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當天夜裏,崔淡雲和方慕文提起這件事情,讓他緊張了一會兒,接着就下了決定,打算以後至少要讓兩個人守在院子裏,以免一院子的婦孺真出了事,連個能夠抵抗的都沒有。

另外就是那拐孩子的事情,崔淡雲也提了提自己的疑惑。

「這總覺得不合常理,我在靈水村那麽久,那麽多年了也沒聽見幾件拐孩子的事情,怎麽這一陣子就出那麽多?而且說也奇怪,這被拐的孩子似乎都是差不多年紀的,總讓人有些不安。」

方慕文也皺着眉頭,摟着她,說起上次他偷聽那拐孩子的人說的一些話,「其實上回我也覺得不對!那些人說的話,分明表示這些孩子是有人要接手的,而且那拐孩子的還是個武功不錯的高手,真要有那樣的程度,也不大可能自甘堕落專去做這樣沒天良的事情,但是……除了這個,要了那一堆這麽小的孩子能夠做什麽?」

做什麽?!崔淡雲如果能告訴他自己所有看過的驚悚片劇情,絕對可以和他分享,這麽小的孩子能夠做的事情有很多……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想起了兩個傳說,一個是國外的,一個是中國本身她也不知道中國的那一個版本是不是曾在這個時空的歷史內有出現過,所以也沒說其他的,只說都是從書上看來的。

「我倒是曾在書上看過,在遠方的蠻夷國家,曾出過一個絕色美人,那個美人很受到達官貴族的追捧,但是有人去問她到底是怎麽保養的,她卻從來都不說,後來有人發現那美人的宅子裏常常丢了很多年輕的少女,後來……」大半夜的,又是雨天,屋外閃電一過,讓崔淡雲一個機靈,忍不住重重的撞進他的懷裏。

方慕文先是享受了一陣軟玉溫香的投懷送抱,才又接着問道:「後來怎麽了?」

「後來才發現,那個美人在家裏修了一個地下的屋子,裏頭有個池子,是那美人專門沐浴的地方,但是那池子的周遭全是那些失蹤的少女,而池子裏頭全是那些少女的鮮血,那些人這才知道,她從不說的保養法子就是用人血沐浴,還得是沒出閣的小娘子的血,才能達到這個效果。」

這個有名的故事,對于方慕文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沖擊,他頓了下,最後抱緊了她,沒讓她注意到他臉上閃過的莫名神色。

「行了,大半夜的也別說這個了,先睡吧。」

崔淡雲點點頭,今日鬧了一天,她也的确累了,只是臨睡前,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你那個賜婚解決了沒有!」

他聞言呼吸微窒,最後也沒給個答案,只是拍了拍她的背,然後哄着她睡了。

等她發出熟睡時輕輕的呼吸聲,他下了床,看着皇城的方向,想起剛剛聽見的那一個故事,眉頭皺得死緊。

這個故事說起來并不是特別的出彩,只是忽然讓他想起了一個讓人厭惡的傳說。

那也是從曾經抓到的一個俘虜嘴裏問出來的,有一年那個部落丢了很多的孩子,結果沒多久就在附近看見了那些孩子的屍體,血液都被抽幹了,有些甚至丢了心,有些則是骨頭被分了出去不見蹤影。

鬧了好一陣子,最後發現似乎有那麽一族,用着所謂孩子的血在做些什麽,而這幾年越來越多拐孩子的案子發生,仿佛正在重演着當初聽見的那個傳言……

現在只希望不要是他想的那樣,否則讓他逮住了那樣的人,他絕對……

轟隆一聲,一記響雷落在院子裏頭,天空瞬間劃過的閃電照亮了他的表情——

冰冷而且帶着肅殺。

同樣的夜裏,有人擔憂,有人着急,也有人下定了決心,但在這個只點着紅色焟燭的密室裏,只有濃厚的血腥味,配上洗不清的一種腐臭味。

同樣一個黑衣男人,上首坐的依然是美得超脫世外的女人,他低着頭報告着這幾天打聽來的消息。

「城裏最近加緊了防守,出去和進來都查得嚴,另外就是方慕文的兵備已經差不多了,最遲半旬內就會回邊關去。」

女人沒對這些消息表示什麽看法,輕啜了一口帶着鐵鏽味的茶水,滿意的點點頭,看着地上的人還跪着,她才淡淡開口,「行了,這些我都知道了,另外宮裏……怎麽了?」

「宮裏的娘娘們都很喜愛那些胭脂。」男人簡言意赅的回了這麽一句。

女人露出一抹傾城的笑容,那一瞬間的美麗,直可奪人心魄。

「那就好……呵呵……看來這大英朝也差不多了啊……」女人低喃着,然後起身,往裏頭的內室走去,掀開簾幕的瞬間,更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讓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額角直抽。

