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的羞惱
強力的水流拉扯着它,似要将陸墨粉碎,這種程度對妖王不值一提,可他現在只是一條沒什麽力量的靈寵。
陸墨被水流擠壓出各種高難度形狀,還好骨頭細軟,要是再大一點,怕是要被折斷。
它撞在河裏的岩石,傷口又裂開些許,引來幾只河妖。
肉少,難以引起它們食欲,河妖不屑的越過他,興奮的向下游游去。
水底震動,淤泥揚起,陸墨什麽都看不清了,只敏感的嗅到血腥味,裏面摻雜着林池清的味道。
它轉身欲救,軀體被捏住,塞進封閉的地方,林池清無甚大礙的合攏衣襟,脫離水底急流上岸。
他們在河對岸的田地裏,周圍不算漆黑,從外界看,村莊完全被紫霧掩埋,真身臨其境,發現裏面并沒有霧,反而小橋流水田園人家,很平靜。
大約因為夜深,村莊裏面的人都已歇下,林池清随便選擇方向,給玄玉關傳訊後走進村莊。
他要借宿一晚,順便探探情況。
陸墨知道已經脫離河水,濕漉漉的感覺很不舒服,傷口也在刺痛。
這點痛與平日相比九牛一毛,他開始确認自己身在何處。
裏外都是柔軟布料,應是衣內,陸墨鑽了一會,沒有找到出口,反而爬到奇怪的地方。
那裏有一個不知是什麽的凸起,他停下動作觀察一會,隔着布料碰了碰,感覺到林池清停下了。
趣味上心,試圖咬開布料一探究竟,再做搗亂,他被一只手提起來重見天日。
彎月高懸,黑雲不時飄過,視野忽明忽暗,林池清眼裏藏着狼狽瞪着他。
陸墨頭一回見到陸墨這種情緒,像被欺負卻屈于自尊,不肯發作的小獸,竟然莫名興奮,更加好奇剛才到底身在何處。
林池清注意到白蛇打量自己身體的探尋目光,握住白蛇腦袋,放在地上。
“自己走!”
陸墨不依,不就是咬了一口嘛!也沒用力,又沒受傷,怎麽就變臉了?
他卷住快步行走的林池清腳腕,順着小腿上爬,非要确認剛才位置,剛過膝蓋,被拉扯下來,反複幾次,被林池清定身放在肩上。
心裏不甘心的陰暗道:等我身體完全恢複,肯定人形到你面前,讓你也體會一次定身!
哼!你就趁現在得意吧,有你無計可施的時候!
行至村莊,林池清以防萬一,施法隐匿白蛇,敲響一家獵戶的門。
出來的是婦人,看見生人并沒有害怕,問清楚緣由後答應借宿,找了間客房不好意思道:“家徒四壁,請多擔待。”
林池清點燃油燈,給婦人些許錢財,關上房門。
陸墨終于等到定身解除,幽怨望着鋪床的林池清,等床鋪好,第一個爬上去。
等了一會,林池清并沒有休息意思,傾聽隔壁獵人家平穩呼吸後,悄悄打開房門出行。
陸墨盤在床上,腦袋枕着軀體生悶氣,看着他消失夜幕,在床上撒潑翻滾一陣,幹淨的棉被染上一點血跡。
他望着血跡陷入沉默。
林池清很快披星戴月回來,屋子滿室幽暗,臨走時關閉的窗戶大開着,空氣彌漫淡淡血味。
他神色一肅,方才村莊轉了一圈沒有發現異常,難不成是等人落單下手?
林池清顧不上失去高貴的姿态,幾步上前猛的踢開房門,借着微弱光線眯眼,找到趴在枕上一動不動的白蛇,表情些許寸裂。
白蛇鱗片碎開了,幾處地方還在流血,這麽小的身軀,多流一會就會死亡!
若是我再晚回一會…
林池清托起昏迷的白蛇,指腹觸碰傷口,涓涓靈力流淌,傷口緩慢結痂。
凝出一桶熱水,将白蛇放進去,仔細清洗血污。
陸墨被侍候的舒服了,覺得此舉甚好,可以經常使用。
他偷偷觀察林池清神情,被他眼裏憂慮與心疼刺的微怔,胸腔湧進陌生情緒,征戰多年,從未有人如此看着他,每一個妖眼裏都是對得勝歸來妖王的尊敬,他所受的傷,都是累累戰功,群妖引以為豪,并以此為無上榮耀。
從來沒有人問過他疼不疼,累不累,他們只會端着藥,敬仰的說着恭維的話,然後告知哪裏又出了新的禍亂。
林池清的動作很輕,擔心觸碰到傷口,陸墨忽然很想變回人形,帶他回宮,滿身傷痕歸來時,他也能這樣溫柔仔細的為我清洗,為我治愈。
這樣是不對的,陸墨感受到來自神魂的渴望,恍然驚覺,失憶前的自己,或許對林池清并不是純粹的孺慕。
從前的我是什麽樣子?從前的林池清是什麽樣子?比現在更加溫柔嗎?
