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口依舊對着衆人的情況下,向着排成一排的人們走了過來。
與此同時,一聲凄厲的尖叫透過樓層,從樓下穿透而來。一秒後,萬物歸于死寂,樓下原本嘈雜而驚恐的聲音也都像是被按下暫停鍵,一瞬間消失了。
靜。
讓人心慌的靜。
衆人站着,仿佛能聽見自己巨大的心跳聲。
黑人頭目問了一句話,用的是當地的語言,沒人回答。
他又問了一遍,依舊沒人回答。
頭目似乎微惱了,咔嚓一聲子彈上膛,走到排列第一人的面前,吼問了一句話。
被問話的人嘴裏含糊不清、驚慌失措地回答了唐嘉聽不懂的語言,接着一聲槍響,唐嘉餘光看到地上爆開的腦漿。
她拳頭緊了緊。
頭目問了第二個人,幾秒後,依舊是“砰”一聲。
第二個人軟軟倒下來了。
就在頭目要問第三個人的時候,另一個身形較為瘦小的武裝分子走了過來,按住頭目的手,用英文對排成橫列的人們說:“是□□的站出來,”他眼神掃過衆人,“可以不用迎接死亡。”
隊列裏發出一陣騷動,緊接着有幾個人站了出來,包括唐嘉左手邊的黑人女店員。
隊伍就此分成兩列,原地剩下的人一列,站出來的人又自成一列。
唐嘉看到有兩個武裝分子走到自稱□□的那一列,剩下的四個武裝分子仍然用黑洞洞的槍口指着餘下的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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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自稱□□的人被一一要求說什麽,因為伊娃晨禱的關系,唐嘉聽認出來,他們是在被要求背誦古蘭經,以辨別真僞。
很快,有幾個流利背出經書的被釋放了,其中兩個冒充分子被識別出來,死在了憤怒的槍口下。
唐嘉扭回頭,不再看铮亮地板上流淌的鮮血。
兩個武裝分子走了回來,六個武裝分子又彙合在了一起,頭目喝了一聲命令,連同頭目一起,五個武裝分子持槍對準人群。
一場屠殺就在眼前。
唐嘉聽到右手邊,有上了年紀的女人低低的禱告聲。
那聲音輕柔,平靜,帶着游離塵世的悲憫。
她在禱告聲中閉上眼睛。
人在臨死前會想到什麽呢?
往事。
往事中紛雜的種種。
唐嘉的意識飄回了那些在山寺中靜修的歲月。
她穿着單衣,站在大殿前木漆的門檻旁,看着一排排袈衣的寺僧合掌念經唱佛。香煙袅袅,木魚聲聲,供奉臺後佛祖的金身笑容莫測。她一直站着看着聽着,等到經聲停歇,寺僧們從她身旁魚貫離開,她才進了大殿。
一個小和尚在整理蒲團。
她走到大殿的一側,看到了求簽的地方。
小和尚走到她的身邊,用還略帶稚嫩的聲音對她說,“這些都是騙騙游客的東西,沒用的。”
她看小和尚年紀小,于是問:“你多大了?”
小和尚說:“過完年就十六了。”
她又問:“為什麽不去上學來出家?”
小和尚合掌,一本正經地說:“歸依佛覺而不迷。歸依法正而不邪。歸依僧淨而不染,阿彌陀佛。”
她看着小和尚。
小和尚臉紅了,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那啥,被爸媽送來的,說以後直接考佛學院。”
她點了點頭,去搖筒子裏的簽。
小和尚還在耳邊說,“其實佛學院也很難考的啊,不比高考容易的啊。”
筒子裏的一張木簽掉下來。
小和尚搶先一步拿了,眼睛一亮,“上上簽!”似乎模樣比她還要高興,小和尚把木簽翻轉過來,一句句念出後面的字紋,“一切有為法,有如夢幻泡影,如夢亦如幻,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欸!你怎麽就這麽走了啊!”
她回到那個靠近大殿的隔間裏,關了門,坐在牆角,繼續讀未讀的書。
書簽夾着的那頁,第一段便寫“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一個人回首往事時,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
她擡起頭,看到天窗灑下來的陽光慢慢彙聚成一個人影,朝她走過來。
她想要站起來,卻有重量控制着讓她站不起來,她愣愣地開口:“齊彧。”
齊彧蹲了下來,看着她微笑。
她眼淚往下掉,伸出手要去摸齊彧的臉。
她手還未觸上,臉卻變了。
變成了另一個男人的臉。
英挺的輪廓,神采飛揚的眉眼。
男人沖她挑挑眉,開口:“大長腿,好好的,哭什麽哭?”