這得要有多少人的血才能夠有這麽重的味道?他背上冷汗直流,卻不敢去想這個問題的答案。

當密室歸于寂靜,他才退了出去,屋外的雨依舊大得讓人看不清前路,黑衣人就這麽走在雨中,沒有撐傘。

雨很快打濕了他的身子,他只是面無表情的繼續往前進。

呵呵,不知道他這樣滿身的罪孽,可是這樣一場雨可以沖刷幹淨的呢?

只怕是不行吧!因為即使憋住呼吸,他似乎都還能聞到那濃厚讓人想嘔吐的血腥味。

那些全都是他身上所背負的罪孽。

雨下了兩三天,當終于放晴的時候,崔淡雲總算又想起那個賜婚的郡主,而方慕文似乎還沒解決這件事。

她不願多問是想保持對他的基本信任,但是這樣沒消沒息的,到底是怎麽樣?

在她下了決定,打算今兒個等那男人一回來,就要好好問問他到底是解決了那樁奇怪的賜婚了沒有,沒想到南若曦就已經打上門來。

南若曦的身邊依舊是那一群紅衣仆人,看起來張狂得很,她連敲門也沒有,光天化日下就讓人直接把那院子的門給撞開,一群人像是抄家的官兵一樣,頓時就沖了進來。

崔淡雲一聽外頭不對,就把方梓泓往春蘭和夏蘭的手裏塞,然後看着屋外兩個方慕文留下的人在對峙了一會兒,便不敵那群紅衣仆人給綁了扔到旁邊,她皺起眉,對春蘭和夏蘭交代:「不管怎麽了,你們都別出來,好好的顧好孩子!」

夏蘭一臉複雜的看着她,春蘭則是着急的扯着她的衣裳,「夫人!這不行啊!那郡主擺明就是來找事的……」

「我知道!」崔淡雲打斷了她的話,「就是知道才要我出去。」

春蘭猛搖頭,知道她出去絕對讨不了好,如果是在邊關,這樣一個郡主算什麽,他們一整個軍營的人都在那兒,再怎麽說都不會有這種事出現,偏偏這事鬧在京城裏,他們的人大多都不在,就連将軍也沒想過這郡主會突然撕破臉,直接就帶了人進來綁人。

屋外,南若曦沒見到她要見的人,也不讓人去搜,只是笑吟吟的喊着:「裏頭的人再不出來,外頭這兩個可能身上就得少點什麽了!」

崔淡雲一聽這話,知道不去不行了,咬咬牙,整了整衣裳就走出去。

「不知道郡主找我有什麽貴事?」

「貴事沒有,但是閑事倒有一點。」南若曦看着眼前這個平凡無奇的女人,心中更加厭惡。

就被這樣一個女人用過的男人也想跟她成親?!那還不如作夢比較快!

崔淡雲看着她臉上沒有什麽忌妒的神情,反而是厭惡比較多,心中倒是松了口氣,不管怎麽說,還是忌妒的女人比較可怕,至于只是單純的厭惡的話,應該……

還好吧?

南若曦也沒把崔淡雲往別的地方帶,就這麽直接帶回了王府,對于那種下等人,她甚至沒有理會的心情,把人關進王府後頭一個小雜院後,就把人給丢着不管了。

等到她心情極好的回到自己院子時,還在想着該怎麽逼迫那個妄想吃天鵝肉的臭男人跟她賠禮道歉,甚至答應自己去向皇上要求解除那該死的賜婚,嘴角因此勾起一個得意的微笑。

她愉快的回了自己房間,忽然發現一股奇怪的味道從屋子後頭散發出來,她忍不住往裏頭走去,想着等等要教訓打掃這屋子的丫鬟,也不知道是放了什麽髒東西沒掃幹淨,而且一屋子的人怎麽全都不見蹤影,心中正感不解,卻看見一個出乎意料的人站在那裏,而最讓她感到驚恐的,是那人手裏拿着的東西——

