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後續
醉月樓中,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玉衡以外的夜羽,狠厲果決,聽話得如同傀儡一般,他們是帝王手中最鋒利的刀刃。
傳訊煙花在晚霞中綻放,玉衡溫和帶着笑意的眸子裏染上了一層殺伐:“玉衡所屬,在場刺客全部抓起來,反抗者,殺。”
刺客們臉色不變,他們本就是被豢養的死侍,都抱着必死的心理前來,殺不了那個娈寵,正好會一會當今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暗部——十三夜羽之一的玉衡。
坐在對面樓上笑吟吟看戲的天璇啧了一聲,他以為玉衡同他監視靖王一樣,是來盯着這個小世子的,沒想到陛下的命令裏居然還有“保護”,連玉衡麾下的夜羽都出動了。
讓夜羽十三個統領中脾氣最好但背負着最多人命的玉衡來保護一介娈寵,陛下好大的手筆。
南衡将謝明珏牢牢護在身後,提劍擋下三個刺客的殺招。謝明珏武功是他到嶺南後教的,對付小魚小蝦還湊合,這種情況下那三腳貓的功夫完全不夠看的,為了保護好謝明珏,難免有些掣肘。他瞥見已行至樓下的來自樓蘭的車隊,心生一計。
一腳将面前那刺客踹開,劍刃在空中轉了半個弧度,狠狠劈向左側靠窗的那名刺客,一把劍竟被他用出了刀的氣勢。刺客極速向後掠去,手腕一抖,一支梅花镖射出,在南衡要截下的那一瞬分成了三枚,以不同的角度貼着南衡,射向謝明珏。
利刃相撞的脆響聲自身後傳來,南衡擡眼望向窗外,對面樓頂空無一人,也不知是誰替謝明珏擋下了這一殺招,不再戀戰,轉身将謝明珏攬入懷中,從窗口跳了出去。
這是他第一次将心上人抱在懷裏,卻升不起任何風花雪月的心思。破空之聲傳來,被緊緊護住的謝明珏看到自後射出的五支羽箭,低呼:“小心!”任誰都沒想到,屋頂上還埋伏了幾只漏網之魚。
半空中沒有借力物,輕功施展不開,南衡咬咬牙,強行提起真氣躲過了四支,最後一支沒入了他的肩膀。
“南衡!”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直直墜落進人群之中,刺客随後而至,樓蘭王的儀仗隊瞬間亂成一團:“抓刺客!”
“誅佞臣,清君側!”臨死前刺客還不忘喊出這句口號。
剛繼位不滿一年的樓蘭王在聽到這句後,看着被手下圍起的南衡二人,神情變幻莫測:這位靖王在躲避刺殺的時候還不忘帶着自己的男寵嗎?
“王兄,怎麽了?”轎簾被一雙柔荑般的手撩起一角,原本坐在轎中的樓蘭公主露出小半張臉,似乎是受到了驚吓,眼中水光盈盈。
娴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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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無事。”樓蘭王擺擺手,佯裝沒有看到她眼底的那抹怨毒,轉過視線:他這妹妹果然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奪位失敗後被自己挑斷手筋腳筋,那猙獰的模樣與現在截然相反。
樓蘭公主也是個明白人,自然知道自己是何處境,既然樓蘭王饒她一命讓她來和親,那她有朝一日還能翻身,若是能借助大魏景帝的力量覆滅樓蘭就更好了。
得不到的東西,就毀了吧。
樓蘭王跟她鬥了這麽多年,怎麽不知她的想法?動身前往魏國的之前就給她喂了毒藥,看着那張因憤怒怨恨殺意而扭曲的臉,樓蘭王警告她:“樓月,你耍花招之前先想清楚自己有沒有這個命。”
“驚擾了公主,該當何罪?”樓蘭王裝作不認識靖王的模樣,居高臨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二人。
“王爺!”
“子瑜!”
醉月樓中的刺客該絞殺的絞殺,該擒獲的擒獲。宋霄君卿元斐從二樓躍下,落在樓蘭王面前。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當然,是樓蘭王單方面的認知。
樓蘭王死死地盯着宋霄以及被宋霄放下君卿,最後露出了一個極為古怪的笑容:“宋将軍,好久不見,聽聞你要成親了?”