唐嘉猛然睜開了眼睛。
五個黑洞洞的槍口依舊對準着她們,臆想中的槍聲卻沒有響起。
那個有着戲虐和嗜血般眼神的白人武裝分子,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頭目的身旁,正側着頭,和頭目講話。
頭目似乎猶疑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白人武裝分子走到衆人面前,說:“在仁慈的安拉的指示下,現在你們有可以活下去的機會。”
衆人沉默地看着他。
他似乎享受這種目光,眼神掃視一圈,繼續說:“我們會給你們武器,兩個人一組,一組中只有最勇敢的那個才能夠活下來。”
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兩人一組,互相厮殺,贏者生敗者死。
他們要讓人死在自己同伴的手下。
他說着的同時,有另一個武裝分子拿來了兩把刀。白人武裝男不滿地問怎麽只有兩把,送刀的回了他一句。
白人武裝男聳聳肩,伸出手,随意點了兩個人。
兩個黑膚男人,一個上了年紀,一個還很年輕。
是父子。
白人武裝男把菜刀往父親的手上塞,父親不接,于是他反手給了兒子一巴掌。又看向父親,再一次把菜刀伸了過去。
父親顫抖着手接過菜刀。
他又給兒子塞了一把。
接着往後退了幾步,喊數。
倒數一的時候,父子兩人依舊不動。
白人武裝男把槍口對準父子兩人。
重新繼續喊數。
三。
父親看了兒子一眼,兒子身子發抖,咬着唇與父親對視。
二。
父親扔掉菜刀,上前擁住兒子。
一。
兒子手中的刀脫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動。他把頭埋在父親的頸窩裏。
父子二人靜靜相擁。
白人武裝男罵了一句,扣槍。
槍聲響起的前一刻,是兒子還在變聲期的一聲哭喊:“爸爸,我愛你!”
密集的槍聲響起,相擁的父子二人委頓在地,鮮血靜靜地從失去生機的身體,流淌而出。
白人武裝男退掉子彈殼,換上新的子彈。他再一次伸出了手指,手指在排成橫列的衆人間來來回回。
他的手指停了,指向一個年輕的白人女性。
被指着的女人再也忍受不住,絕望地大哭起來。
白人武裝男眼睛裏射出惡趣味的光,手指離開大哭的白人女,再次來來回回在衆人間挑選。
他的手指又一次停了。
指向的方向,正是梁瑞。
趙媛媛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唐嘉抓住她的臂膀,讓她不至于摔倒。
他選了兩個人,衆人以為他會停了。結果他又一次伸出手指。
這一次指着的人。
是唐嘉。
正在大聲哭泣的白人女哭聲突然停了,面帶驚異地望向梁瑞和唐嘉,又望向白人武裝男。
白人武裝男把梁瑞和唐嘉又指了一次,“你們。”
意思是先前那個不算。
梁瑞和唐嘉站了出來。
唐嘉沉着眼神望向梁瑞,梁瑞動了動嘴唇,說出三個字的嘴型。
對不起。
然後他低下頭,不再看着唐嘉。
有涼意從唐嘉的心底泛起。
送刀的黑人男正要把刀遞給兩人,白人武裝男卻突然說:“我們換個更有趣的方式。”他止住黑人男送刀的動作,走向橫列的隊伍。他走到趙媛媛面前,一把扯住趙媛媛的衣領,把她從隊伍中糾了出來。
趙媛媛被他一推,摔倒在唐嘉和梁瑞的面前。
白人武裝男涼涼的聲音響起來:“他們中只能有一個活下來,現在這個名額掌握在你的手裏。”他蹲身,拉住趙媛媛的手,強硬地把刀塞在趙媛媛的手裏。
趙媛媛大哭,把刀甩開。
白人武裝男掐住她的跛子,在趙媛媛面色青紫快要窒息的時候,再次把強硬地把刀塞到她的手裏,“如果你不選擇,你們三個都會死。現在,我給一個犧牲一個人,活兩個人的機會。”他湊到趙媛媛的耳邊,低低道:“我講話算數。”
趙媛媛涕淚橫流地握着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體來。
她的目光在梁瑞和唐嘉身上來回,身體抖成篩子。
最後她的目光停留在唐嘉身上。
對上唐嘉眼神,趙媛媛別開臉,流着淚,哽咽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對不起。
唐嘉看着趙媛媛,默默望着。
有一種無力與冰冷的感覺從她的心底泛起,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在褪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