一顆血淋淋的眼珠子就這樣被拿在手上。

饒是南若曦再大膽也不曾看過這樣的場面,她忍不住尖叫出聲,卻在下一秒,所有的聲音都堵在了喉嚨口。

她臉上滿是不可置信,那雙遺傳自母親的淡藍色雙眼裏滿是驚訝和恐懼,在喉嚨不斷冒出的血泡中,她慢慢的滑落在地,雙眼毫無焦距的看着那人似乎也布滿鮮血的鞋底。

為什麽?為什麽會……

那個站着的人似乎明白她的疑問,輕輕地嘆息一聲,然後淡淡的說了句:「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否則你會和我一樣的,只可惜,你現在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南若曦瞪大了眼,所有的恐懼和疑惑都停留在最後那一瞬,鮮血逐漸蔓延在地上,而那些血液的源頭就是正插在她胸前的那把刀子。

一刀斃命。

當方慕文得到消息的時候,氣得直接折斷了捏在手上的馬鞭,整個人臉沉如墨,也不管同在兵部的路王爺臉上那尴尬的神色,甚至連告辭都不說,直接就起身離開。

他回到大雜院後,根據那些人的消息,他連孩子都來不及看,就直接往王府沖去。

王府的守衛自然不是易與之輩,只是對了兩招後,南若曦身邊的紅衣仆人知道這是郡主等的人,也就和守衛說了聲便放他進去。

一路上方慕文只想着那個瘋女人不知道會怎麽對待他的媳婦兒,根本就沒想過自己這樣擅闖王府內院會不會受到王爺的責罰。

他跟着紅衣仆人一路往裏頭走,直接走到南若曦的院子裏,對血腥味特別敏感的方慕文還沒進門就覺得有些不對,但是因為對崔淡雲的緊張,讓他一時也沒想那麽多,在紅衣仆人還沒領他進門前,就已經闖了進去。

他進了屋子,裏頭沒有半個人,鼻尖感受到的血腥味越來越濃,他甚至顧不得禮教大防,直接就掀倒了屋子裏的屏風,發出轟地一聲巨響,然後退後了一步,臉上全是震驚的神情。

路王爺自兵部回府沒多久,就聽見方慕文打進了府裏,他心裏恨恨的想着莽夫果然沒個禮數,但一想到這可能是未來的女婿,也顧不得其他,跟着下人就往他進門的路線跑。

沒想到才剛走到自己女兒的院子,就聽到東西砸落的聲音,他快步往前沖去,嘴裏也大聲喝斥,「方慕文,你別太嚣張了,我……」

路王爺一腳踹開半掩的房門,看見的就是方慕文退開的那一步,然後随着他的視線,所有人全都像是被勒緊了脖子,瞬間都發不出聲音。

南若曦的頭向內,胸口插着一把小刀,鮮紅的血液還緩緩的從胸口往外流,但是那雙美麗的眸子,雖然瞪得大大的,卻早已經失去了平日靈活的神采。

方慕文先是退了一步,就看見路王爺緊緊扯着他,口氣沖動的問:「是你!是你殺了我女兒!」

「不是。」方慕文馬上否認。

「不是?不是你還有誰?!」路王爺看着剛剛站在門口的那個紅衣仆人,大聲質問道:「你說,除了他以外,還有誰在他之前進來過?」

路王爺已經有點瘋魔了,他萬萬想不到才一早上的工夫,女兒就已經和自己天人永隔。

當所有人都能夠提出證明,在方慕文進來之前,沒有人在屋子裏,而除了他和路王爺以外,後面也沒有人進去,等于把所有的證據和罪名全都套在了方慕文的身上。

可方慕文現在一點也不想管這件事,他只想知道他的媳婦兒到底在哪裏?!

因此也不理會路王爺在旁邊咆哮和鐵青的臉色,抓了剛剛在門口帶路的紅衣仆人,勒着他的脖子冷聲質問:「告訴我,你們把我媳婦兒抓去哪兒了?」

紅衣仆人這時早已沒了當初在城門外攔着他們的氣勢,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主子的屍體就在眼前的關系,他甚至沒有一點反抗,就讓人去那個小雜院裏把崔淡雲給帶出來。