直覺已經告訴他答案,但他還想親眼确認。
我想知道…
我想知道…
………………………
他想知道。卧在樹枝,天地做被的奇裝異服男人手掌橫在眼前,指縫傾洩的月光利刃一樣碎在臉上。
他從樹上坐起,活動僵硬的身體,發出瘆人清脆的骨頭碎裂聲,桃花眼紫頭發男人揮手招來伏卧樹底的白貓,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毛。
“貓貓,你怎麽這麽貪睡,你的前輩們可都是這麽一睡不醒了。”
白貓眯眼斜瞥他,智慧的光芒乍現,很快變成單純懵懂。
桃花男人自話自說:“我就只有你一個伴,你卻日夜睡覺,我只好找些樂趣了。”
“你看那邊紫霧,那都是前來尋我的那名魔修執念啊…”
“再看其中一處,真是深邃漂亮的紫線呢,牽引出來,一定比魔修更加壯觀吧。”
“我可真是太喜歡悲傷的故事呢。”
清晨,陽光散去詭異霧氣,萬裏光輝,苦熬一夜的仙魔妖聚集河對岸,他們想過河那邊是怎麽的陰森恐怖光景,卻沒料到是平凡正常的村莊。
村子慢慢蘇醒,炊煙袅袅,早起的獵人上山打獵,強壯的勞動力田地耕種,少年們還在家中背書舞劍,姑娘們提着水桶歡聲笑語出現了。
她們看到陌生人,害怕的圍攏一起,眼睛不敢亂瞟,要洗的衣服跌了滿地。
仙魔妖茫然極了,終于有人試探着開口,拐彎抹角詢問村子夜裏可有異常?
姑娘們害怕看起來兇神惡煞的人們,紛紛搖頭,收撿衣服,提着木桶原路跑回。
仙魔妖再三考慮,還是選擇進村一探,先進去的人沒有發現危險,微笑招呼同伴進入。
很快,村子就被一群不速之客擠滿。
陸墨從好眠蘇醒,門關着的,窗戶開了小半扇門,室內視線不算亮。
他扭動身軀想靠近站在窗邊背對着自己的人,感覺到身體的緊繃,低頭看見被綁的嚴嚴實實自己。
陸墨有話要講,傷口處理成這樣,我還怎麽游動?
他不能說話,在旁人的眼裏,只是個弱小的不值一提小可憐,只是命好,得跟上仙身側,麻雀變鳳凰。
陸墨凝視林池清,企圖以火熱視線喚他,他自己覺得這是無用功,林池清卻似有所感回頭。
視線短暫交錯,林池清淡淡道:“別亂動。”
陸墨乖巧不動,自虐一場雖是不對的,但換得林池清從未有過的溫柔,很值得。
可這種事情以後斷然不敢做了,他不想看到林池清難過,昨夜林池清踹門而入時的憂慮神情,他還清楚記得。
林池清小心拆開白布,檢查過傷口,又把白蛇撈起來清洗一遍,使幹淨毛巾擦幹,道:“傷已好的差不多。”
陸墨扭動身軀,的确沒有感受到什麽疼,或者換種說話,受過的傷太多,早就忘了疼痛是什麽滋味。
林池清認真的問:“還疼嗎?”
陸墨心說和撓癢癢一樣,身體誠實的點頭。
林池清便托起來親自放在肩上出門。
門外熙熙攘攘,全是陌生人,村莊的原住民個個大門緊閉,林池清與陸墨解釋了現在情況,原來仙魔妖一根筋的認為靈寶必定在這村莊裏,他們正想盡辦法打聽靈寶下落。
林池清走了一會,村道土路傳來玄玉關喊聲。
“師弟!可算找見你了!”
她的身後跟着幾個一面之緣的深雲門弟子,兩只小妖怪努力跟上加快速度與林池清彙合的大家。
身外化身麻雀失去靈性,木木的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