片所傷。

照一般而言,病人受到刺穿式外物傷害,必須首先接受X光檢查,來确定外物進入的路徑,以及評估可能受傷的器官。然而救助點并沒有X光儀器,唐嘉檢查他的各項維生指數後,發現數值均維持穩定,患者也未出現并生的腹膜炎現象。

她根據臨床經驗,給病人放進胸腔引流小喉。

手術剛結束,趙媛媛便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唐嘉皺眉,“怎麽?”

她神色惶急,抓住唐嘉還套着手術服的胳膊,“出大事啦!”

事情其實很簡單。

幾日前駐點得到新的一批紅磚,準備用來蓋築另一處病床點。工程還未開始,紅磚被放置在離駐點不遠處的一處空地上,并無專人看守。

結果今天早上,有人去查看,全部的磚塊不翼而飛。

根據目擊人的敘述,可以确定磚塊是被附近的一處部落趁夜拿走了。

流動駐點規模不大,駐守的外國志願者中,不包括幾位後勤輸送人員和雇傭的當地員工,總共十來人。

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對策。

最後得出結論:和部落首領理論,争取以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

據當地員工所說,那個拿東西的部落,挺兇殘的……

人多壯膽,唐嘉和伊娃同隊伍一起去,趙媛媛本來也是說要去的,可臨上車的時候,她表情有點猶疑。

唐嘉眼神在她面上掃了一下,出聲:“不想去不用勉強自己。”

趙媛媛沖她笑了笑,“你別看我像個膽大的,其實膽子就芝麻大小。”

唐嘉點點頭,“我知道。”

趙媛媛:“……”

她咬了咬唇,從車上退下來,看了眼自己的腳趾,複擡頭擠出一個笑,“我等你們回來。”

唐嘉:“好。”

隊伍依次落座,唐嘉依舊與伊娃挨着。

伊娃似乎養成了上車就擺弄相機的習慣,她開口,“我不喜歡她。”

她指的是趙媛媛。

唐嘉正低頭用手機寫着臨床日記,把診斷出的各種情況分類彙總,并定時做出總結。

伊娃半天沒聽到她的回話,冷哼一聲。

唐嘉仍舊低着頭,只是勾了勾嘴角。

伊娃咬牙,“你聽見我說話的聲音了嗎?”

唐嘉停下按鍵的手指,“嗯。”她又繼續開口,“沒什麽好奇怪的,難道你有喜歡的人嗎?”

伊娃語塞。

依舊是達達開車,吉普在被濕季的雨水浸泡的土地上蜿蜒而過,圓大的輪胎碾壓出一道道車轍。達達掌握着方向盤,同時向衆人講解了一些酋長部落的情況。

吉普在一處闊地前停了下來。

從視野裏望去,能看到一條濁流,流水旁較高的地勢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圓頂土屋。

衆人爬了上去。

土屋周圍有正在嬉戲的兒童,他們看見陌生人,紛紛退散開來,喊着聽不懂的話。幾乎是同一時間,有舉着長矛的高壯中青年男子圍了過來,嘴裏依舊講着聽不懂的話。

隊伍裏有人低語:

“他們說什麽,一點也聽不懂。”

“你能聽懂才是怪事。”

“耶稣啊!希望不要打起來,我還穿着拖鞋!”

“應該能講理吧。”

圍着衆人的隊伍忽然缺了一個口,大家都望過去。果不其然,酋長出現了。

酋長是一個年長的黑人男性,穿着特征明顯的民族服飾,臉上有代表部落的紋面。

作為隊伍裏的全權翻譯代表,達達連忙走了過去。

只能看到兩人在交流什麽。

然後達達又走了回來,領隊連忙去問,“他說什麽。”

達達無奈聳聳肩,“他說他們以為那是沒有主人的東西。”

衆人:“……”

沒有主人的東西?

瞎嗎!

達達繼續道,“所以他們就直接拿走了。”

直接拿了?

好生氣哦,一點也不想保持微笑。

領隊皺着眉頭,“你和他們解釋清楚了嗎,可以拿回來嗎?我們并不想和當地人發生沖突,能談就是最好的。”

達達繼續和酋長談,大家看到有一個黑人婦女捧着一個長長的葫蘆走了過來,她把葫蘆遞給酋長,酋長又把葫蘆交給達達。

達達拎着葫蘆,面色沉沉地回來了。

領隊心裏一驚,問:“怎麽?”

達達:“他說可以把磚塊還給我們,如果有人願意喝下這一葫蘆酒的話。”她補充,“他們只願意和勇士做朋友。”

喝酒就是勇士?

隊伍裏酒量最好的那個棕卷發加拿大人立刻上前來,他剛要伸手,達達面色古怪,又說,“他們說這是接受過神靈檢驗的有毒的酒。”

加拿大人接酒葫蘆的手立刻一頓。

毒酒?

大家雖然心裏有些不信,但達達話一出口,本來無所謂的衆人都是面色緊了緊。

這些奇奇怪怪的非洲人,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弄來了一葫蘆毒酒呢?

就算毒不死人,毒出個大毛病小毛病來,也夠人受的了。

酒葫蘆在衆人手裏傳了一圈,落在唐嘉手裏。她低頭嗅了嗅。

有一種烈性中帶着甘甜的氣息。

衆人便看到她,提着葫蘆,走到酋長面前。語言不通的兩個人不知道怎麽交流了幾句,衆人又看到她仰頭,将酒水灌入了喉中。

接着酋長哈哈大笑,使勁拍她的肩膀。

然後她沉沉靜靜地走了回來,沒什麽多餘的表情,淡淡開口,“都去搬磚吧。”

衆:“……”

酒入腹中,還沒一會兒,酒勁就上來了。唐嘉面色泛燙,眼前開始模糊。

伊娃看她身微晃,趕忙扶住她,在唐嘉耳邊咬牙道,“你這顆莫名其妙的小腦袋裏究竟在想什麽,你以為自己是那些腦袋空空,只知道個人英雄主義的愚蠢的美國佬嗎!”

唐嘉腦袋有些暈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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