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追光者
如果你的夢想破滅了, 那該怎麽辦？
追求下一個夢想。
這是三年前, 程冉言給自己的答複。
夜晚是都市狂歡的開始，與白日的熱鬧不同，晚上的繁榮摻雜着蠱惑人心的力量。車水馬龍的十字街頭, 人群熙熙攘攘, 高樓大廈上的巨大屏幕裏不斷播放着一支預告--《我型我唱》決賽于今晚8點在B臺直播！
三強決戰之夜！
勁爆話題在各大論壇屠版！
《我型我唱》是三年前B臺重磅推出的一個女子團體選秀節目，三年一屆。第一屆播出以後，獲得了很大的反響，在網絡上掀起了一波熱潮, 已經成功推出了SUNNY組合，捧紅了夏蓓等人。
今年是第二屆，這一屆的聲響更是巨大, 每一期的晉級淘汰都會引起許多話題。唯一讓人苦惱的是節目的收視率沒跟上來，口碑也是兩極分化，這屆大多吐槽之聲，網友們紛紛表示這一屆的小姐姐們良莠不齊, 質量比上一屆差遠了。
距離節目還有半個小時, 現場的觀衆已經陸陸續續進場。這些人大多是粉絲，各自拿着花花綠綠的應援牌。此刻, 準備比賽的選手們在後臺緊張地準備着。
蘇櫻前前後後進出換衣室已有半個小時，站在外面等候的楊熙如黑着臉敲門，催促着：“你是不是在裏面拉耙耙了，還不出來，要死啦。”
坐在化妝臺前的夏藝翻了個白眼, 小聲嘀咕道：“言語粗鄙！”
程冉言比較郁悶，她在外邊的一小處空地裏不斷哼着歌，唱一句，停一句，旁邊的羅茜嫌棄地吐槽：“冉言，你怕是要涼涼。”
“胡說！我還能搶救一下。”程冉言咬了咬牙，心虛地反駁着。她一直在忘詞。前幾天挂彩了，昨晚挂了個通宵，複習功課，今天早上還在考試，根本來不及熟悉歌曲。
想了想，她望了一眼羅茜，心下竟有幾分暖意。當年她離開M市，經歷了人生的重大轉折，來到B市念大學，竟再次遇上了羅茜。盡管不在同一個大學，但她們還是時常來往，現在又一起來參加選秀節目。
某個人她再也沒遇見了。
緣分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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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給我一槍比較痛快。”羅茜嚷嚷一聲，看了看表，表情驚悚，提醒道：“冉言，走了，換衣服去，蘇櫻已經上臺了，快到我們了。”語落，她連忙去拉已經唱到忘我境界的程冉言。
“哦。”程冉言呆呆應了聲，忽然想起什麽，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臉，忽然蹦出一句：“天，我沒化妝。”
“……”
暗角裏，一個穿着黑色衛衣的男子收起了目光，寬松的帽子遮住他的臉，看不清神情。直到有一個人走過來，在他耳邊輕輕嘀咕：“少爺，程小姐快上場了。”
那男子才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蘇櫻、夏藝、楊熙如在內的六個人已經唱完了，身為第一戰線的新浪微博，已經完全被《我型我唱》的消息輪番轟炸。楊熙如天籁之音、夏藝淚灑現場等等都上了熱搜，各大營銷號下吃瓜路人在各家粉的安利硝煙裏夾縫生存。《我型我唱》話題一時風頭無兩。
現在正在舞臺上的是薛越。
現場氣氛已經被她的勁歌熱舞點燃，全場觀衆已經嗨翻了天，唯獨最前排的最角落的黑衣男子，置若罔聞，低着頭在傳照片。他神情冷漠，唯有觸及屏幕上那個女子照片時，目光才會漸漸溫柔。
同時在刷手機的還有後臺的程冉言。她過于緊張，只能看看八卦緩解心情。點開了熱搜，看到“夏藝又哭了”，夏藝每一場淘汰賽總要哭上那麽一回，上次是想起了媽媽，這次又想起了昔日的愛人，順道科普了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
談及“愛情”這個詞的時候，程冉言覺得心有點痛。論及艱難困苦，怕是沒有人傻到像她那樣，自信滿滿，到頭來不過美夢一場。
刷了一下評論，有心疼她的，有說她戲精的，但是熱評第一的卻是程冉言。那個人說--哭也好啊，說明有感情，你看看程冉言，唱什麽都沒感情。
那麽遠都能躺槍，這的确是程冉言的體制了。她一直都很有話題性，唱歌技巧也好，舞蹈也罷，她的實力都是上游的，唯一被人诟病的就是唱歌毫無感情，仿佛一只木偶。
程冉言重重嘆了口氣，她點開自己的關注，找到ID“light follower”，點進去一看，居然有新圖！那是一組她在後臺訓練的圖片，她紮着高高的馬尾，白襯衣牛仔褲，戴着耳機，閉着眼睛在聽歌。
原來她也可以美得那麽清純。