原本方慕文想自己去,但是路王爺卻早已讓王府的守衛将他圍得牢牢的,發紅的雙眼死死盯着他,就是不讓他離開眼前半步。

「你別想走,今兒個老夫就是告上禦狀,也要讓你伏法,以慰我兒的在天之靈!」

崔淡雲讓人給帶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兵荒馬亂的情形,一堆守衛将方慕文給圍在一個院子裏,院子裏頭的正房房門大開,而且傳出淡淡的血腥味,還有一個粉色的身影就那樣躺在地上。

她在剛剛來的路上就從下人口中聽見了方才這府上發生的大事,只是還沒反應過來這綁人的怎麽會在自己的房裏死得不明不白,就見到路王爺要把方慕文給綁了進宮去理論。

「等等!這事絕對不是他做的!」

路王爺看着同樣引起這件事情的另外一個人,冷笑着讓人把她給架走,「不是他做的也沒人能做到!除了他以外沒有人進出過這屋子!如果兇手不是他,那就找到那個兇手再跟我說,總之,現在我們就一起到皇上面前去,老夫倒要看看,皇上會不會給我一個公道。」

正當一群人吵吵鬧鬧的時候,一個絕色美人一臉哀戚的從外頭走了進來,身邊還有兩個侍女攙扶着她。

她眼裏似乎沒有別人,一踏進院子就只看着路王爺,未語淚先流,那眼裏的哀戚,讓在場本來紛紛攘攘的人都心酸了起來。

「王爺……」

路王爺見她這個樣子,心裏也忍不住一酸,「瑾兒,是我無用!」

夜瑾珠脆弱得幾乎站不住腳,整個人泣不成聲,卻不像其他女人一樣哭得毫無形象,反而讓人有種美人垂淚的憐惜感。

不過只除了兩個人以外。一個是方慕文,一個是崔淡雲。

崔淡雲想着,這路王妃看起來美是美,怎麽美得這麽假呢?還有這傷心感覺也太奇怪了吧!自己的女兒都死了,居然還有辦法哭得妝不落粉,發式不亂?甚至哭得人人憐惜,這位如果不是真的天生麗質,就是做戲做得太過了。

方慕文則是在路王妃進來的時候,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而那個味道很熟悉,就像是剛剛在房間裏頭聞到的,一種帶着腐臭味道的血腥味。

他打了幾年仗,雖說還不能達到光憑着空氣裏的味道,就能聞出百米外的血腥氣,但是剛剛在屋子裏還有現在和路王妃的距離,他還是有點自信能夠分辨的出。

只是,王妃才是兇手?這怎麽可能?!方慕文不發一語,只想着自己這個猜測未免太過匪夷所思。

他後來也查過南若曦這個郡主,的确是現在的路王妃所生,也是這個繼王妃生的唯一一個孩子,若兇手就是她,那豈不是殺害親人嗎?

夜瑾珠不知道自己剛剛的表現已經讓兩個人将懷疑的目光全都對準了她,仍是用悲不自勝的語氣,斷斷續續的泣訴,「王爺……絕不能讓我兒死得冤枉……」

路王爺血紅的眼看着她,像是起誓一般的說着,「我知道,我一定會讓害了女兒的兇手不得好死——」說着,他那帶着冷意的目光就這麽看着方慕文。

方慕文平淡的看着他,沒有半點心虛,「王爺,我們既然都各說各話,那不如就到皇上面前說吧!到底誰有理,讓皇上來評斷一下如何?」

路王爺看着他滿臉自信的樣子,又想到自家女兒死得連眼睛都閉不上,心中更痛,也忍不住撂下話,「行!就到皇上面前,到時候老夫必定讓你百倍奉還!」

除了兩個護衛還守在崔淡雲身邊怕她做出什麽動作外,夜瑾珠也因為悲傷過度而回去休息,其餘人等則是浩浩蕩蕩的直接往皇宮方向移動。

崔淡雲滿心的焦急,但是在兩邊的門神看守下,她甚至想往前跟方慕文說兩句話都不行,只能咬着唇,看着他走在一群守衛當中漸行漸遠。

不行!路王爺可是皇上的親弟弟,再說那郡主死得怪異,到時候若是真的找不到兇手,只怕最後真有可能找他頂缸。

這個念頭一起,崔淡雲忍不住害怕了起來,在兩個守衛看着她的一舉一動下,她只能被推推擠擠的往王府外走。

咬牙看着王府偌大的匾額,她在心中告訴自己,她一定要冷靜下來才行。

她有預感,這件事情絕對不會就這麽結束。

當她回到大雜院的時候,院子裏所有人都到齊了,可見到只有她一個人回來,不禁馬上追問起方慕文的下落。

她落寞的說了一早上發生的事,又交代了路王爺和方慕文一起去找皇上評斷的過程,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一個是鎮關的将軍,一個是自己親弟弟,皇上會站在哪一邊?這個可真不好說。

