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态度不明

這是什麽意思?

不讨厭妖族?

不讨厭妖族會明知圈套還往裏跳?

讨厭妖族?

也不對,如果讨厭,我怎麽能好好趴人肩上?

陰謀?陽謀?難道他其實一早就認出我,故意利用我找到妖族大本營,連着寒淵劍一起斬草除根?

林池清踏遍沙路,偶爾揮劍斬殺偷襲妖獸,每一次成功擊殺,陸墨便下意識心裏一抖,總覺得有一天那劍會落在自己身上。

怕什麽?別慫!真要打起來肯定勢均力敵互相讨不到好!

入夜,林池清選擇沙丘四面環抱處點燃羹火,他不需要吃東西,但是白蛇需要。

陸墨胡思亂想心情跌宕一下午的心情,在聞到肉香的短暫幾息內自動治愈,心滿意足享受食物。

林池清睡覺并不安穩,警惕性很強,稍有風吹草動便驚醒,陸墨在他溫暖的掌心倒是睡的很舒服。

夜深,陸墨從好眠醒來,凝視四周,夜晚的寒冷溫度對沙獸并無太大影響,像這樣的夜,不知道有多少仙魔命丢獸口。

林池清忽然睜開冷漠雙眼,震退群獸,重歸寂靜後閉目養神。

短短半個時辰醒來三次,又一次休息之時,陸墨扭動腦袋,張開嘴巴,毒牙反射陰冷光澤。

林池清醒來後看了眼伫立沙丘警戒的白蛇,簡單用火烤肉,呼喚它食用,路上一言不發向六號綠洲前進。

氣氛有些沉重,林池清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夢到從前,獲取龍王珠失敗,徒弟失蹤,自己重傷蘇醒于深海孤舟,心急如焚擔心徒弟去向時,被陸墨登船再次重傷。

回深雲門後,林池清不肯相信徒弟背叛自己,和玄玉關一起每日紅着眼四處打聽陸墨下落,秦風川在自己面前強顏歡笑,說着虛構的好消息。

傷還未完全好,收到妖族長老消息,以傷軀獨自去見背叛深雲門變的冷漠殘忍陸墨。

起初完全不肯相信,可是那位由他們三人投諸巨大心力養。成的徒弟,在深雲門大開殺戒,剛入門的數名無依無靠弟子殘忍死在他的眼前。

林池清相信了,如他願恩斷義絕,那時的自己已不是陸墨對手,被徒弟親手再次重傷。

被玄玉關和秦風川找到後養了幾日,進水雲峰密室不問凡塵閉關百年。

林池清認為自己放下了,玄玉關和秦風川也認為他放下了,可是三百年閉關不過一夢,那日仿佛昨天。

陸墨注視林池清夜間噩夢微紅的眼,林池清夢裏哭過,他不知道,自己卻看見了,無聲的,眼淚平靜流淌,順着下颚砸在自己身上。

他聽見他叫了一聲陸墨,聲音比表情更冷:“此生不見,後會無期。”

陸墨感到慌張,不想此生不見,不願意後會無期!

誰都沒有驚動誰,一個沉浸夢中,一個心慌焦躁。

正午的陽光沒有給他們帶來熱量,似乎心冷了,用什麽也緩不過來。

單調的路程走了六天,沙獸越來越強,環境因素,林池清打起來也不如之前輕松。

第八天,六號綠洲近在咫尺,橫在他面前的是沙獸制造的龍卷風。

目标寒淵劍的仙魔陸續到達,各自尋找隊伍,商量如何突破龍卷風進入六號綠洲內部。

林池清不與人接觸,抱劍遠離仙魔,生人勿近氣場很明顯。

陸墨的心情和正午烈陽一樣焦灼,伏在肩頭不時四處觀看,瞧見有人雀雀欲試破除龍卷風,一下子燃燒起來。

那夜林池清一句“後會無期”如鲠在喉,若龍卷風破除,六號綠洲衆人入局,自己成功與妖族彙合,以仙魔妖敵對關系,當真得應下這四個字。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麽在意?為什麽聽不得從他嘴裏吐出的後會無期?

熟悉的聲音一陣風由遠及近,娃娃臉貼在林池清臉前,被身後冷漠男人提住後領,成功躲過白蛇咬人。

林池清夾住陸墨尾巴,放回原處,冷淡與大家點頭打招呼。

娃娃臉非常熱情邀請他再次入隊,并詢問那天被沙獸拉入地下有沒有受傷。

人群忽然傳來一陣驚呼,龍卷風在群攻下碎裂千萬片,凝成史無前例大範圍強烈沙塵暴。

漫天沙塵滾滾,沙獸龐大的陰影四處收割生命,血腥味一瞬千裏。

林池清設了結界,娃娃臉一行人全部籠罩其中,半透明的結界将危險隔絕,娃娃臉驚嘆之餘,一指前方,改了稱呼:“前輩!是沙龍!”

體型笨重的高大沙龍在沙塵暴裏有如無物行走,俯身水桶粗的瞳孔瞪視結界內的人,前肢帶着無與匹敵的力量拍擊。

結界看起來有些可憐,搖搖晃晃幾乎裂開。

陸墨從衣領裏爬出,快速游向沙龍。

娃娃臉大驚:“前輩!您的靈寵!”

林池清慢了一步,白蛇尾尖從指尖掠過,沖出結界咬向沙龍,還未近身便被風沙拍的不見蹤影。

沙龍憤怒的身軀橫沖直撞,與結界卯上勁,蛛絲一樣裂縫蔓延,罡風撕裂縫隙亂劈,娃娃臉護劍在前,沖最前面紋絲不動的林池清喊:“撐不住了!前輩,快退開!”