這組圖沒有任何文案，light follower出的圖一直都沒有文案。但是他鏡頭下的程冉言美顏盛世。他似乎擅長挖掘程冉言不同姿态的美，同一組圖他可以拍出不同的感覺。
程冉言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拍下她那麽多的照片。從她參加節目起，她的每一次活動，都有他出的圖。他成了程冉言的第一個粉絲，也是最神秘最高冷的粉絲。而他的存在，也開始為程冉言招攬無數的粉絲。
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很愛很愛程冉言。倘若不是如此，怎麽會從她參加節目起，還默默無聞的時候，就開始為她拍照，橫跨這片國土的任何地方，無需一言一語，只靠鏡頭的诠釋，就能發現每一面的程冉言？
他給了她夢想的第一個希望。當她猶豫要不要的時候，是他告訴她可以。她也會有人愛，有人支持。
程冉言想着，眼裏已是一片霧氣。她暗自決定了什麽，連忙起身走到後臺，與音響師說了什麽。換好歌曲以後，她就打開“light follower”私聊頁面，輸入了一句話。
“今晚我要給你唱一首《追光》。謝謝你。”
瞬間已讀。
程冉言愣了一下，甚至生出一絲絲他會回複的欲望。
沒有。
意料之中，她給這位粉絲發過很多私信，但是這位粉絲比她還高冷，從來不回複。
所以，他到底喜歡她什麽？就這副漂亮的皮囊？
……
程冉言是最後一個上臺的。
她穿得很漂亮。粉紅色的薄紗長裙襯得她明豔動人，她笑起來的時候又特別甜美。她望着觀衆席，想要拼命尋找“light follower”。
但燈光暗下來後，那便是一片茫茫熒光。她的追光者，總是隐沒在最善良的地方。
她根本看不見他。
音樂響起的那一剎那，她沸騰在心的那些情緒一觸即發。
《追光》實在一部電視劇裏的主題曲目。故事講的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女生為追求心愛之人而一往無前的愛情故事。女主受了很多的委屈，但依然堅定自己的信念，對男主不離不棄。等她即将心灰意冷的時候，男主角終于坦誠心意——他也是一直愛着她的。
程冉言每次聽到這首歌，都會想到這個故事。她能體會女主的心情，只是奈何沒有女主那麽幸運。
但是那種不顧一切去愛一個人的感覺，是她以後再也不會再有的體會。她在這首歌裏，感同身受。
她仰着頭，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明明唱着的是她的追随者。
卻想起起她也曾經是那個人的追随者。
唱到最後，已經不知道是在唱誰。程冉言哭到崩，滿臉淚水，發出哽咽，十分狼狽。
“程冉言哭到崩潰”這樣惡趣味的話題上了熱搜。網友們紛紛被程冉言的崩潰大哭所感染，好多人贊嘆程冉言這次唱歌很有感情，唱得很好，同時，他們也在好奇着到底是什麽引發了程冉言這樣自殺式的哭泣。
大概只有程冉言知道為什麽。
“為什麽你都不唱情歌？”曾經很多人問過她。
因為她所有的情歌都關于一個人。
一旦觸及，就是山崩地裂。
她原以為只要好好堅守那個禁地，就能萬無一失，再不觸及，誰知他早已遍布任何一個角落，一不小心，就能連根拔起。
慶幸結果是理想的。
程冉言如願成為前三強，其中還有蘇櫻、夏藝。她們三個人會以“女子團體”的形式正式出道。
舞臺上此刻只剩下五個人，羅茜在開始的那一輪已經被淘汰。舞臺上的人開始互相擁抱，程冉言剛好站在中間的位置，她向左，左邊的兩個已經開始擁抱。她向右，右邊的這兩個正抱着。
程冉言清了清嗓子，收回尴尬的手，更尴尬地撫了撫頭發。
主持人像是被程冉言的尴尬傳染了，她很好心地來到程冉言面前，遞來話筒，提問：“程冉言啊，能不能說一下，剛才你唱《追光》的時候，為什麽哭得那麽崩潰？是不是想起了不好的回憶？”
如果不是鏡頭正對着程冉言，她會翻一個大大的白眼，就像她以前給沈泓翻的那樣。
當然，她只能禮貌地回答。
她想了想，然後莞爾一笑，搖頭，語氣清晰堅定：“那是美好的回憶。”
“哇，能給我們分享一下嗎？”主持人像是挖到了寶的樣子。
沈泓不能提。
于是，她朝觀衆席望了一眼，笑道：“感謝我的死忠粉light follower。”
謝謝你，所給予的所有的愛。
臺下響起一片掌聲。
臺下的黑衣男子認真地凝視着她，慢慢地握緊了手。
他起身，悄悄地退場。
“請問這位程冉言的死忠粉light follower在現場嗎？在現場的話能不能站起來？”主持人的聲音在舞臺上響起。
程冉言亦期待地望着臺下。
臺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沒有人回應。
沒有人站起來。
那個男子已經走遠了。