大家都知道他們現在什麽也不能做,只能等着消息,晚上除了方梓泓外,誰也沒有心情吃飯,各自都進了自己房間裏,等着這個漫長的夜晚過去。

崔淡雲同樣也無心睡眠,看着方梓泓在床上睡得香甜,她毫無入睡欲望的坐在桌子邊,然後看着跳動的燭火發楞。

直到後半夜,屋子裏突然出現了一道熟悉的影子,崔淡雲驚喜的轉過頭,就看到那個已經走了一下午的男人出現在自己眼前。

「你回來了?怎麽了?路王爺也相信兇手不是你了?」她忍不住一連串的問話。

「不!剛好相反,他咬死了兇手就是我,并且不管怎麽說就是要皇上馬上将我判刑,就在剛剛皇上下了令讓我先入天牢待着。」方慕文有些無奈的說着,眼裏卻充滿冷意。

崔淡雲一驚,「啊?那你……」

「皇上只說待着,卻沒有說我不能出來。」方慕文朝她眨了眨眼,就像是有時候方梓泓搗蛋時的眼神。

「那是代表皇上也是相信你的,只是因為路王爺的強烈要求,所以才讓你出來自己找證據或者是兇手?」崔淡雲一下子就想到了皇帝這麽做的用心。

這樣一方面先是給了自己弟弟一個交代,一方面又不會寒了手下人的心,的确是兩相平衡的做法。

「是這樣沒錯,只是我的時間不多了。」方慕文皺眉,臉上帶着疲憊的神色。

路王爺今天那有些發狂的神色是他們兩個都看見的,她也不相信路王爺看不出皇帝這一手的延緩之策,只怕過了這一晚,明日又會繼續去請求皇帝給他一個公道。

而皇帝就算能夠拖上幾天,但是時間越久,他就算能夠讓方慕文保住一命,可能最後也得吃些苦頭。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一種焦急的不安感,讓他們同時開了口,卻在對方開口的時候,又同時要讓對方先說。

「你先說。」

「你先說。」

這樣的默契讓他們在一天的忙亂之後終于忍不住相視而笑,最後還是崔淡雲先取得了發言權。

「我不知道你今兒個進去的時候是怎麽想的,但是就我自己看,今日那個路王妃最可疑。」崔淡雲把自己觀察的心得說了出來,而且還補充了一個她後來才想到的東西。

「最重要的是,這樣悲傷難過的場合,她身上居然還記得要灑桃花粉。」崔淡雲怕他不明白桃花粉的特色在哪裏,于是特意解釋了一下,「桃花粉是千金小姐很愛的一種香粉,只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的方子,香味也不大一樣,但是有一個特點就是,在剛灑上去的時候會有一種濃烈的香氣,而且那種香粉會随着流汗而化成淡淡的細膩香味,并貼附在身體上呈現出一種淺淺的桃花紅,讓人看起來宛如剛泡過熱水一般。」

方慕文一聽解釋就明白了,「所以說路王妃來的時候,手上有着那個香味,但是皮膚卻是雪白的還沒有任何變化。」

「沒錯!這也是她明明哭得那麽傷心,卻讓我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如果是真的傷心的話,怎麽還會在過來之前先灑桃花粉?

方慕文沉吟了下,本來覺得自己的猜測太過荒謬,但是現在卻覺得那個可能性越來越大了。

因此接着開口說道:「我今日進入房裏的時候,先是沒見到人,接着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我原本以為是你,所以直接掀了隔着的屏風,然後就見到郡主躺在地上,身上應該還有餘溫,血還在慢慢的從胸口往外流。後來王爺跟在我後頭進來,他一開始就認定是我做的,而問過了守在外面的下人,也除了我以外沒有人進來過。」

崔淡雲聽着他的敘述,忍不住喃喃道:「如果不是他們之間有人說謊,就是他們說的是實話,但是郡主的那個房間肯定有問題,或許藏有一個可以讓人出入的出口,也或許那個兇手根本就沒跑……」