林池清握劍身前,淡青色的風包裹寒冰,順着劍柄流淌,結界瞬間炸開,漫天碎片與沙塵暴近距離襲向衆人,人聲一下子全部被呼嘯大風推遠。

天地玄黃,一道開天辟地的光豎向劈斬。

“林池清!”

林池清依稀聽到有人喊自己,凄厲帶着撕心裂肺。

然而他被沙塵包裹,被遺棄在沒有盡頭的昏黃裏,周圍全是沙粒,以及沙龍不甘哀絕的腥臭血味和來歷不明焦臭。

溫熱的血和着沙浸他滿身,沙塵暴漸漸止了。

陸墨收回樹葉凝成的毒爪,懸空的樹葉妖指尖還在滴血,裏面握着沙龍不再跳動的心髒。

沙龍的屍體被林池清的劍氣一劈兩半,殘留的寒冰與風刃還在瘋狂碾碎,很快,心髒處的空洞便糊沒了模樣。

陸墨跪在地上,心髒扔進屍體裏,凝視漸漸消散沙塵,裏面筆直伫立的人依稀可見模糊身影。

殘餘的風粉化樹葉,白蛇安靜的伏在屍體旁邊。

林池清揮散最後的沙塵,撤開遮在臉前的衣袖,目光四處搜尋,在屍體旁邊尋到白蛇,捧起來放在掌心。

“遇見強敵別逞強,上回說過,你便忘了?”

陸墨第一次聽他語氣裏帶有情緒,被責備了竟然也沒有內心不滿,滿腦子都是結界破碎,沙龍一爪拍下的場景。

若放在平時,把林池清換成下屬,他定然淡淡一笑,不甚真誠誇贊,你很強,不錯。

然而現在,他的心髒還在劇烈跳動,還沒從那場對決中緩過神。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他還沒來得及命令沙龍退下,結界已經破碎,林池清執劍沙龍爪下,渺小如滄海一粟。

那時候他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人很脆弱,絕不準林池清受傷!

劍氣與毒爪同時刺進沙龍,白衣染血之人完好無損站在六米開外。

林池清很強,陸墨想。

但是他卻鼻子發酸,以前的他似乎缺失七情六欲,每日重複征戰,嗜血殺伐,從不知道痛苦是什麽滋味。

“我想擋在您的面前,不準您再受傷,我要護師尊一生!”

少年稚嫩堅定的誓言在染血的神魂印記中反複回響。

陸墨低頭,半個靈魂沉浸神魂印記,半個靈魂冷靜思考。

千萬思緒歸為一個,我是他的!

我一定屬于他!

沙塵暴消散的沙漠恢複平靜,受傷的仙魔互相攙扶逼進六號綠洲。

娃娃臉遙遠熱情的歡呼靠近:“太好了!前輩您救了大家!”

被沙塵吹散的隊友們劫後餘生陸續湊齊,冷漠男人看了娃娃臉一眼,随後遙望綠洲,忽然,他的視線一頓,側頭凝視林池清手腕。

林池清衣袖裏的手腕微微一顫,臉上面無表情,帶頭步入綠洲範圍。

陸墨纏在手腕,吸盡自己造成的細小傷口附近血液,金色的馭獸圖騰瞬間凝成放大。

娃娃臉跟在林池清身後半步,看見将林池清完全籠罩的圖騰,金色耀眼的流光裏,遙不可及的人恍若天神。

他慢慢停下腳步,風裏的冷漠男人微擡下巴,抱胸斜視呼喚他:“秋遇,走了。”

六號綠洲奇植異株環繞,盤枝錯節,視線層層疊疊的綠色,只聽涓涓流水,不見其形何處。

一場沙塵暴帶走過半仙魔生命,剩下的人分散在巨大的,迷宮一樣的密林裏。

林池清身上的圖騰終于崩散消失,他站在樹蔭裏,凝視草地細碎斑駁陽光,靈寵契約,完成了。

這只白蛇,自己選擇認主。

陸墨交出自己的一切,靜默體會心靈相通感覺,沒有妖王與人類契約的尊嚴踐踏,沒有甘願為寵的種族背叛,現在,我是他的,這個契約,只有我能夠解!

我是他的…我一定是他的…我必須是他的!

陸墨默念着,從神魂湧出巨大喜悅,以及一絲絲恐慌與野心。

刻在神魂上的人,從前的他們如何相處?

返生鏡!古藤妖提到返生鏡!它能幫我看到麽?等寒淵劍事後……

六號綠洲正中的湖泊水氣萦繞,霧氣彌漫,強大的水獸拖動龐大身軀游動,波浪翻滾白霧,水流攪纏深深定入淤泥的鎖鏈。

陰冷俊秀的男人坐在小舟上,凝望光影截斷的鎖鏈,鎖鏈的頂端穩穩握在他的手上。

深無擡頭,注視懸在天空,命令妖族布陣的牛魔長老。

“啪…”

年邁滄桑的長老脖子上,懸挂三百年的墨色吊墜漂浮起來,一點一點破裂,失去光澤,炸成一片虛無。

長老落下船,沒有平日位高權重的穩重,他心慌道:“妖王他,不屬于妖族了!”

深無平靜凝望水面,波濤洶湧的水面倒映他碎掉的臉:“這世上,沒有人能強迫妖王,妥協妖王,除了那人。”

“他們…遇見了?妖王記起來了?”

深無眸子毫無波瀾:“不,妖王永遠無法記起。”

“放任嗎?”

“放任”深無微笑:“不但放任,還要拿出滿分誠意撮合,畢竟…這是他畢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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