宋霄無視他,拉着君卿上前查看南衡的傷勢。
樓蘭王一時間臉上有些挂不住。
也許刺客只是想要他們其中某一人的命,并沒有在箭頭抹毒,南衡受了點皮外傷,并未傷及筋骨。
至于是沖着誰來的,君卿一時半會還沒想通。他不知道,刺客分別來自好幾波不同的勢力,不乏想要渾水摸魚之輩。
元斐見樓蘭王臉色難看,賠禮道歉了一番,對謝明珏的身份卻打了個哈哈糊弄過去。在還沒有弄清楚刺客是誰派來的之前,嶺南王世子就在這裏的消息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畢竟因為“九錫”一事,坊間已有好些對謝明珏不太友好的傳聞。
玉衡落到謝明珏的身邊:“殿下,刺客已悉數抓獲,下官先回去複命了。”
謝明珏抿抿唇,有些擔憂地望着南衡,低聲道:“玉衡統領,靖王受傷一事可否能不向陛下禀報?”這兩年,慕容瀾與南衡勢如水火,他擔心慕容瀾會對南衡不利。
玉衡無奈地笑笑,擡頭看了一眼對面的屋頂:“殿下,下官接到的命令只有保護您,至于靖王,另有人監督。”
謝明珏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看見了一個與玉衡一樣身着黑色勁裝的男子,只是他的面具與玉衡略有不同,只是遮住了左半張臉的上半部分。那人笑吟吟的,卻與玉衡溫和的氣質完全不同,笑意不達眼底,也掩蓋不住眼中的獸性。他只一晃,便又消失不見。
“等等。”南衡肩部的大穴被宋霄封上了,他搖搖晃晃站起身,輕咳出一口血沫,走到玉衡面前,有些遲疑,“你是不是太傅晏光之孫——晏鳴?”
先帝在位時,最有名的冤案便是太傅晏光的案子,那個案子牽連甚廣,一共十三位官員被滿門抄斬。鮮血染紅了整個菜市口,那時正值雨季,雨水接連沖刷了好幾天都沖不幹淨,每每有人路過,都覺得血腥深重、怨氣沖天。一直到慕容瀾即位,将當年的案子交給君卿處理,那十三位官員才得以沉冤昭雪。
若不是南衡見玉衡肖似當年的太傅,再結合慕容瀾的所作所為,猜測當年十三位官員應該未曾絕後,而是被慕容瀾救了下來,組成了十三夜羽。
玉衡的笑容一點一點淡了下去,他只是微微拉下面具,複又重新戴好,但南衡仍然看清了他下臉頰的黥面,那是一個“罪”字。
果然是那十三位官員之後。
玉衡望着他,神色平靜:“晏鳴十三年前就被在菜市口斬首示衆,王爺認錯人了。”現在他代號玉衡,只效忠于慕容瀾一個人。
南衡也不深究。當年他還小,雖然想跟父皇據理力争,但力量薄弱,什麽都做不了。既然慕容瀾能偷梁換柱,還為案子平反,晏鳴等人肯為他赴湯蹈火也是必然的。
樓蘭王被元斐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攪得頭疼,也不怎麽聽得清他們交談的內容,忍不住打斷他:“孤王主動向宋将軍示好,宋将軍卻不把孤王放在眼裏,這便是大魏的待客之道?”
“宋将軍孤傲寡言。”元斐正常情況下還是那個溫潤的青衣書生,被打斷也不惱,“下官在這裏先替宋将軍賠個不是。”
“那他呢?”樓蘭王沖着君卿的方向擡擡下巴。
“那位是君相,地位不比您低。”言下之意:你不過是個屬國的王,裝什麽大爺。
樓蘭王冷笑,他此番進京是為了和親而來,盡量不去樹敵,但不代表他不記仇:宋霄,等着吧,等樓蘭恢複元氣,咱們不死不休。
天璇回宮,恰好看到幾位老臣被侍衛拖了下去,他看着天樞正撿拾散落了一地的棋子,站在一旁将醉月樓一事詳細地向慕容瀾禀報。
慕容瀾在聽到南衡将謝明珏護在懷中時怒火中燒,差點将天樞剛整理好呈至手邊的棋盒再次打翻在地,強烈的占有欲幾乎将他的理智吞噬殆盡:
“朕後悔了,傳朕口谕:嶺南王世子即刻進宮。”他現在只想将謝明珏抓來,撕碎他的衣袍,将他壓在身下狠狠貫穿,聽他哭泣求饒,讓他裏裏外外都沾染上自己的味道。
就算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對謝明珏動情,他也覺得謝明珏只能由他來毀,他寧願将謝明珏揉碎,像野獸一般吞之入腹,也由不得南衡對他好。
他是朕的。
無論是生是死,都只能是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