如果是第一個猜測還能夠去查查看,但若是第二個的話,那反而有些麻煩了。

「他們之間應該沒有人說謊,而且我也覺得郡主房裏的血腥味有問題,因為我在路王妃過來後,聞到她身上同樣也帶着血腥味,并且跟郡主房裏那種微微帶着一點腐臭的味道相同。」

一個巧合可能是巧合,兩個以上的巧合一起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那就代表着有問題。

兩個人互看了一眼,最後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自然是比什麽線索都沒有來得開心,只是在方慕文說自己要進王府去探探情況的時候,崔淡雲的臉色馬上黯淡了下來。

方慕文抱着她,溫柔的安慰着,「放心,王府裏的守衛還拿我沒辦法,我自會平安的去,平安的回,你只要好好照顧好自己就行,你可知道今天我聽見你被那個郡主給帶走的時候,心中有多慌嗎?」

那瞬間的心情他甚至都不想去回想,尤其是在郡主房間聞到那麽濃重的血腥味時,他根本不敢去想,她到底是傷到了哪裏,才能夠流出那麽多血來。

當看到躺在地上的是那個郡主而不是她的時候,心中更是有一種慶幸感。

或許對于其他人來說這樣算是涼薄,但是在那樣的時分,除了她安好這個念頭外,他已經不能再有任何想法了。

崔淡雲緊緊抱着他不想放手,他的心意是如此,她自己又何嘗不是?

被關在那個小雜院的時候,她所有的想法全都是那個郡主會用她來逼他做些什麽。

她想過了所有瘋狂女配會讓男人做的慘事,包括磕頭,甚至從自己的身上割肉,或者是其他更殘忍的手段,那些念頭都快把她逼瘋了,也直到那個時候,她才明白自己一分一秒,一日一夜的将他一點一點放在心中,已經讓那一點點的小溪化成了愛情的海,讓自己光只是想象他出了事,就心痛得難以忍受而如今,他又要去那種不知道是不是安全的地方,讓她整個人都膽小了起來,不想放手,不想讓他再離開她的視線,不想再這樣擔驚受怕。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很懦弱。

「我知道你可以,但是我就是害怕,就像是心裏空落落的,懸着心,似乎只要聽到一點動靜就會坐立不安。」崔淡雲第一次在他面前紅了眼眶,清麗的容顏有着明顯的惶恐和脆弱。

他不會懂,向來以為自己足夠堅強的她在聽見郡主的院子裏死了人的時候,她幾乎快要無法呼吸的那種感覺。

也是那個時候,她才深刻的明白自己的心,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讓渡了那麽多空間去裝他。

她以為自己足夠理智,理智得不會在這樣的古代去愛上一個人,但是她卻錯得離譜。

如果人的感情可以控制,那就不是一種感情了吧!

「別哭。」方慕文心疼的看着她眼眶裏的淚水,心輕輕的疼着,就只因為她難得露出的軟弱。

即使他心底一直希望她能夠多依靠他一點,甚至是像其他女人那樣,離了男人可能就像是失了天一樣活不下去,但是其實他很明白,如果她真的變成了那個樣子,那麽她就不會是他最喜愛的女人了。

曾經他也想過想看看她軟弱哭泣的樣子,卻沒想到當有這樣的一天時,他只覺得心裏沒有自己預想的那種被依靠的成就感,反而是一陣陣的抽疼着。

「要相信我,我這幾年在邊關不管怎麽難、不管怎麽苦我不都熬過來了,難道區區一個王府就能夠難得倒我嗎?」他捧着她的臉,拇指輕輕擦過她的眼、她的唇,低沉的聲音溫柔的哄着她。

她擡眼看着他,「真的?」

「真的。」他認真的發出保證。

「那……你去吧。」崔淡雲的軟弱只有一陣子,很快的她也知道現在不是自己拖他後腿的時候。

「嗯,等我回來。」他想轉身離開,只是人到窗邊,頭卻舍不得轉,眼睛還是看着她,似乎想把她伫立在燈前的模樣仔細的刻在自己心上。

這一幕,或許過了許多年後,或許等到他白發蒼蒼,他都永遠不會忘。

她腳步不動,就那樣站在原地,看着他動也不動,嘴巴緊抿着,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也剛好隐藏了她還是有點想哭的哽咽。

他看了她許久,最後還是狠下心轉過頭,然後幾個跳躍,直接出了院子,往外頭去了。

這一夜,許多人都輾轉難眠,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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